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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盛世雄给了他什么交代,然而彼此之间,肯定也不能毫无隔阂了。”
“那么……盛世雄对茹茹的态度,又哪里左右得了他?”
“最重要的是……”
登辰利予露出一抹似乎得意又似乎讽刺的笑,“如果密贞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受到他正妃的影响,我就彻底放心了!”
那伏真一头雾水,说道:“为何?”
“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然而登辰利予看着他,只是微笑,“如果告诉了你的话,你肯定会努力破坏的,那怎么能行呢?”
那伏真压抑住怒火:“所以大哥是执意要让茹茹踏上不归路了?!”
“你自己没本事压住密贞这能怪谁?”登辰利予不为所动,平静道,“我只是让你在我死后攻打孟伯勤所在的北疆军为我报仇……难道我这次遇刺,跟他们没有关系?我的好弟弟,我还专门在众人面前为你澄清了你勾结孟氏刺杀我的谣言,给了你名正言顺践祚的机会!凭咱们两个的关系,我这么做算是仁至义尽了!”
瞥了眼怒目喷火的那伏真,他忽然觉得很开心,含笑说道,“那伏真,我以前一直都认为,我死的时候,一定是满怀愤懑的,而你,是很欢喜的。却没想到,真正我快死的时候,我自己是高兴的,你却是悲伤的。如果不知道咱们过往的人来了,看到这一幕,一定以为咱们兄弟情同手足,非常的要好?”
“我曾经是想跟你做情同手足的兄弟的!”那伏真低吼道,“但你陷害了我!你抢走了我的汗位,还逼死了我的母亲……”
“这只能怪你太沉浸于父汗的疼爱,一事无成,活该守不住本来唾手可得的地位!”登辰利予听着这话,只是笑,“说到底,我至少留下了你的命,而你,却是打算对我的子嗣赶尽杀绝的不是吗?相比之下,我对你已经算仁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满足?”
他摇了摇头,脸上原本由于亢奋升起的红晕已经褪的差不多了,眼皮也耷拉下来,低声道,“你走吧!去找你的幕僚,好好考虑怎么攻打北疆军……而我,我希望能够最后叮嘱一下我的孩子们!”
“你最疼爱的孩子早就送走了,根本不在这里。”那伏真死死盯着他看了片刻,冷笑着站起来,说道,“却做样子给谁看?!”
登辰利予淡淡说道:“只是最疼爱的送走了,剩下来的,也是我疼爱的孩子们……就好像父汗当年多么疼爱你,但是当你出事之后,他虽然明知道是我做的,由于你已经不适合继承汗位,归根到底,还是将汗位给了我……都是亲生骨肉,就算平时有点偏爱,怎么可能疼爱这个了,就对那个全没感情呢?”
那伏真哽咽道:“是啊,你虽然送走了最疼爱的几个孩子,但留下来的这些也是你平素珍爱的,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们吗?只要你答应否认孟伯勤是谋害你的元凶,我可以当着茹茹所有头人的面起誓,绝对绝对不伤害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但登辰利予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显然是根本不相信。
“殿下别懊恼了,大汗主意已定,压根就不打算改。”那伏真恍恍惚惚的退出王帐,外头因为知道登辰利予即将驾崩、且出人意料的将汗位传给了那伏真,有资格靠近的人,这段时间都已经过来了,将偌大王帐挤的水泄不通。
这会儿那伏真出来之后,定了定神,道了句“大汗想再看看他的子嗣”,登辰利予膝下的一干子女,就一股脑儿的涌了进去。
他于是一个人往外走,因着看出他脸色很不好,陪着过来的心腹们都不敢吭声。
谁想出了王帐之后,没走几步路,旁边一个提着水罐、似乎在做事的女奴,忽然踏前一步,低声且快速的说道,“前两日,大王子私下也说大穆那边的密贞郡王未必可信,然而大汗最终还是没有采纳呢!”
“……”那伏真闻言,瞳孔骤然收缩,摆手止住左右的按刀上前喝问,沉声问,“你是谁?你偷听我与大汗在帐子里单独的说话?!”
那女奴衣裳褴褛,看着就不像是王帐这边得脸的人,这会儿低着头,看不到面容,只一头乌鸦鸦的发,拿一支木簪胡乱绾起,听了这话,立刻跪下来,磕了个头,才道:“回殿下的话:奴婢一介卑贱之人,岂敢偷听贵人们的密谈?只是前两日服侍四王子陌古略的时候,曾听四王子提到大汗的一些谋划。想来今日大汗与殿下单独说话,约莫说的就是那些,所以斗胆宽慰殿下!”
“你是穆人?”那伏真忽然注意到她用的是汉话,而且“殿下”,原本也是大穆才有的称呼,在茹茹,从来没人这样喊他的。
他皱起眉,蹲了下来,抬手去勾女奴的下巴,“你是谁?”
“奴婢确实是从大穆流落草原的。”女奴顺从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却秀美的脸庞,此刻正垂下两行清泪来,黯然道,“原本虽然颠沛流离,但遇见四王子后,侥幸得宠,一向也算安稳。谁知道……前两日,大汗有命,要四王子收拾东西,随王帐侍卫离开,奴婢本来亦在四王子所携眷属当中!可是四王子的正妃悍妒,依仗身为王帐侍卫统领的兄长,要挟四王子,将奴婢扔下……”
她本来瞧着楚楚可怜,催人泪下,说到此处,却骤然冷笑了一声,瞬间转为咬牙切齿的憎恨,“奴婢身为穆人,在茹茹,尤其是王帐这边的日子本来就难过!平素里四王子的正妃百般刁难也还罢了!这样的关头,却还要给奴婢使绊子,根本就是存心要奴婢去死!!!”
