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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惟乔苦笑了下,她心里何尝不觉得沈九娘还在人世的希望十分渺茫?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这会望着这对步摇,忽然就说:“收起来吧!小乔很喜欢大姑姑那对照殿红耳坠子,以后如果还有再见之日,说不定我可以将这对步摇送给她。”
绿锦跟绿绮附和道:“这对步摇是老爷跟夫人几次修改才定的样式,表小姐肯定喜欢!”
她们不欲盛惟乔沉浸悲伤之中,正想岔开话题,这时候槿篱进来,说:“徐世子来了,想求见小姐。”
前年徐抱墨对盛惟乔始乱终弃的事儿,虽然外人不得而知,但作为盛惟乔的心腹大丫鬟,绿锦跟绿绮连玳瑁岛都去了两回了,自然是知道的。
此刻闻言,双双皱了眉,瞥向盛惟乔——只要这小姐也流露些许不喜,她们就会马上吩咐赶人。
不过盛惟乔早已对此事释然,这会闻说徐抱墨来了,倒也没什么余怒未消的意思,点一点头道:“请他到花厅稍候,跟他说,我正梳妆,收拾好了才能出去见客。”
“这样的人,小姐还肯让他进朱嬴小筑,也真是小姐宽宏大度了。”绿绮拿起玉梳,依照方才商议下来的,给盛惟乔梳起十字髻,手势轻柔舒缓,微挑的双眉,却显露出分明的恼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再来咱们府里的?”
虽然在徐家孜孜不倦的请罪下,盛老太爷,乃至于盛兰辞夫妇都有所心动,但绿锦跟绿绮对徐抱墨的反感,却始终没有消除。
“究竟是徐老侯爷的后人,如今老侯爷夫妇都在府里做客呢!”盛惟乔只是不恨徐抱墨,要说对这世兄有多少好感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当个疏远的认识的人看罢了,所以提醒绿绮,“别耽搁太久,不然,他还以为咱们存心晾着他,乃是还为他耿耿于怀的缘故。”
绿绮本来确实打算给盛惟乔慢慢儿弄,好让徐抱墨在花厅多等会的,闻言轻啐道:“他也值得咱们小姐念念不忘?”手底下到底加快了起来。
半晌后,盛惟乔梳好了十字髻,因为她要把那对照殿红步摇留给沈九娘,所以这会自己用了一套珊瑚首饰,红艳艳的插在乌鸦鸦的鬓发上十分打眼,愈显她腮凝新雪,目转秋波。
由于冯氏有喜,她的衣裙也被建议了喜庆些,这会穿着大红底百蝶穿花掐金线对襟广袖上襦,里头是白底蹙金流云百福诃子;胸前还压了一只八宝牡丹璎珞圈;腕间拢着两双翡翠圆镯;下拖十幅月华裙,一对五彩攒花如意结宫绦分系左右,随步履轻摇间,如意结上缠着的金铃就铮铮响起。
因着眉眼精致,雪肤花貌,这样华丽的盛装,却毫不俗气,反觉她贵气天成,合该珠围翠绕。
“世兄可是有事?”盛惟乔走进花厅,见徐抱墨捧着茶碗,翘首以盼的样子,不大清楚他的来意,也就直接问了,她如今对这世兄感观很不怎么样,可没功夫陪他慢慢兜圈子。
徐抱墨看她的目光有些惊艳,虽然他这次才来的那天,在松年堂见礼时就见过盛惟乔的,但彼时他听到盛惟乔的声音都觉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更遑论去盯着这女孩儿打量了——他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看到盛惟乔好吗?此刻两人单独会面,徐抱墨才发现盛惟乔这两年又长高了一截,本来她在同龄女孩儿里就不算矮,这会是越发显得身段修长,窈窕有致了。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前年的时候大乔就很好看,如今真是越发的水灵了。”感慨之余,徐抱墨也有点悻悻的,“怪道祖父祖母亲眼看到这女孩儿之后,对她更满意了——就凭她这长相气质,谁能想到她是那种会帮夫婿早点死的人啊?”
但转念想到自己先入为主,撩拨完盛惟乔,招呼都没打一个就一走了之,回头还让通房丫鬟闹到盛府来,顿时心虚,这会不敢再盯着盛惟乔看,转开视线,干咳一声定了定神,说道:“大乔,这事儿恐怕得单独跟你说!”
他话音才落,跟着盛惟乔进来的绿锦立刻道:“小姐,前两日咱们夫人还说过,您如今年岁已长,跟外男来往,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不忌讳了。除了见公子他们外,都该领着奴婢们才是!”
徐抱墨皱眉扫了她一眼,绿锦微微垂首,作出恭顺之色,脚步却半点也不肯动——让你们单独说话,谁知道你会不会花言巧语的把咱们小姐哄心软了,再上你的当?!
盛惟乔也没有挥退左右的意思,拨了拨茶碗,委婉逐客道:“世兄要还没想好说什么,或者怎么说,不如您先请自便,等我去给我娘那儿请了安回来,再议?”
又淡淡说,“大乔是我表姐对我独有的称呼,自从前年表姐失踪以来,至今没有只字片语传回,世兄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不要这么喊我了。一来咱们只是世交兄妹,别无瓜葛,喊太亲热了对彼此都不好;二来每次有人喊我‘大乔’,我总想到表姐,心里实在难受!”
“世妹!”徐抱墨见状,只得不提让绿锦退下的话,硬着头皮道,“敢问世妹……是否仍旧有意与我共结连理?”
