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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容睡鹤还没开口,旁边恨不得整个人贴到火上去的阿芮,忽然拢了拢裘衣,凑过来问,“那伏真不打算跟你在草原上捉迷藏,非但自己回去大穆了,连骨爱鹿都喊走了……要我说这人怎么这么蠢?固然草原茫茫,你又滑不留手的,他带人成天满草原的堵你也未必堵的到,可至少将你牵制在此处,轻易走脱不得啊!你在国中又不是没有对头,那个崇信侯,似乎还是你自己栽培出来的白眼狼?”
天气冷,哪怕是在火畔,她说话时仍旧吐着丝丝白气,氤氲着模糊了神情,只一双眸子,跟冰泉里的黑曜石似的,又黑又亮,在夜色下沁着凉色。
“表姐说笑了。”容睡鹤呷了口酒水,觉得似一口烈火直入喉咙,整个胸膛都燃烧起来,也就克制的塞上塞子,将酒囊交给心腹收起,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因势利导的利用了他一回,所谓栽培也只是场面上的说法,真正要说是孤栽培出来的……他可算不上!”
阿芮撇了撇嘴角,没在意这细节,只说:“我看那伏真要是真的想坑你,就不该掉头去打大穆,而是将你缠在草原上,叫那崇信侯得到机会,一统天下!末了再坐山观虎斗,回头享渔翁之利!”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说说,知道具体执行起来没那么容易的:其他不说,就说孟归羽一统天下这个,孟归羽倒是想的,然而且不说容睡鹤麾下的西疆军,以及同容睡鹤交好的南疆军,还有这会儿都在赵适指挥之下的北疆军……大穆统共才这三大边军,就没有一支支持孟归羽的。
单凭禁军,想要海内咸服,这也忒天真了点。
说到底,孟归羽能够有如今的地位跟权势,还是挟天子以令天下。
终究脱不开外戚这个身份。
沉吟了下,阿芮继续说道,“之前你建议我乘船南下,自己却不打算走,这么说来,你还是想继续留在北方?”
见容睡鹤但笑不语,她皱了皱眉头,“你还是悠着点儿的好,别以为那伏真回转大穆了,就可以掉以轻心……他们茹茹撒在草原上的斥候,可没见有多少收回去的意思!到底王帐被血洗,可贺敦都被杀,这个仇,那伏真绝对不会不报的!”
“多谢表姐关心。”容睡鹤仍旧只是笑,“夜深了,表姐安置罢?”
阿芮脸色不太好看的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呵斥两个女奴服侍自己梳洗毕,就闷闷不乐的躺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晚她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睡着,以至于给她陪夜的女奴都被吵醒了,忍不住问:“小姐,您不舒服么?”
之前胏渥部献上草原明珠给容睡鹤,然而容睡鹤不肯要,阿芮要下来之后说是充当奴婢,却因为木若者的隐忍当场给杀了。
后来一行人撤离王帐之前,容睡鹤考虑到阿芮尚且有孕在身,虽然这表姐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但赶路之间,又是在草原上,也不方便即刻打胎,是以还是从王帐的女奴里,挑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带上,给她使唤。
为了方便沟通,拣的这两个女奴还都是懂得大穆官话的。
本来这会儿好多茹茹贵胄都不会讲大穆官话,女奴就更没机会学了。
不过因为如今茹茹的可汗是那伏真,这位当年在盛老太爷手里吃足了苦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所以对大穆牵肠挂肚,学了很多寻常茹茹贵胄都没兴趣的东西。这时候女子大抵依附男子过日子,已故的可贺敦莫那娄氏都不例外,底下的奴仆,有聪慧的也跟着学了些。
此刻这女奴就翻身坐起,摸着黑跪到阿芮的跟前,伸手摸索过去替她揉着额角,一面揉,一面轻声问,“可是想起了密贞郡王妃么?”
“……你怎么会想到她?”阿芮好一会儿没作声,片刻之后,才有些冷淡的问。
这女奴手下不停,低声道:“不敢瞒小姐,奴婢这些日子,偶尔听他们说了些以前的事情,所以知道您的身份。”
阿芮“唔”了一声没说话。
女奴也沉默了会儿,才道:“其实奴婢的阿爹,早先也是俟斤呢!”
“那你怎么会做女奴的?”阿芮这会儿左右睡不着,心里事情也多,女奴捏着她舒服,也就随口问,“哪怕你在的部族小,也不得你阿爹喜欢,至少也能混个妃嫔什么吧?顶多就是容易被欺负……不过,妃嫔再怎么被欺负,还能有女奴挨的欺负多吗?”
“……奴婢阿爹倒没有不喜欢奴婢。”女奴轻声道,“只是阿爹他,是一心一意跟着前可汗的。有一年可汗外出巡视,到奴婢的部族时,抓了奴婢阿爹的错处,就将奴婢阿爹处置了。奴婢的兄长们也都没活,只有奴婢年纪小,看着也还端正,被当了奴婢使唤。”
阿芮轻声道:“看来咱们都是先甜后苦的命。”
“小姐当真是……沈九娘吗?”女奴闻言,手下一顿,有些惊奇有些惋惜的语气,“奴婢之前听他们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呢!南风郡!要不是密贞郡王妃是那地方出来的,据说郡王前往长安之前,也是在那一带长大的,奴婢听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小姐竟然从那边千里迢迢的……”
虽然阿芮没说话,女奴却忽然感觉到帐子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她后知后觉的闭了嘴,半晌才怯怯道:“小姐,奴婢知罪。”
乌漆墨黑的帐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是任何轮廓,入目只是一片黑暗到虚无的景象,叫人怀疑根本没睁眼,阿芮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好生做你的差事,不要自作聪明!”