这女奴恨声说道,“从四王子离开后,奴婢一直四处躲避,索性大汗应该是怕殿下您知道,所以封锁了四王子离开的消息。方才奴婢打着四王子的旗号,还是能够到王帐附近走动的……奴婢是专门在这里等您的!”
那伏真仔细的打量着她,这女奴虽然此刻很是憔悴,但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最近这两天没过好,从前想必是养尊处优的,否则且不说裸露出来的肌肤比寻常茹茹女子都要细腻白皙,就说那一头乌鸦鸦的长发,若是饱餐饿顿,一准儿养不出来。
登辰利予的四子陌古略,并不在登辰利予最疼爱的子嗣当中,所以他的侍妾之流,那伏真也没有很关注。
此刻心念电转片刻,放开捏着女奴下颔的手,在衣袍上随便擦了擦,站起身,道:“你既然是专门来等我的,那就跟我走吧!”
女奴露出狂喜之色,跪着给他磕了个头,才兴奋的应:“奴婢遵命!”
她提着水罐,一脸恭谨的跟上那伏真,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
第三百零一章 俟力发
那伏真带着女奴回到自己的地方,命人带她去梳洗,自己则与左右入帐议事。
左右就说这突如其来的女奴可疑:“就算她的说辞合情合理,然而偏生就那么巧,恰好俟力发从可汗帐子里出来,就来告密,未必不是可汗的阴谋!”
俟力发是那伏真如今任着的官职,类似于大穆的王公重臣。
“可汗已经不行了,估计咽气也就在今明两日。”那伏真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们速速派人去找陌古略,打听那女奴的来历与底细。”
他沉吟道,“虽然这女奴可疑,然而倘若是真的,兴许就有破除可汗此番摆我这道的机会!”
提到登辰利予此番传位那伏真的事情,左右对望了眼,就有人出来说:“俟力发,咱们是否可以弄些证据,说那密贞郡王才是谋害可汗的主谋,孟氏其实是个幌子?如此咱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攻打西疆了。而且……”
他犹豫了下,看了眼四周,见大抵都是从西疆被放回来的,这才小声道,“俟力发之前流落大穆的西疆,在密贞郡王的地盘上小住过几日,当时密贞郡王曾有襄助俟力发对付可汗的许诺。这件事情若是运转一下,是否可以说成密贞郡王谋害可汗的证据?”
“你傻了么?”只是这话才出口,就被同伴提醒,“且不说咱们之前在西疆的经历,从来没有宣扬过。这会儿说出来,何等折损俟力发的威严!就说可汗此番才亲自给俟力发澄清了弑君的罪名,难道你想再搂回来?”
这人转向那伏真,说道,“俟力发,以我之见,倒不如将事情闹大!”
“闹大?”那伏真皱眉道,“怎么个闹大法?”
“可汗如今满草原的宣扬,是孟氏的孟伯勤害他,传位给俟力发,就是要俟力发为他报仇雪恨!”手下说道,“可汗的要求,明面上看着,似乎是要铲除孟伯勤一家;暗地里,却是将子嗣托付给密贞郡王,等若是间接给了密贞郡王问鼎大宝的可能!”
“咱们这些年来与大穆的关系,磕磕绊绊的,一直都是赢多输少。”
“所以国中之人,对于大穆,未尝没有轻视!”
“既然如此,咱们的可汗为大穆的骠骑大将军所害,怎么可以只是干掉一个孟伯勤就算?!”
“可汗是君,孟伯勤在大穆再权倾朝野,也只是臣子而已!”
“何况他戍卫北疆,与咱们可汗素昧蒙面,根本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为什么要对可汗下此毒手,还妄图嫁祸俟力发?”
“显然就是受了朝廷之命!”
“那么咱们要为可汗报仇,合该讨伐整个大穆!”
“密贞郡王乃是大穆皇室子弟,虽然也不足以祭奠咱们可汗的在天之灵,然而总也能稍微告慰了!”
“还可以这样!”被他启发,又有人眼睛一亮,出列说道,“密贞郡王希望俟力发登基之后,进攻北疆。孟伯勤,又何尝不希望咱们选择西疆作为目标?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孟伯勤,让他也出一份力!”
“不只是孟伯勤!”众人七嘴八舌,群策群力,“密贞与其父高密王不和,父子之间犹如仇雠。据说前些日子,高密王忽然起兵夺宫,虽然功亏一篑,未能攻下上林苑,然而也占了长安,又声称宣景已故,野心彰显无遗!而密贞年轻有为,是他劲敌,有对密贞落井下石的机会,高密王定然也不会放过!”
那伏真听着手底下人的分析,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又做出一些决断,半晌后,整个计划总算出了点眉目,这时候他却注意到一名心腹始终默不作声,心中奇怪,便点名问道:“骨爱鹿,你为何一言不发?是不舒服,还是觉得方才的讨论不妥当?”闻言帐子里的人都朝骨爱鹿看去,这骨爱鹿是大族尔绵氏的子弟,在茹茹中任着吐豆发的差事,吐豆发类似于中土的都督之职,手掌兵权,是那伏真的左膀右臂之一。
前番那伏真不顾心腹劝阻,执意要往西疆报复盛世雄,带走了图律提等得力干将,却专门留了他下来,辅佐自己的儿子,可见对骨爱鹿的信任。
“俟力发,我的身体好的很。”这会儿被那伏真问到,骨爱鹿沉吟了下,才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一直没开口,是因为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在现在提起来?”
那伏真温言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俟力发,虽然我们都很信任图律提,而且当初陪您归来的人也说过,就是图律提一早做好了与您永别的打算。”骨爱鹿才开口,那伏真脸色已是微变,“然而图律提毕竟是俟吕邻氏的俟斤,他的妻子儿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