“世兄想多了!”盛惟乔一听这话就恼了,拧着眉道,“如果世兄是对那天我让您起来说话有什么误会的话……”
徐抱墨赶紧道:“世妹,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没说完,就看到盛惟乔主仆同时沉下脸,那绿锦甚至将旁边一只半人高的茄皮紫釉牧童黄牛图描金蒜头瓶朝自家小姐跟前推了推,很有鼓励盛惟乔给他一下狠的的意思,徐抱墨心底发寒,暗叫这大乔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连近身丫鬟都这么狠辣,何况是她这做主子的?
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也觉得世妹你现在瞧不上我了!”
盛惟乔这才止住去抄蒜头瓶的动作,将伸出去的手往下按了按,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扣了扣,不冷不热道:“世兄的话问完了?”
“自从前年做差了事情之后,我就不敢肖想世妹了。”徐抱墨看了眼那瓶子,小心翼翼的说道,“然而世妹也知道,家祖父、家祖母对盛家仰慕已久,对世妹更是尚未见面就已心折!如今却是想方设法,想促成咱们俩的婚事。”
“所以呢?”盛惟乔露出忍耐之色,当她看不出徐抱墨的心思?
这人分明也是不想娶她的,只是说服不了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不得不被按着上门来请罪表现,现在私下里来找自己,不问可知,是想让自己出面帮他解决徐家长辈了。
虽然盛惟乔也不想跟徐抱墨扯一块,可凭什么被他坑了之后还要继续被他利用?!
这会面上按着,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经开始挽袖子了——就听徐抱墨谄笑道:“所以世妹不如随咱们往长安一行,届时……”
“砰!!!”
盛惟乔一记粉拳正中他鼻梁,打的他涕泪俱下,兀自茫然道:“世妹为什么打我?!”
“让我去了长安,然后对外就说我见了长安花花世界,就不要你了是不是?!”盛惟乔差点没被气死,“明明是你不义在前,倒想让我来承担这背信之名——你真是打的好主意!打量着我一次两次放过你,就放放心心理所当然的把我朝泥里踩是不是?!”
第四十三章 母女交谈
这天徐抱墨是抱头逃出朱嬴小筑的——躲躲闪闪回到客院,他觉得心里好苦:“祖父还不相信大乔凶悍!瞧她方才那气势,要不是本世子跑的快,她简直要去搬起那张紫檀木嵌云母镂雕山水鼓足圆桌砸本世子了啊!!!”
除了他亲娘他祖母,他从未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
还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
明明他说的合情合理啊——既然盛惟乔不想嫁给自己,自己也不想娶她,两人何必因为长辈们的意思,老这么僵着呢?
正好他跟盛睡鹤都要去长安赶考,长安又是普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盛惟乔跟着一块过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是挺好的嘛?且不说她已经十五岁了,成亲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光,就说她的夫婿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南风郡这小地方能有多少人才?
凭盛家的地位,盛惟乔笄礼行过半年多了,仍未定亲,可见郡中多半没有能入眼的。
没准这次去了长安之后,这女孩儿就跟哪个才子或者哪家郎君看对了眼呢?
这样不但他可以逃出生天,盛惟乔也能解决婚姻大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为什么大乔她就不是不答应,还要打他……
难道她说不想嫁给自己是骗自己的?!
难道大乔她仍旧眷恋着自己,之所以不肯松口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前年的那口怨气还没出掉?!
难道自己注定要娶这个母老虎过门?!!
徐抱墨感到眼前一片昏暗,“本世子要是娶了她,养豹子恐怕都不管用,非得把虎豹狮兕全部配齐——难道往后本世子出门都要带上百兽随行?!”
这样还有美人敢靠近他吗?
就是想去青楼花差花差,人家青楼也肯定不让那么多猛兽进去呀!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要步上亲爹徐子敬的后尘,除了上朝跟去衙门做事,就是待在府里伺候太上长官?!
他不要啊!!!
徐抱墨这儿悲痛欲绝,那边盛惟乔把他打走后,看看时间不早了,略整仪容,去乘春台看冯氏,冯氏见到女儿过来比较晚,关切道:“可是这两日累着,所以起晚了?”
“没有,方才想起一副前几年的钗环,跟绿锦、绿绮她们找了好久,所以晚了。”盛惟乔生怕亲娘妊娠期间操心,方才暴打徐抱墨的始末自然是绝口不提,若无其事的在她面前坐下,“娘今儿个觉得怎么样?”
指了指她小腹,“乖么?”
“我这几日其实都没什么感觉,不然也不会在潇碧楼失态了。”冯氏打量她几眼,见女儿没流露出什么异色,也就相信了,扶了扶鬓边赤金蝙蝠步摇,微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咱们家的后院,自来就是为娘打理,这是你知道的。如今为娘又有了身孕,也这把年纪了,为了万全起见,你祖父跟你爹都不赞成为娘继续主持家务——所以为娘方才已经请了你三婶过来,把最近的账本跟事情都交给了她!”
“然而你三婶以前虽然也给为娘打过下手,到底没有独当一面过,所以心中十分忧烦。”
“这不,她跟我提出来,希望你能过去给她搭把手,我想着你也有十五岁,虽然这两年经你姨母教诲,对于如何执掌一府后院不是一无所知,但亲自上手的事情终归不多,借这机会磨砺下也好。”
冯氏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当然,你三婶之所以想你过去,主要还是怕她一个人当家的话,万一做错了事情,难以承担。如果你也去,有你分担,她就放心多了!所以如果你们管家期间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就别叫她费心,自己把错处扛下来吧!左右你小孩子家不怕丢脸,免得你三婶面上不好看!”
盛惟乔徉作抱怨:“我猜也是叫我去顶锅的!”
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就是徐敖两家客人现在还在府里,其他人也还罢了。敖家那位世姐与我年岁仿佛,二叔一家分出去后,四妹妹也不在府里了,现在如果我不招呼她,八妹妹年纪小,恐怕难尽主人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