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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良漠然,段飞道:“你恨他,所以把他剁成肉酱,这我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连自己父母都不放过?甚至连平时疼你爱你的姐姐都杀了,你还割破了她的眼睛,这都是为什么?”
在旁听审的刘村长忍不住想说话,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江良已经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不再是茫然无焦距,而是冰雪一般无情,他淡淡地望着段飞,淡淡地说道:“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所以我杀了他们,把那个小肉球剁成了肉末,谁敢挡着我我就杀,杀,杀!”
瘦小的身子,淡淡的神气,说出来的却是让人心寒的话,他的目光就如冰剑一般刺向段飞的心脏,不过段飞却并不怕他,两人对视良久,段飞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了,荀子说人性本恶,孟子说人性本善,看来他们都走了极端,有些人的确是天性凉薄的,你的父母生你养你,你不知感恩孝敬,反而因为一些小事仇视他们,到最后甚至下了杀手,江良啊江良,你真是名不副实啊!”
江良淡淡地说道:“我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名字,三年前搬来这里住的时候才改的,我爹早就对我不抱希望,却硬要我改名江良,既然讨厌我便让我离开好了,他又怕我败坏他的门风,硬要把我锁在家里,嘿嘿,他自命清高,还不是在三年前花钱买通官府,隐瞒了我第一次杀人的事?反正被你抓到,杀头是免不了的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六岁的时候就杀过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家伙,只不过那一次做得很干净,而且没人怀疑我罢了。”
听到他的话,大家的心都有些寒,尤其是旁听的虞山村的村民们,有人甚至喝问道:“小兔崽子,半年前苏家的小芽子在河边游泳淹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江良冷冷的一眼瞥过去,说道:“若是我杀的我没必要否认,但是不是我杀的你们也休想栽在我头上,来到这破地方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动杀机了,知道为什么吗?”
江良那一眼瞥得那村民背脊发凉,江良刷地一声把衣扣撕开,露出了胸口遍布的伤痕。
不少人发出了惊呼,江良把衣服丢到一边,缓缓转了个身,他的背后也有许多伤痕,有的是木条抽的,有的却是火烙的,还有很多伤痕根本认不出来历,大家心中都涌起了疑问: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
“这些伤……”江良缓缓坐回去,淡淡地说道:“有的是爹打的,有的是娘烧的,更多的是我自己弄的,他们因为我不听话而打我,我则是为了控制心中的杀意故意弄伤自己,否则的话这村子里一多半的小鬼早死在我手里了,欺负我的人都该杀!”
江良身上突然涌起的杀机让段飞都暗暗一凛,其他人就更不消说了,虞山村的村民们都有些后怕起来,望着江良的目光中都涌起了一丝恐惧与敬畏。
第〇二一一章 【天生杀才】
江良似乎很享受他们那种恐惧的目光,但是他望向段飞的时候却突然一愣,因为段飞可不会怕了这么个天生有着反人类性格的小鬼。
面对江良惊讶的目光,段飞冷笑着用极其不屑地说道:“你不过才杀了几个手无寸铁的弱者,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老子真刀真枪杀的倭寇都得按打算的。”
江良目露疑色,望着段飞不做声,段飞冷笑道:“不相信?老子在扬州海安镇破那个连环杀人案的时候正好碰到倭寇来攻城,娘的,那些倭寇每个都拿着四五尺长、锋利无比的刀子,老子还不是照样把他们一个个砍得七八段丢到城下喂狗?”
江良的怀疑变成了敬佩,因为他感觉得到段飞说话时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气,杀过人的人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段飞为了继续打击这小鬼,又说道:“会杀人的可不止我一个,跟着我的人谁没上过战场?谁没杀过人?你啊,还嫩着呢!告诉我,你为何要压制自己的杀意,又为何突然爆发出来,将自己最亲的爹娘和姐弟满门都杀了?”
江良指着苏蓉,说道:“她难道也杀过人?还有他,看到尸体都吐了,难道也杀过人吗?”
他指的是石斌,石斌只觉脸上无光,气得火冒三丈,刷地声拔出刀来,指着江良喝道:“废话,你要不要试试!反正就算杀了你大人也会为我开脱,就说你试图拒捕,杀了便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良感觉得到他的怒气和杀意,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了,你呢?”
苏蓉冲他淡淡一笑,悠然说道:“姐姐杀人是不见血的……”
江良突然啊地一声大叫,抱着肚子惨哼起来,苏蓉笑吟吟地说道:“得罪了姐姐的人会死得不明不白,根本没人知道是我下的手,你不觉得姐姐比你高明一百倍吗?你这个小笨蛋,竟然还敢怀疑姐姐没杀过人……”
大家看到江良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的样子,再听到苏蓉那夹着得意的悠然声调,无不暗暗胆寒,段飞说道:“行了,蓉儿,给他解了,回头你想怎么弄都行,别现在弄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苏蓉答应一声,拢在衣袖中的手轻轻一弹,一缕指风顿时解了江良被点的**道,其实这种手法也不能持久,但是骗骗江良和旁边这些无知村民已经足够了。
江良缓过一口气,望着苏蓉叹道:“若是早见到姐姐就好了,我一定会央求姐姐交我本事,然后暗暗地一个个把村子里得罪过我的人都杀掉的。”
刘村长和李里甲他们都哆嗦了一下,暗暗庆幸起来,段飞对江良喝道:“好了,现在你没机会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杀机?又为什么突然忍不住杀了自己全家?”
