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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陛下已经要熄灯歇息,你若有何要事,不妨明日再来。”
锦心却执拗地摇头,笔直的背脊笃定而坚韧,恳求,“娘娘,婢妾求您,婢妾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陛下。婢妾觐见之事,是有关世子的侍读陆临霜一事,还望娘娘通达!”
听闻陆临霜的名字,沈君瑶的容色微微一凝,看了看她,犹豫了少晌,终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低低道:“那,你随我来吧。”
……
步进内殿,锦心一直低敛着眸,不曾抬起头。
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紧张,她死死地揪住手,目光一直乖觉地落在脚步前一寸的地方。走到殿堂中央跪下,她依照规矩朝上见过礼。
走到梁帝的身边,沈君瑶轻俯在他的耳边,与他低言叙说了什么。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梁帝眉目微动,默默撇下目光。
静静盯了她好一会儿,梁帝沉声开口道:“你说,你有事要告禀于朕?”
“是。”锦心乖乖答。
“是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锦心忽然俯首于地,高声道:“回禀陛下,婢妾此次来,是要来告发定国公府世子的前任侍读陆临霜的真实身份!经婢妾知,那陆临霜,其非普通的农户之女,她的父亲,其实正是当年通敌卖国的太学院判,岳远之!”
……
第126章 赐死
未过几日; 一道由大梁陛下亲敕的懿旨,逐渐传遍了整座都城。
那是一道赐死的懿旨,而那旨意所针对的主人公; 却是曾经那定国公府世子身边; 跟随了他数年的侍读丫头。据传那丫头被赐死的缘由,是经由查探; 梁帝已经确凿了那丫头的真实身份,正是十几年前在北境一战中那通敌卖国的前太学院判岳远之之女。而在当年; 先帝本已判处岳氏一族举族当诛; 可却未想; 那当年死于天牢的死囚却是李代桃僵,抗旨违逆,逃之夭夭; 更是罪上加罪,死罪难逃。
整个京州城内的民间坊肆几乎全部轰动了!
这种事听起来不禁令人大为离奇,方不过一点声起,便立即引起无数人的猜测。各式各样的传言传说漫天纷飞; 无数版本的传闻故事大肆流传。有人曾说这丫头其实前便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满当初自己举族被连,这才刻意隐姓埋名来到京都; 便是为了伺机报复;有人说她蛰伏定国公府数年之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凭借公府接触到圣上,报仇雪恨;还有人曾言,其实当年岳远之通敌一事本就是冤枉; 她费尽心思来到皇宫,就是想请命未此案重新翻案,却不慎触怒圣颜,被赐以极刑。
消息传得飞快,尽管梁帝曾有意要缄住悠悠众口,令整座定国公府都全部瞒着,却仍止不住流言病毒般飞速流窜,自然很快便传遍了公府各大阁苑。传言流入沈长歌的耳朵,沈长歌万分惊愕,再顾不得那道还未接触的禁令,不由分说便策马赶往了皇城。
赶去御居殿的时候,梁帝方才午睡初醒,沈君瑶伴在他的身侧,正碾磨着一方火红的朱墨。看见他,梁帝似乎并不意外,只一挥手,命所有随侍的宫人侍婢皆全部下去了,又紧阖闭了殿门。
“你来了。”静看了他片晌,梁帝淡淡道。
静了静,沈长歌抬起眸,却不曾依规行礼,只是十分平静道:“放了她。”
面庞的神情徒然冷了,梁帝的眉宇间蕴起了一丝愠怒,忽地一扬手,将案上的一盏茶盏甩在了地上,怒道:“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胸口也不禁涤荡起一丝怒意,沈长歌强行捺住了,顿了顿,他略低了低眸,屈膝慢慢跪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放过陆临霜!”
冷哼了一声,梁帝漠然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又可知你求朕收回成命的这个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沈长歌眸目平静,“当年岳远之私通外敌一事,或许另有隐情,还望陛下能够重审此案,勿要误杀无辜。”
上一世在他知晓临霜的真实身份时,也的确大为震惊,更不解若可授出临霜其女,那岳远之又怎会是那等奸恶宵小之人?故他也曾私下探查,确查出当年此案尚有许多疑点,只是还未等一切明晓,便终事发了一切。
听见他此言,梁帝一瞬意识到了什么,蹙眉,“这般说,你早就知道,这女子的真实身份?”
沈长歌没有说话,淡漠的神情却已表达默认。
“你真是荒唐!”——
赫然一斥,梁帝登时怒发冲冠,“你明知道她乃罪臣之女,知情不报便罢,竟执意将她滞留身侧,又请旨求娶!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你知不知道,民间现在纷传她乃外敌置我大梁的细作,你就不怕,她当真如此?!”
“临霜不会。”沈长歌却一口笃定,矢口回驳:“陛下,临霜入我公府那年,方才十二岁,她被其哥嫂贩卖至府中,心思天真纯良,怎可能是受人蛊惑为敌人细作?更何况,临霜对其真实身份,根本一无所知,即便其父当真有罪,陛下又怎能因他人之过,牵缠于她呢?”
“你又怎知她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梁帝怒道:“何况通敌之罪,本就该举族受牵,何有他人之过牵缠于她之说?更何况,即便她此前当真一无所知,如今她赫然知晓,你又能拿什么保证,她不会心生诡变!”
“臣敢保证!”沈长歌定声道:“陛下,臣敢用性命保证,临霜绝不会如陛下所言,如臣所预言有误,那么,臣甘愿受尽天诛,还望陛下开恩!”
“那倘若是朕不同意呢?”梁帝阴声询问。
“如若陛下始终决意要诛杀临霜,那么臣无能,只得伴予临霜同患难,共生死,还望陛下恩允!”