“……是。”帐子里看不出来彼此的神情,女奴点了点头才醒悟过来,赶紧回应。
她看不到的是,阿芮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面前的被褥上,一遍遍的写着“盛惟乔”,瞳孔之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反复挣扎,明灭不定。
她们不知道的是,片刻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被禀告到了容睡鹤跟前。
禀告的手下有点尴尬:“原本只是例行监视那两个女奴……因为毕竟是王帐带出来的,表小姐如今又有身孕,担心咱们一个疏忽,会让表小姐吃亏。谁知道……这都是属下的不是,叫一群人碎嘴,弄的女奴都……不过茹茹果然是蛮夷,这样的事情也敢问表小姐!不如到了地方就将那俩女奴处置掉,另外给表小姐弄懂事识趣的丫鬟伺候?”
容睡鹤也没放在心上:“敲打一下就算了,如今事情多,些许琐事不必理会。至于那女奴,回头看表姐自己的意思就好,表姐早先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颐指气使的日子对她来说可不陌生,这等小事她自己应付的来。”
手下答应着去了,而营帐里的议事却还在继续:“……乐羊先生的意思,是请郡王陪同表小姐一块儿,从北海登船,秘密南下,至南风郡上岸,前往南疆军中,说服南疆军出兵共抗茹茹!走之前南疆军伏击塞厉的路线前往西疆……茹茹目前那伏真跟骨爱鹿汇合,都是从正北方向南下,直指长安!”
“乐羊先生的打算,是以西疆为立足之地,汇合南疆、西疆二军,再号召天下州县,共讨茹茹。”
说到此处,这名属下顿了顿,又道,“先生这计划,还有个打算,就是郡王妃跟小世子如今都在南风郡中。”
“郡王若是南下,正好可与郡王妃稍作团聚……到底郡王跟郡王妃成亲以来一直聚少离多,郡王妃也是辛苦。”
后面这番话,本来乐羊文是不想说或者没提到的,却是那天看到容睡鹤凭着记忆描摹盛惟乔跟容蕤宾的模样之后,留了个心眼。
容睡鹤对这幕僚的用心了如指掌,闻言却是摇头:“这法子……太拖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光阴
容睡鹤说道:“孤倒是希望,趁着那伏真不愿意跟孤在草原上捉迷藏的功夫,折返路程,从西北方向穿插,伺机返回西疆,同西疆军汇合。”
“而后联络南疆军,请南疆军经旧路进入西疆,共襄盛举!”
“但南疆军跟咱们的关系,无非就是早先他们在塞厉进犯西疆时帮的忙。”心腹提醒他,“这还是因为他们奉密旨的缘故……那密旨是舒贵妃在时给的,如今且不说舒贵妃已然不在,尚存的舒昭仪看着也是地位不保的样子。实际上最近长安传来的消息里头,舒昭仪所在的乐宜宫,已经从从前的热闹非凡,变得门可罗雀了。”
“主要昭仪虽然不曾失宠,然而宣景帝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越发的失了人心。”
“要说早先这位天子还能够让高密王跟孟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为之满怀忌惮,不敢过分,从而对舒氏姐妹都是唯唯诺诺,不敢造次。如今他的威信,却根本不足以左右朝堂之事!”
“这情况舒昭仪再得宠,又能如何?”
“前些日子,孟归羽宣布皇后继舒昭仪之后有喜的喜讯,以鼓舞人心……如今长安城里最受关心跟重视的后妃,无非是皇后。”
“舒昭仪已经是快被忘记的状况……这时候没有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人前往南疆军中进行劝说,只怕,他们未必肯动?”
容睡鹤摇头道:“乐羊先生毕竟是文人出身,虽然有着节制吉山盗的资历,然而吉山盗才多少人?西疆军如今是多少人?因为这次孤军深入,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灭之祸,孤带过来的都是心腹当中的心腹。可以说是将孤接手西疆军以来,所发现的精锐抽调一空!”
“所以如今还在西疆的西疆军,看似人多势众,实际上,乐羊先生几个支撑的必然吃力!”
“这还是那伏真在盛怒之下主动抛下他们的缘故。”
“当真遇见点什么变故……不说全军溃败,元气大伤、萎靡不振,都是寻常之事。”
“西疆军是孤根基所在,亦是咱们这些人的前途所系,怎么能够轻忽?”
又说,“何况南疆军那几位,虽然不算太熟悉,当初共同伏击塞厉时,也有过接触。孤自认为对他们有所了解,那几位固然有些怕事,却也不是对于前途全没想法了。”
真没想法,当初接了宣景帝的密旨之后,还会那么爽快的出兵西疆?
毕竟南疆军因为没有什么强敌,自来悠闲,甚至有点养老的意思。
这情况他们如果没有野心的话,大可以学徐子敬,想方设法的置身事外。
而不是看到密旨就接……说起来还不是那会儿以为容睡鹤本身既出色,血脉同宣景帝亲近,还有盛宠无比的舒氏姐妹支持,入主东宫乃是迟早的事情,以为可以抱个好大腿?
之前会答应帮忙照顾盛惟乔母子,说不得也是觉得容睡鹤的发展固然跟他们想的有出入,但还是有希望坐上那个位子的,故而愿意伸出这橄榄枝?
“所以孤是否亲自前往劝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必须表现出值得他们信任的能力与前途。”
“如此别说孤不亲自过去,孤就是根本不理会他们,他们也未必没有主动送上门的时候!”
他环视众人,“但如果孤一直在草原上行踪不明甚至生死不明的话……如何让南疆军心动?更遑论是信服?”
“走海路南下南风郡的话……哪怕一路上顺风顺水一切顺利,没个一个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够?”
“如今这局势,咱们耽搁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