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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走着瞧好了!”
林成斌话音一落,自有数名随侍在侧的亲卫抢上前去,摆出了送客的架势,索扬萨一见及此,脸色瞬间便黑沉了下来,听完了通译的转译之后,恨恨地跺了下脚,铁青着脸地冷哼了一声,丢下句场面话,万般无奈地纵马赶回了大营的中军大帐。
“什么?无条件投降,岂有此理,唐人太猖獗了,我等岂能受此耻辱!”
“太过分了,这是欺我大食无人,总督大人,您就下令罢,我等愿拼死一战!”
“对,打,我等还有十万精兵,堆也能将唐人堆死,总督大人,您就下令罢!”
……
一听完索扬萨所带回来的和平条件,早已聚集在中军大帐里等消息的一众大食将领们登时便炸了锅,一个个尽皆脸红脖子粗地跳了起来,群情激奋地要与唐军玩命到底,一时间满大帐里尽是喊打喊杀之声。
打?说起来倒是容易,可拿啥去打,诸将们固然是一时义愤,算是将心可用,可下头的军卒却早已是胆丧了的,一支没有军心士气可言的军队拿什么去跟强大无比的唐军抗衡,再打下去,除了徒然多葬送士兵的性命之外,压根儿就不会有旁的结果,这一点,自昨日兵败之后,穆斯塔法?伊本扬便已是看得无比之透彻了的,此番之所以派出使者,不外乎是想争取一个体面的投降罢了,奈何唐军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么个机会,这令穆斯塔法?伊本扬心伤之余,也不禁有些羞恼在心,真恨不得同意了诸将们的求战,提兵与唐军血战到底,只可惜他不能,只因他不单是领兵大将,更是东方行省的总督,他不能不为手下这十万儿郎的性命考虑,更别说这十万儿郎背后还有着十万家庭,他不能也不愿见到如许多家庭毁灭之惨剧。
“我意已决,只要唐人能保证我军所有人等之性命安全,那便……降了罢!”
穆斯塔法?伊本扬静静地思忖着,直到诸将都消停了下来,这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来,语气沉痛地下了降令。
“大人,不可啊,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如何能就这么降了?”
“大人,万万不可啊,我军若降,性命便操之人手,万一有变,如何得了?”
“大人,不能降啊,我军还能再战,真神在天一定会保佑我等的啊,大人!”
……
一听穆斯塔法?伊本扬如此决定,诸将们登时便慌了神,纷纷出言进谏了起来。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说了,万般骂名便由我一人承担好了,谁若是要战,那也请便,都下去准备罢!”
穆斯塔法?伊本扬显然不想再就战与降之事再多议论,独断专行地下了死命令,一众将领见其已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是不好再多言,彼此看了看之后,尽皆垂头丧气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穆斯塔法?伊本扬一人独自在帐中垂泪不已……
第七百一十四章劝进风波(一)
仪凤三年五月二十二日,西征军捷报急送抵京,言及西征军于四月二十七日,在苏尔汉河谷大破大食军十五万四千余众,斩首四万三千级,俘敌十一万一千余,缴获无算,并已于近日进兵波斯故地,连下十数城,克复该国已然在望。帝闻之,大悦,下诏大赏三军,封西征军主帅林成斌为征远侯,副帅李贺为破虏侯,副帅萧三郎为承远侯,其余诸将各自恩赏有差,着令兵部按功授衔不等,并召太子李显进宫,温言夸赞,赏玉如意等物,以酬太子谋划之功,诏令大赦天下,消息传出,满京师一片喜庆,太子贤能之名声再度高涨,朝中呼吁太子监国之声渐起。
兴奋么?有一些,但并不多,倒不是对前方这场大胜有甚不满意之处,而是李显早在十日之前,便已受到了详细的战报,知晓了此战的全部经过,该兴奋的早就已是兴奋过了,至于眼下么,李显已是心不在此,左右西征军那头胜局已定,大食帝国经此一败,要想回过气来,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真到那时,西征军早已将整个波斯掌控在手,以西征军强大的火力而论,纵使大食举国出征,也休想有多少的胜算可言,李显自是无须太过担心,而今他的心思早已转到了朝局之上。
“二位先生,朝中如今动议连连,皆言本宫理应监国,本宫微有踌躇,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都且说说看,这股东风可借否?”
东宫的书房中,刚从宫中觐见回来的李显,连朝服都不曾换过,便赶到了书房,将张、狄两大谋士都召了来,毫不隐晦地将谋求监国之用心道了出来,言语间满是自信之意——此番群臣们之动议并非出自李显之授意,而是群臣们自发的行动,加之李显所主导的海外良种之推广如今已是大功即将告成,各州植物长势喜人,丰收已然在望,天下百姓莫不感戴,民心已归,而今西征又是大捷,李显的声望已然高涨到了顶峰,自是有资格去与武后争夺朝局的主导权,这等大好之形势下,李显自不可能不动心,只是心中尚有些微的踌躇,并未立刻付诸行动,而是慎而重之地请张、狄两大谋士一起为此举把把脉。
“殿下若是欲学太宗,那便不妨推波助澜一番好了,若不然,此事恐须得慎之再慎,依老臣看,这事情断不简单,须防小人从中作祟!”