“你——”梁帝登时怒目圆睁,大惊失色,他猛地抬起手,颤抖地指着沈长歌,怒斥,“你……你竟敢威胁朕,你竟敢——”
沈长歌冷定说道:“长歌一命,死不足惜,若长歌亡故,于我祖母亲眷,尚有其他儿孙,于陛下,尚有其他贤臣,可临霜此生,唯长歌一人,长歌自不可弃之。如若注定君命难为,那么,长歌唯有此法相伴,还望陛下恕罪!”
静静俯下了一首,他缓缓起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你……”梁帝怒极了,一劈手将案上的几叠奏章挥到地面,满脸疾怒地面朝着他,他愤厉地嘶喊:“沈长歌!你给朕回来!回来!”
然而沈长歌却似乎丝毫不惧,挺拔如竹的背脊依旧直挺,脚步沉重而笃定。
“沈长歌!沈……沈长歌——”梁帝的话音颤了,胸口震怒非常,一时除却呼喊着他的名字,竟再说不出话来。他的呼吸逐渐愈来愈急促,只见他略白的面容逐渐泛出一丝青色。
“沈……”
似乎怒极攻心,他颤抖着喃出最后一个“沈”字,忽地身子一歪,咕咚一下仰倒在了龙座之上。
“陛下——”
·
“贱人!”——
萧瑞一反手,猛烈的一巴掌倏地掴至了锦心的脸上,强大的力道令她不由瞬间摔倒在地,唇角渗红。
她心中悚恐至极,晶莹的泪瞬时夺眶而流。左半边脸辣得已接近失去知觉,她却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即跪地哭求,“殿下……殿下恕罪!求殿下恕罪!”
清丽的面容梨花带雨楚楚怜哀,极易令人心生爱怜,然而落在萧瑞的眼中,却恍若未见,他忽地一伸手,使力扼紧了她的脖子,将她一把抵在壁上。
“是谁允许你将陆临霜的身世告知父皇的?嗯?!”
手中的力气逐渐收紧,强猛的力道足以令人顷刻窒息,他眸目猩红,紧紧逼视着她的眼,厉声问:“你这贱婢,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是何时知晓得她的身份?又是怎么将它告诉父皇的?没我的命令,你竟敢将这件事私自说出去,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殿下……恕罪!求殿……下……”脖颈间的束缚愈来愈紧,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她狰狞着表情,双手努力扒着他的臂,低声哀恳,“婢妾……婢妾也只是……想为……殿下解忧,婢妾……一时糊涂……才……”
“为我解忧?”
萧瑞顿时笑了,冷冽的笑容却极为冷漠渗人,他的手瞬时收的更紧,苍劲的手背几乎爆起了青筋,仿佛能将她的脖子拗断。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陆临霜到底有什么渊源?你究竟是为了替我解忧还是替你自己解恨?坏了我的好事,你信不信,我会让你更生不如死!”
“……求殿……下……”锦心大为惊恐,更多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她想张口求饶,可是闭塞的呼吸令她整个人却愈加的难受,整个肺脏都几乎就要炸裂。
她几乎就要挺不住了——!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与一婢妾,动这般大的气性?”——
一个饱含微哂的声音便在这时自殿门口传来,随着一道身影逐步踏入。
看着室内这两人,沈长歆笑意悠然,目光朝着锦心微微一扫,哂道:“还望殿下手下留情,虽只是一介贱婢,但到底也是个美人儿,这若是玉颈上留了痕,岂不是不好看了?”
目光透出了些许感激之色,锦心泪凝于睫。
萧瑞面色一冷。
顿了顿,他猝地甩开手,厌弃般将她猛地向旁一撇,将她直接甩落在地。
“咳——”
颈上的禁锢消失了,一大片空气侵入肺腑,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咳嗽,大脑一片昏沉。重新跪伏于地,她一刻不敢耽搁,哭着不断叩头谢恩,“谢殿下饶命!婢妾谢殿下饶命!谢二少爷!谢二少爷……”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
沈长歆的下一句话已经响在耳畔。
“殿下若真是厌弃了她,拉出去让人直接活埋了便是,又何必徒脏了殿下的贵手呢?”
话语顿时扼在了喉间,锦心赫地一悚。
萧瑞也似瞬时间怔了一怔。
“殿下——”恐惧顿时如千万只蚂蚁密密匝匝地裹覆上心脏,锦心大惊失色,“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锦心错了,锦心知错了!求殿下饶命啊殿下!”
静了一刹,萧瑞却倏地放声笑了,恍悟般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猝地伸出一脚踢了她一把,他忽然高声命令道:“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拖出去,给我打!何时打废了为止!再让所有人都去看着,坏我萧瑞事者,就是这个下场!”
“是!”立时有侍卫涌进殿室,拖着锦心便朝外走去。
“殿下!”锦心惊骇至极,拼了命地嘶声惊喊:“殿下!殿下饶命!殿下——”
萧瑞却恍若未闻,摆摆手,只命侍卫快些将她带了下去。
室内重新恢复了静寂。
顿定了少顷,沈长歆最先开口,“三殿下素来最是怜香惜玉之人,今日,怎就突然同一个奴婢生了这么大的火气?”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萧瑞面色阴暗,愠怒深浓,“这个贱人!竟趁我不备,将陆临霜之事私禀了父皇。枉我们费尽心力,抓住了陆临霜这颗掣肘沈长歌的暗棋,竟教她这般打乱了!”
“原来竟是因为这事。”沈长歆却不置可否,微微一笑,道:“不过,殿下也不必着急,也许,塞翁失马,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萧瑞容色一顿,“你说什么?”
他轻哂,向前略微一近俯在他的耳边,低言叙说了什么。话音未落,萧瑞整个人却突然惊住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