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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睡鹤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自己在王帐大杀特杀,连那伏真的元配,茹茹的可贺敦莫那娄氏都没放过,这情况茹茹怎么可能不同他拼命?
那伏真在西疆,骨爱鹿从北疆直指长安。
一旦这两位挥师返回草原上,很容易辖制住他回到中原的路径。
而中原他名义上同朝为臣的同僚崇信侯,正虔诚的祈祷他落入茹茹手中……这情况他还敢杀茹茹要人,孟归羽都猜得到容睡鹤必有后手,那伏真素来对容睡鹤忌惮万分,甚至不顾自己刚刚登基就强行发动战争,图的就是将容睡鹤这个心腹大患扼杀在尚未彻底成长之前。又哪里敢认为容睡鹤是一时冲动?
甚至容睡鹤的后手,那伏真已经大概猜到了:“登辰利予虽然将最宠爱的几个子嗣都秘密送去了密贞手中,然而登辰利予膝下子嗣昌盛,国中还是留了一批不那么得宠的子嗣下来。这些子嗣当中,不乏母家出身大族,又或者娶了大族俟力发之女的。之前登辰利予被迫当众将汗位传给我,这些人敢怒不敢言。如今既知王帐变故,密贞若再从中挑拨许诺,岂能不在后方作乱,牵掣我等?!”
到底他登基不几日,地位不稳,此番亲征大穆,虽然北疆西疆两路都进展顺利,然而王帐之殇造成的影响以及损失,却根本不是那么点儿胜利可以遮掩的!
本来登辰利予对他这个弟弟就满怀戒备,膝下子嗣受亲爹影响,对那伏真还能有什么真心臣服吗?
之前他趁大穆内乱,落井下石,试图一举干掉容睡鹤。
这会儿,却是容睡鹤再次以牙还牙,要让茹茹也来一场内乱,让那伏真亲自尝尝被落井下石的滋味了吧?
不过对于那伏真来说,最可怕最要命的还不是这场尚未发生但已经可以预料到的内乱。
而是,密贞郡王妃盛惟乔与小世子容蕤宾离开北疆的方式!
当初盛惟乔母子离开的时候当然是机密的。
甚至在海上航行的时候,也基本没什么人知道。
可是母子俩在南风郡码头上岸,消息逐渐传开之后,天下人都知道郡王妃母子如今在南风郡中了,这情况算算日子,也能猜到他们是用什么方式离开北疆的。
对于那伏真来说,不啻是提醒他注意到容睡鹤的跟脚,就是出身海上。
而茹茹,很多人这辈子就没见过真正的海。
看容睡鹤一行人如今去往的方向,显然也是朝海岸靠拢。
八成海上已经有他心腹带着楼船在等候……如果让他们出了海,茹茹除了干瞪眼,还能怎么办?!
至于说斥候如今已然找到容睡鹤一行人的踪迹,接下来只要追上去就好……但那伏真必须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他能够放弃从少年时候就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心腹兼伙伴图律提,容睡鹤为什么不能放弃此番随他前来草原突袭王帐的一干精骑?!
要知道按照各方情报综合起来的结论,容睡鹤这次仅仅带了两千左右的精骑进入草原!
相比他如今节制着的二十万西疆军来说,这数目简直不值一提!
就算是他亲自编制调教的精骑,也仅仅占了五分之一!
不然,那伏真也不至于在烟波渡同西疆军僵持多日,都没发现容睡鹤的离开。
这个数目的损失,容睡鹤完全承受得起!
反正那伏真亲自帅兵赶来草原报仇雪恨的时候,烟波渡之围不啻迎刃而解。
容睡鹤的元气尚存,他不是非要将这两千精骑带回大穆的,他大可以就带几个心腹,甚至按照他的武力值,孤身一人就可以,北海的海岸线那么长,茹茹在海上没有任何势力,根本掌握不了容睡鹤麾下楼船的位置。
这情况,要找到这位狡诈如狐又武艺高明的密贞郡王,跟大海捞针有什么两样?
只要容睡鹤一个人上了船,又或者,甚至他率部朝海边撤退都是个幌子,这会儿已经孤身一人乔装打扮,潜回西疆。
总之,只要这场围堵没抓到容睡鹤,让他返回大穆,同手下联络上了,那么就算将他带来草原的两千骑全部歼灭……又有什么意义?
那伏真心跳如雷,深觉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撇下烟波渡营地跑来草原同骨爱鹿围堵容睡鹤!
“当初就该趁势猛攻烟波渡的!!!”他心中叹息,“密贞就带了两千精骑潜入草原,只要将烟波渡的西疆军全歼,哪怕是重创,他就算带着那两千人一个不少全须全尾的返回大穆,又有什么意义?”
就靠这两千精骑,他哪里有资本谋算长安?孟归羽再不擅长带兵,手底下禁军的数目也足以将区区两千人比下去,尤其长安城高壕深,背靠的上林苑林深草密,骑兵可不像草原上那么好施展开!何况孟归羽还握着宣景帝这面大义的旗帜。
虽然说容睡鹤可以以这两千精骑为筋骨,进行招募什么的……发展的势头却必然被大大拖累。
如此没准不必那伏真出手,孟归羽就能拖死他!
毕竟容睡鹤在大穆内部的敌人跟仇人都不少,这些人傻了才会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且连骨爱鹿部,都不该放弃原本的目标长安!”
那伏真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糊涂了,“就算有我跟他配合,留下密贞的指望也是不大。他一个人负责围堵密贞……说不得就是平白损耗辎重!”
他就应该按捺住悲痛跟愤怒,像没听到这个噩耗一样,继续原本的计划:自己干掉烟波渡的西疆军,让骨爱鹿追着北疆军一路南下,争取拿下长安!
