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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歌将筷子接过了,目光却一直望着她,轻哂,“只要是你做的,都合我的口味。”
她怔了怔,似有些含羞地低了低头,为他夹了一颗糖心莲子,道:“少爷,您尝尝看。”
沈长歌轻笑,依言将那颗莲子吃下了,点头,“很好吃。”
她轻笑,又为他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少爷,临霜敬您一杯。”
他静了一会儿,抬手将酒接过,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看了她许久,眉目温和,“临霜。”
临霜看着他。
“你今天,是怎么了?”
她一怔,手中极其细微地抖了一小下,又再次绽出笑来,摇摇头,“我没事啊少爷,只不过……今日,是我的生辰。”
“你的生辰?”他显然怔了一下,脸上显出了抹有些讶又有些惊的神色,半晌才道:“你的生辰,不是在冬月?”
“嗯。”临霜轻轻笑了,没有回驳,“可那是我出生的日子,而今日,是我当年来到紫竹苑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临霜的第二次重生,所以,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他恍然大悟,面上不由有了些动容之色,笑,“原来是这样。”接过了那盏酒杯,他二话不说一仰而尽,道:“那,就祝你生辰快乐。”
“嗯!”她也笑,将自己的那一杯酒也喝尽了,辣得她忍不住皱起脸来。
他在一旁止不住地笑,又主动为她盛了一碗汤,轻搁在她的手边。
临霜的脸有些羞窘的红了,执起汤饮下去,缓解了口腔中浓重的辣意。
屋外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小屋之内烛火轻燃,将整个室内都渲染了一层温暖朦胧的雾色,佳肴爽口,酒香微靡,幽幽地荡在空气中,让人无端便蒙上了一种淡渺的醉意。
一连啜了几杯,又吃了些小菜,屋中的气氛逐渐轻松下来。两个人娓娓谈着些散淡的话题,时不时歪扭在桌上纵声欢笑,兴致极欢。逐渐的她似乎有些醉了,白皙的脸颊晕了两酡绯红的霞晕,眼睛晶亮。
无意间谈议起两人的初次相见,她总不由地有些羞窘,斜倚在案上郁闷地撇嘴,似乎十分不满地道:“……当时也真是的,明明我平时表现得都非常好,偏偏是那日不知怎么就触了那刘嬷嬷的霉头,让她把我打得乱七八糟。还就碰见你了,真的是……”
他不禁觉得好笑,看她似乎有些迷醉得七扭八歪,伸手一揽将她揽抱入怀,道:“怎么,你不想碰见我吗?”
“嗯……也不是。”她仿佛真的歪着头仔细想了好久,又倏而轻笑,眉目间有了一丝狡黠,说道:“只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可以用更好的方式碰见你的,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好印象!”
他微笑,手指微微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你那天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对你有印象,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那个地方。”
“不是在马厩?”临霜反倒真有些怔愕了,不禁回头看了看他,细绒绒的发蹭拭着他的胸膛,“那是在哪儿?”
还不等他回答,她的脑海中恍惚浮起了一层印象,立道:“哦!我知道了!是我刚入公府那天!”她犹记得她刚入府的那天曾与他擦肩,那一抹熟悉的松香,似乎至今仍在记忆里飘荡,“我有印象,当时,你曾在我们身边经过,还曾我身前停过。”
唇角不由携起一抹稚气的笑,临霜戏谑道:“原来,那时你就对我有印象了呀!”
她甚少像如今这般显现出无比欢欣祈悦的神色,又在他的面前娇嗔地调笑,望得他都不禁有了些愉悦,低头轻啄了下她的粉颊,“你说对了一半。”
他道:“那时,我的确对你有印象,但是,那却不是我们的初见。”
“还不是?”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迷茫,不解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笑得更深了,将她拥的更紧加了一些,低低的话音荡在她的耳畔,“在前世。”
“前世?”她不由地骇笑了起来,只觉他不过只是玩笑之言,直乐得前仰后合。她扭动的幅度过大,令他环抱不及,干脆便放开了伸出手,轻绵绵地咯吱她。
“你不信?”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玩弄的心思愈烈,“信不信?信不信?”
“信信信!我信!”难以忍受的痒痒弄得她笑得更加花枝乱颤,整个人在他手下左躲右闪,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咯咯乐了半天,慢慢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不禁道:“那,前世,我们相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重新将她拥揽入怀,他轻然微笑,慢慢陷入了回忆。
“嗯……那时候,你已经是我苑里的小一个二等丫鬟,刚来的时候,干干瘦瘦的,望上去,就好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爱说话,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总是把苑里弄得一尘不染,浇花剪树,煮雪烹茶,特别没有存在感。”
她依旧忍不住乐,眉目轻皱忍不住品评,“那这初见也太糟糕了些。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下巴依靠着她的额头,他的目光似乎眺得极远,眺过了无数空濛的时光与空间,声音低柔。
“后来,你就成了我的侍读。就像我们现在这般,朝夕暮处,日夜相伴。你成日跟着我,甩都甩不掉。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这丫头,会做饭,会作诗,也喜爱我一切喜爱的,机灵狡黠,又聪明,所以……”
淡渺的烛光落入她深黑的眸中,让她的眸异样的亮,她的脑海中朦胧勾勒出相似的景象,不禁道:“所以,你就喜欢我了?”