江良老老实实地答道:“大人,我天生见不得血,见到血就忍不住想撕碎眼前的一切,他们都当我是怪胎,我爹自从发现我的怪异之后就教我说,人不是野兽,叫我不要被心中的恶魔所驱使,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想做一个像爹爹那样受人欢迎的人,不过半年前弟弟出世后一切都变了,爹爹对我开始变得很冷淡,因为弟弟是一个正常人……我感觉得到,爹爹要将我抛弃了……”
江良眼里露出一丝悲伤,瞬间又变成了淡漠,他继续说道:“昨天傍晚爹爹杀鸡给娘补身体,看到鸡血我忍不住又想杀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过我害死忍不住乘爹爹不备到厨房喝了一口鸡血,却被爹爹发现了,他骂我不知悔改,骂我是教不变的野兽……”
江良抚摸着身上纵横的新伤,淡淡地说道:“我恨我自己,但是我更恨他们!所以我要杀!杀了他们!半夜等他们都睡着的时候……我拿了把菜刀,悄悄摸到他们床边……”
……
凶器与血衣俱在,江良的口供也都已录好,他毫不在意地画押签字,被锁起来押下去之前他还很遗憾地对段飞道:“大人,我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在战场上杀人不用偿命,姐姐,我早些见到你就更好了……”
当他被带远去之后段飞才哼了一声,说道:“早遇到她,你早就被她斩成七八段了!”
大家目光异样地望过来,段飞感觉到稍微有异,忙对胡县令、刘村长等解释道:“在战场上杀敌跟他这种杀人是不一样的,我可没有嗜血的本能,我天性是善良的,蓉儿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女,倘若早见到这个小恶人,岂不早一剑杀了?我说的没错啊。”
胡青轻咳一声,说道:“大人,这个案子该怎么判?下官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小的杀人犯呢。”
段飞眉头轻皱,问苏蓉道:“蓉儿,你是我的师爷,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苏蓉说道:“大人,依照江良所犯的罪行而言,判个凌迟都不算过分,不过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若是重判只怕会引来非议,据我观察此人还不算不可救药,他身上斑驳的伤痕便是明证,我建议判他徒刑千里,发配到北方边境去服苦役去吧。”
段飞看了苏蓉一眼,说道:“蓉儿,如此岂不是便宜了那小子?他可是杀了四个人啊,而且还是至亲之人……”
苏蓉微微一笑,道:“我看是大人你生了爱才之心才对,我不过是顺着你的心意说的,他的命运如何还不是大人一言可决?”
段飞嘿嘿一笑,道:“爱才?这小鬼满身凶厉之气,我才没那心思,不过……”
段飞转身对胡青说道:“胡大人,本官师爷的意思胡大人若是觉得尚可的话……不妨就这么办吧。”
胡青连连点头,说道:“苏姑娘……哦不,苏师爷的建议再好不过,下官明白的,下官明白的。”
段飞伸了个懒腰,说道:“今日从苏州一路赶来,车马劳顿甚是疲惫,这个案子既然已经破了,我们不妨回常熟县休息休息,胡大人应该都安排妥当了吧?”
胡青确实早已安排妥当,倒是没想到破案这么快,他喜滋滋地说道:“是,是,下官早已安排好了,这里的事留给徐捕头处理就行,段大人,我们这就启程返回常熟吧?”
段飞打着官腔道:“嗯,如此甚好,常熟可是个好地方,本官说不得要在常熟叨扰几日,胡大人可有好的提议么……?”
段飞在常熟呆着不走了,一开始常熟县令胡青还很高兴,把钦差大人招呼得无微不至,过了两三天可就有些犯愁了,常熟毕竟是个小地方,拿得出手的好玩地方都已经玩遍,好吃的也都吃过了,钦差大人又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千多号人呢,再这么呆下去,只怕整个常熟县都要被吃穷了。
实在没事干了,段大钦差连小偷小摸的蟊贼犯案都当成大案重案来办,把个常熟闹得鸡飞狗跳,平日爱闹事的那些混混没一个敢出门的,常熟县的百姓对此倒是拍手称快。
这天深夜,常熟县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穿着黑色夜行衣,连脑袋和脸都全部罩在黑纱里,唯独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身手敏捷地避开更夫和巡夜者,潜入了常熟县衙的后衙内院,趴在屋檐上望了一阵,黑衣人轻飘飘地跳落下去,刚落到地上,眼前已出现一个人,华明手按刀把,低声喝道:“你是谁?长江、长江?”
“不,我是黄河,黄河。”来人对上了段飞预设的暗号,华明心里暗笑段大钦差的古怪口令,朝那人点点头,说道:“进来吧,大人等你们的消息好几天了。”
那人大步向前走去,华明让开一步,那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侧脸对华明道:“我是故意让你发现的。”
华明微微一笑,道:“华山派的踏雪翻云轻功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踩到正堂屋檐上那只獬豸滑了一下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你了。”
黑衣人脚下一缓,目中精光一闪,并没有反唇相讥,看样子他输了一着,他来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唤道:“段大人,是我。”
段飞正在书房里无聊地练字看书,闻声喜道:“快进来。”
黑衣人进屋后小心地反手关上房门,转身的时候已拽下黑色头套,上前几步向段飞跪下抱拳禀道:“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是大师兄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来人正是岳氏兄弟的老二岳玉麟,他站起来后双手捧着个包裹放到了书桌上。
段飞又惊又喜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兄弟,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是贺大哥让你这样做的吗?真是的,贺大哥那死脑筋,虽然说我救了你们,但是你们在海安镇的时候救了我可不止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