就算拿不下长安,那么反正烧杀抢掠的事情,能做多少做多少!
而且每次做的时候,都大肆宣扬,本来他们不想这么残忍的对待大穆百姓的,实在是容睡鹤欺人太甚,连茹茹的可贺敦都杀了,还俘虏了茹茹的王子们!这情况哪个茹茹能忍?!
所以被他们烧杀抢掠各种折辱的大穆子民,全部都是在替容睡鹤承受报复!
——让大穆百姓去仇恨容睡鹤,让大穆的民心背离这位有志天下的郡王!!!
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与打击!
可现在,他盛怒之下拔营朝草原赶,甚至让骨爱鹿也这么干……好了,容睡鹤现在成了大穆的英雄,孤军深入草原奇袭茹茹,引走原本在大穆国土上肆虐的异族大军,那伏真都不要去打听,也知道这人如今在大穆的声望,必然高涨!
在宣景帝沉迷美色数十年不思朝政不问民间疾苦的情况下,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郡王的出现,可想而知,坊间的民心会怎么倒向?
可笑的是,这一切,还是那伏真亲手送给他的!
“密贞……果然厉害啊!我几次以为没有小看他,归根到底,却还是小觑了他!!!”那伏真合上眼,无声的叹息,“他这是料定了我的一举一动了!”
不过幼年巨变以及在异母长兄手底下多年挣扎的磨砺,到底不是白熬的。
挫败与绝望的情绪只萦绕了片刻,就被他强行按下,静静思索着对策。
第四百四十九章 剑指长安
次日,那伏真召集众将,升帐议事。
因为前一日收到容睡鹤一行人行踪的缘故,这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讨论怎么截杀大穆的密贞郡王。
谁知道那伏真开口就提出,放弃追杀容睡鹤。
这让帐中众人顿时哗然。
若非那伏真是从尘埃里一步步走到今儿个这位子的,根基扎实,还算压得住场面,差点都要有人当众质问他是不是被容睡鹤一个后辈吓破了胆子,连结发之妻跟王帐被屠戮的一塌糊涂、嫡长子等子嗣落到对方手里,都不敢追上去了?
饶是没人作声,但彼此对望的目光中,也分明流露出对那伏真的怀疑与失望。
“密贞为人狡诈,此番却是我被气昏了头,上了他的当了。”那伏真高踞上首,将他们的神情都看的分明,不过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的景象,也没什么心惊胆战的,缓缓说了自己昨晚的推测之后,说道,“草原地域广阔,密贞一行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就算如今找到了他们的踪迹,也没法子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人逃出生天,更无法保证,这个人不是密贞!”
“最重要的是,两千精骑,他目前还是损失得起的。”
“若果这两千精骑,从开始潜入草原,就被他当成了弃子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此人如今就已经与之分道扬镳!”
“这会儿斥候找到的与其说是线索,倒不如说是诱饵。”
“就算密贞现在还在军中,此人非同穆国一般的贵胄,一身武艺,以及餐风露宿的经验,都是拔尖的……寻常穆国贵胄,别说身在荒郊野外,就是好好的待在深宅大院里,也少不得需要一干人围着转。”
“他因为幼年跟少年时的经历,却是实打实磨砺出来的本事……乱战之中,未必不能孤身引去!”
“总而言之,目前咱们放弃了继续进攻大穆,前来草原截杀他,其实没有必然得手的把握。”
“到时候若果失手,等若是帮着他打压了穆国如今朝廷的威信,却助长了他在穆国的声望!”
那伏真环视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营帐,缓声说道,“是以我决定,停止追杀密贞,返回南方,继续攻打穆国!”
他抬手命人抬上舆图,“而且这次不再兵分两路,却与骨爱鹿合力,就从北疆直下,剑指长安,沿途一律不封刀!”
“对外就说,这便是密贞屠戮我茹茹王帐的报复!!!”
“我等必要打下长安,将穆国的太后,皇后,还有一应宗室贵女,统统拖死马后,以为可贺敦陪葬!!!”
那伏真的决定很快得到了一干人的认可,也在最快的时间,向着大穆国内传扬。
长安震动!
“他疯了么?!还是他不想过日子了?!”孟归羽气的全身发抖,将面前的书案拍的“砰砰”作响,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问胞弟孟归瀚,“那伏真会同骨爱鹿一块儿南下,算算时间,顶多半个月,就会打到长安城下!!!”
“就大穆眼下的情况,哪怕咱们立刻奉了圣驾南下躲避,这要一路躲到什么地方?!”
本来大穆最强大的兵力就是北疆军,因为前任统帅孟伯勤的叛逃茹茹,直接废了个七七八八。
其次的,南疆军因为没什么强敌,自来不受重视,也没怎么出彩过;西疆军呢也是被太平岁月给消磨志气,是公认的糜烂。
哪怕西疆军到了容睡鹤手里之后,很是被修理了一番,但因为日子太短,战力仍旧是不容乐观。
至于沿海水师,都是专精水战的,将他们充当寻常士卒使用,岂能不打折扣?
而孟归羽手里的禁军,且不说如今根本不全,至少被陶褖那边带走了近半,这种已经多少代没见过正经战事,迄今为止沙场的经验都是内斗中得出的军队……孟归羽再乐观也不可能指望他们抵挡得住茹茹新君的亲征!
本来如果只是骨爱鹿南下,孟归羽算着对方的兵马,自觉一路退过去,差不多在江南的时候,骨爱鹿应该就被消耗的差不多,无法继续南侵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茹茹是无理进犯大穆,举国群情激奋。
这会儿茹茹抓着容睡鹤屠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