“嗯。”他顺着她的话点头,顺势轻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笑意悠然,“所以这一辈子我再看见你,就已经认准了你了,你跑都跑不掉。”
“那当初我丢了埙的时候,你还说不允我入苑,”她却大为不信,想起当初他漠然相对的态度,颇为不满的抱怨,“弄得我难过了好久。”
“你当时难过了?”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字眼,他不放弃地追问,“你那时为什么难过?难道,那时候,你已经爱上我了?嗯?”
“我才没有!”她执拗地撇开脸,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脸上却有些羞涩。
他笑得更盛,将她静静揽住,一时无言。
烛光温暖,夜色宁静,一切都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静谧而美好。头静靠在他的胸前,不知是渐渐想起了什么,临霜的笑容逐渐弱了,清澈的瞳中越来越亮,点点泪意逐渐涌上,烛光影射着水光,仿佛落了无尽的星芒。
她道:“你说,我们会有下一世吗?”
“会。”他笑道:“我们不仅会有下一世,还有下下世,下下下世,生生世世……”
“那……如果有下一世,我们会在一起吗?”
“当然。”和暖如风的声音极其温和,“而且我们不止会有下一世在一起,下下世也会,下下下世也会,我们要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眸光轻漾了一漾,她的脸颊有一滴泪轻坠下来,脸上却仍带着一点笑意,道:“可是我很怕,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记得你。”
他默然,忽然手臂一弯放倒了她,让她斜躺在自己的腕臂。静静注视着她的脸,他微笑,手指轻抚开她遮颊的发,“没关系,就算你不记得,可我会记得你。然后,我们会相遇,我会想办法,把你放到我的身边,你会慢慢喜欢上我,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轻轻低下头,他的唇缓缓贴在她的唇上,气息温热。
她的眼眶一阵滚热,心中却是异样的某种悲凉,两个人唇瓣相碰,逐渐辗转成一种难言浓郁的情愫,她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渐渐流坠,慢慢隐入鬓角,不见声息。
双手逐渐探前环住了他的颈,她学着他的方式,主动张开口,轻而小心地回吻着他。她有一些生涩,还有一些不自在,却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试探着去动作。
她的主动不禁引得他更加炽热,仿佛着了一团火,更加深也更加浓的吻绵绵密密地落下来,令周身的气流都不禁灼热了起来,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忽然抱起她伏在一旁的榻上,细而耐心地轻啄,神思却越来越迷乱。渐渐地,体内的火似乎愈来愈盛大,烧得他几欲自焚殆尽。他骤地起身,想要翻身压住她的时候,整个身体却猝地顿住——
身上所有的力量似乎被瞬时间抽离殆尽了,他浑身的肌肉异样的紧绷,整个人却瘫软无力得无法动弹,他惊讶地睁大眸,却只见她慢慢从一旁坐起来,默默地看着他。
“对不起……”她的脸颊还晕着酒后的潮红,目光却是异样的清醒,脸上的泪水纵横一片,她望着她慢慢摇头,眼神留恋而不舍。
“你……”沈长歌不知发生了什么,神情震讶而迷惑,不可思议,“临霜……”
“对不起……”她似乎一时只能说出这一句,眼泪一滴滴地滴落,汹涌喷薄,“对不起……”
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少爷,我们不能在一起……”现在不能,不管上一世下一世,永远都不能。
“你是这定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崇,你的嫡妻,一定会是如你一般的,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无论是谁,我一定都会祝福你,而我……”她别过头,默默拭了一把泪,音线极低,“我要走了。”
“……”
“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真的很开心。可是其实,你我都明白的,你所说的那种日子,我们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了的。能遇见你,我已经觉得十分的幸运,真的……”
“……不……要。”他艰涩地张口,身体的沉重与不受控令他的声音都不觉有些沉重,勉强才发出几个低哑的音节,“你……不能这么做……不……能。”
她却已经从榻边站起身,静静撤退了两步,脸上带着抹微笑,笑容却悲凉。
巨大的空洞与惊慌冲击着他的胸口,他极细微摇着头,道:“是我祖母她们……逼你的……吗?”
“不是。”她摇头,凝望着他涌了泪的眼,忍住心底的酸楚,“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走到柜前,她从中取出一个朴素的包裹背在身上,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未来,你会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你们还会有很多的孩子,你会很幸福。”
“……”
“再见了,长歌。”静静留下最后一句,她没再犹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不……不……”
“……临霜……”
“……你回来……你……”
他的心中急切而仓皇,极想要立即翻下身,去大步追到她的身边将她滞住。可是他的身上却丝毫动弹不了。眼见着那道纤秀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深处,他只能拼尽全力地伸出手,眼前余下的却只有一片朦胧,映着满屋的温色烛光。
手指渐渐垂下了,他闭了闭眼,心口一片绝望。
第121章 皇宫
数九寒冬; 暴雪过后的朔风呼啸凛冽,放目天地之间一片雪色。
细窄而冗长的巷子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两侧高耸的灰石宫墙漠然矗立; 隔去了视野所及的大片的灰色天空。远处的建筑瓦檐飞翘; 廊腰缦回,雕梁画栋。入目明明是异常宏伟巍峨的; 可经久远眺,却总挥之不去胸口所荡漾的那抹逼仄压抑的气息。
这便是这大梁国中最辉煌壮丽的所在——大梁皇城。
一列云衫流裙的宫婢自青石宫道上慢慢走过; 凛人的风拂略而过; 衣袂微飘; 遥远相望,真仿若一群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