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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验看韩当丑的尸身。”周阳只踢过韩当丑一脚,他身上的伤是别人打的,说不定能看出端倪,找到破绽。不到最后时刻,周阳是不会放弃的。
郅都脸一沉:“韩当丑的尸身我亲自勘验过了,一身的瘀伤,别无可疑之处。已经入殓,你别妄动心思,惊动亡魂。”
汉朝丧葬习俗,死者入棺称为“敛”,又叫“殓”。要勘验韩当丑的尸身,就得开棺,这是对韩当丑大为不敬。
要不是事逼于此,周阳也不会有惊动死者的想法,实在是这事透着古怪,疑点不少,不得已而为之:“郅都,尽管你不信,本案确有很多疑点,若不勘验尸身,无法验明,此案就会成为冤案。若是开棺验尸,能得此案真相,韩当丑泉下有知,也当含笑。”
“我断案无数,此案铁证如山,你能翻得了?”郅都嘴角掠过一抹冷笑。断案是他最拿手的事儿,周阳在此事上质疑,由不得不激起他的傲气。
围观人众口一词咬定周阳打死人,要他们说出真相,除非周亚夫出面,到现在还不见周亚夫的人影,已经没有希望了。能不能找到证据,只有韩当丑的尸身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周阳哪会放弃:“郅都,若是让我勘验尸身,有疑点也好,没有疑点也罢,我才能死心。若是你不允,我心中有冤屈,你如何当得公正无私之语?”
无论汉朝,还是现代,不让人心中有冤屈,这是断案的铁则,郅都一时语塞,略一沉吟道:“你既有心,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去把韩当丑的棺椁抬来。”
差役领命而去,审案暂停。韩当丑的尸骨没在京兆府,需要点时间。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正等间,周亚夫带着陈尚大步而来。周阳看见周亚夫,心中一暖。虽然周亚夫把他交出去了,让人很伤心,他现在能出现,算得上是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查明了真相。
“见过丞相!”郅都离席起身,迎上来向周亚夫施礼。
周亚夫还礼:“见过大人!”
快步来到周阳身边,把周阳一打量,还好没出什么问题:“阳儿,委屈你了。都是为父不是,为父不能救你。”
周阳心中咯噔一下,周亚夫接着道:“为父查过了,那人的确是你打死的,人证物证俱在。为父此来,虽无法救你,却能全父子之情。阳儿,你放心,你母我会善加看待。”说着说着,虎目中涌出了泪水。
这是交待后事,周阳僵立当场,原本以为周亚夫能查出真相,没想到他也没有查出来,凶多吉少了。能不能脱却此难,就要看能不能从韩当丑的尸身上找到疑点。
“谢阿父!”周阳苦涩之极,勉力笑笑。
周亚夫踱到乔引娣面前,略一打量,暗叹一口气,如此美貌的人儿,怪不得性喜渔色的周阳会动心:“周阳虽是我儿,他触犯大汉律法,我自会还你公道。若是你们蓄意而为,诬陷好人,休怪我无情!”
声音平静,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让人心悸,乔娣儿结巴:“丞相、放心,绝无冤屈!民妇所言,俱是事实!”
周亚夫木然的走到一旁,跪坐在郅都为他准备好的矮几上。陈尚站到他身后。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几个差役抬着棺椁而来,放在地上,不等郅都吩咐,撬了开来。郅都离席起身,走到棺椁旁站定:“周阳,你不信,自来看得真切!”
周阳、周亚夫、陈尚走到棺椁旁站定。周阳一望,韩当里不愧有个“丑”字,还真是长得不敢恭维,大耳、塌鼻子、小眼睛,短下巴,粗糙的面容好似老树之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郅都挽起袖子,洁白的手臂露了出来,揭起韩当丑的深衣,指着身上的伤痕:“这里,这里,一共十四道瘀伤,周阳,你可有话说?”
周亚夫虎目一扫:“他死不瞑目。”
“丞相所言极是,如此情形,任谁都会死不瞑目。”郅都附和一句:“丞相可看出破绽?”
打仗,周亚夫得心应手,要他验尸就是用拙了,叹口气没有说话。陈尚冰冷的脸上掠过一丝惋惜,尸身没有破绽,周阳的罪名就坐实了。
周阳握住韩当丑的右手,入手冰凉,略一检视,冲乔岸伟道:“你过来!”
乔岸伟有些惊惧,不仅没有过来,还向后退。
郅都眼里精芒一闪:“周公子发现了什么?”
周阳没有回答他,而是厉喝一声道:“乔岸伟,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要是你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何以不敢过来?”