李显倒是很自得,可张柬之却显然没打算顺着李显的意,毫不客气地当头便浇上了一大盆的冷水。
“嗯?先生之意是……”
李显到底不是寻常之辈,被张柬之这么一说,立马便警觉了起来,心神一凛,已然想到了妄动的后果将会如何。
“水满则溢啊,此事虽是起于青萍之末,却恐有心人会借机生事,殿下还须谨慎才是。”
张柬之能看得到的蹊跷,狄仁杰同样也是心中有数,只是他性子较为圆滑,并不情愿去当浇冷水的“恶人”,不过么,该开口时,他也不会有甚迟疑的,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嗯,二位先生教训得是,是本宫疏失了。”
李显自是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心急了,冷静下来一想,自不免出了身冷汗,倒不完全是因此事会被武后所利用之缘故,更多的则是在反省自身对高宗的态度有些小觑了去——没错,高宗如今是不怎么理政了,可毕竟还是皇帝,若是行事太过激进,惹得高宗起了疑忌之心,再被武后与李贞一来上个因势利导的话,就算李显能躲过一劫,也必定会在高宗心里头埋下一根刺,后果自是不消说的严重,一旦君臣父子相忌之情形出现,那便已是再难有弥补之时,随着裂缝的越来越大,除了学太宗来个“玄武门之变”外,李显怕是没旁的路好走了,而这条路不正是李显极力欲避免的么?
“殿下圣明,但凡能三省己身者,大贤也,朝堂有幸焉!”
这一见李显没被一连串的胜利彻底冲昏头脑,尚能从谏如流,张柬之提着的心登时便放了下来,很是激赏地称了声颂。
“呵呵,先生说笑了,本宫一时得意,险些忘了形,罢了,不说这个了,今朝中动议既起,母后与越王想来都不会坐视,推波助澜地捧杀本宫怕是难免,终归须得小心应对方可,不知二位先生对此可有甚见教否?”
李显虽自负,却也还是有自知之名的,知晓自己之所以能有此成就,除了知人善任之外,更多的则是靠着三世记忆之故,至于大贤么,李显还真不敢好自担当起来的,也就不想纠缠于此,话锋一转,便已转到了正题之上。
“嗯,捧杀,这个词用得好,高高捧起便是为了将殿下重重摔下,殿下若是不让捧,这‘杀’字也就无从说起了,且让他们闹了去,殿下只要本心不动,他人又能奈殿下何?至于陛下处么,只须如此……,断可释陛下之虑也!”
张柬之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将心中所思之对策道了出来。
“唔,那好,就这么定了,还请二位先生交待下去,让下头诸般人等切莫参与其中,以免遭人闲话。”
李显默默地将张柬之的建议过了几番,见无甚不妥之处,这才点了下头,下了决断。
“诺!”
李显既已下了决断,张、狄二人自是不会有甚不同之意见,齐齐躬身应了诺,各自告退而去,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娘娘。”
大明宫宣政殿的书房中,一身紫色长裙的武后正埋头于公文之间,挥笔速书个不停,却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中,一脸谨慎之色的程登高已是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手捧着一叠子奏折,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文案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嗯。”
听得响动,武后微微抬了下头,见程登高又送了如此多的奏折来,眉宇间不自觉地便闪过了一丝的乏意,但并未多言,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又低头批改起了奏折来。
“娘娘。”
这一见武后没理会自己,程登高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僵,可着劲地咽了口唾沫,紧赶着又硬着头皮轻唤了一声。
“嗯?甚事?说!”
武后这段时间来心情一直很不好,先是明崇俨不明不白地被杀了,接着又是越王李贞大显神威,三日破无头奇案,平白得了声誉不说,还为其二子谋得了两州之地,以致成了尾大不掉之势,而今又是西征大胜,太子名望大涨,诸般事宜就没一桩顺心的,奈何形势比人强,武后纵使满心的怨怒,也不好发作出来,只能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批改奏本上,试图以此来抑制住心头的烦闷,很显然,这等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并未奏效,武后这会儿正自心烦意乱,再被程登高这般没眼色地一搅闹,自是更烦了几分,冷哼之声自不免满是不耐的寒意。
“娘娘明鉴,这些奏本皆是从政务堂处转过来的,那头说是兹事体大,不敢妄断,要陛下圣裁之,老奴见内里大多是要太子监国之提议,自不敢怠慢了去,特来请娘娘明断。”
程登高乃是武后的死忠,尽管见武后神色不对,可唯恐误了事,还是壮起了胆子,颤声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哼!递上来!”
一听是这么回事,武后原本就阴的脸色顿时更阴沉了几分,但并未就此发作,而是冷哼了一声道。
“诺,老奴遵命。”
程登高紧赶着将手中捧着的奏折递到了文案上,而后诚惶诚恐地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不敢去看武后的脸色。
“去,将葛弓给本宫唤来!”
武后一本一本地翻阅着奏折,越看脸色便越是阴沉,可到了底儿还是没有甚过多的表示,只是随手将那叠子奏本往文案一角推了去,瞟了忐忑不安的程登高一眼,语气冰冷地下令道。
“诺,老奴这就去。”
武后有令,程登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应了一声,逃也似地便奔出了御书房,不多会,已是陪着一身戎装的噶尔?引弓从外头行了进来。
“末将参见天后娘娘!”
噶尔?引弓年岁虽不大,可手腕却是了得,在前来觐见之前,便已是巧妙地从程登高口中套出了此番召见的事由,但并未急着胡乱发言,而是不紧不慢地行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军礼。
“嗯,爱卿免礼罢。”
武后一挥手,示意随侍在侧的宦官宫女们尽皆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盯着噶尔?引弓看了好一阵子,这才声线平和地叫了起。
“谢娘娘恩典。”
噶尔?引弓恭谨地谢了恩,也不问武后召见的用意,只是垂手站在了一旁,摆出一副听凭武后差遣之架势。
“本宫宣尔来此之用意想来爱卿已是知晓了的,有甚想法便说说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