乔岸伟略一迟疑,在周阳的瞪视中,颤颤兢兢的走了过来。
“乔岸伟,我曾得高人传授沟通阴阳之术,我马上施法,与韩当丑沟通。谁杀死他,他自会告诉我,你可有胆一试?”周阳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玄冰在撞击,让人心头生寒。
“我我我……”乔岸伟结巴了。
“要是你没做亏心事就敢试,你做了亏心事就不敢试。”周阳拿话僵住他。
乔岸伟和乔娣儿对视一眼:“你试吧,我不怕!”说是不怕,却是颤颤兢兢,大有随时后退的打算。
郅都眼里的光芒不住闪动,在韩当丑的尸身上打量一阵,又在乔岸伟身上打量,最后打量周阳,却找不到头绪,不明所以。
周阳和陈尚对视一眼,剑眉一挑,虎目猛的瞪大了。
“乔岸伟,我在阎罗王那里告了你一状,阎罗王要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炼化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周阳突然之间好象一尊傀儡,机械的说话。
这声音一入乔岸伟之耳,仿佛火烧了屁股一般:“姑夫!姑夫!”
“你,没死?”乔娣儿眼珠子都快砸到地上了。
这声音象极了韩当丑,二人乍听之下,哪有不心惊胆跳的。
周阳双臂伸直,好象僵尸一般,抓住乔岸伟:“我死了,我的魂魄附在周阳身上,向你讨回公道。乔岸伟,十八层地狱炼狱,一千两百条毒蛇把你的心一口一口的吃掉,再长出来,再吃掉。你会给折磨一万年,一万年呐,也不能赎你之罪。”
汉朝人对阴阳神鬼之事极是信仰,周阳的表演到位,声音多变,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仿佛身处森罗殿似的,公堂之上人虽众,却是个个身上发毛。
“乔岸伟,你欺心绕舌,毒蛇噬心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还要拔你的舌头。拔一次,长一次,再拔一次,折磨你一万年。”韩当丑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人莫作亏心事,做了亏心事,在阳间不受惩处,到了阴间惩处歹毒一万倍。”
公堂上一片阴森恐怖,个个牙关相击,仿佛恶鬼附身。乔岸伟就更惨了,浑身筛糠,一个劲的道:“姑夫,姑夫,我,我,我……”
汉朝人对神鬼之事极是信奉,却神鬼传说极少,周阳充分发挥后世的神鬼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公堂上的人个个心惊不已,就是郅都、周亚夫、陈尚这些胆量极豪之人也打了一个激灵。
“说!”
周阳大喝一声,仿佛焦雷轰于九地之下,声势骇人之极,就是周亚夫这等驰骋疆场之上的人物也是眉头一挑。
“我……”乔岸伟不知所措。
周阳猛的抓住他的左手,右手握住韩当丑的右手食指,对着乔岸伟手背上的伤痕就抓了下去。
“不要!”一声赛过了杀猪的尖叫声响起,乔岸伟委顿在地上,好似一摊烂泥。
第十章 还我清白
郅都右手一伸,就要来抓韩当丑的手,周亚夫的动作更快,已先一步抓在手里。定睛一瞧,只见韩当丑右手食指指甲翻转,指甲上还有少许皮肉。
不等周亚夫出声,陈尚已经象拎死狗一般把乔岸伟拎了起来,周亚夫握住韩当丑的右手,食指在乔岸伟的手背上一比,和伤痕完全吻合。
乔岸伟头一软,晕了过去。乔娣儿软在地上,脸色煞白。
周亚夫放开韩当丑的右手,盯着郅都,气势完全放开,上位者的威严、驰骋缰场磨练出来的杀气一展无遗。此时的周亚夫宛如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铺天盖地的威势弥散开来,让人心悸魄动。
那些差役猛的站得笔直,好象一把把插在地上的利剑,眼里闪着热切之光,只要周亚夫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奋勇冲杀。
周亚夫不愧是千古名将!这种魅力让人热血沸腾,就是去死也愿意!周阳心里大是赞叹。
陈尚对周亚夫这种气势最是熟悉了,那是在与吴楚叛军大战时才会出现。一旦周亚夫若此神威凛凛,那就表明周亚夫决心已定,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惊涛骇浪,他都将一往无前。要是郅者不能明断此案,周亚夫肯定会在所不计,找景帝理论都不是问题。
只要不是猪,都知道此案大有曲折,与原先的推想完全不符。郅都是审案老手,冲周亚夫施礼道:“丞相勿恼,请静坐片时,郅都这就审来。一切,自有公断!”
周亚夫只是微一颔首,回到矮几上坐下,陈尚站到他身后。周亚夫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却比说上千言万语更管用。
郅都不敢怠慢,回到软席上跪坐下来,喝道:“把他淋醒。”
差役打来冷水,劈头盖脑的淋下去,乔岸伟醒了过来。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几道利剑似的目光正盯着他,心胆俱裂。
“你是如何杀害韩当丑的,从实招来!”郅都冷森森的问话。
“威!”差役喝威,平添几分威势。
“我招,我招!”乔岸伟破胆了,只有从实招来的份。
乔娣儿和乔岸伟是姑侄之亲,乔娣儿生得美丽,乔岸伟长得英俊,两人从小就在一起,勾勾搭搭的,在乔娣儿出嫁之前就有一腿。
纸是包不住火的,两人勾搭成奸一事隐隐约约的传了出去,乔娣儿人虽美,却无人敢娶,谁也不想戴绿帽子当王八。她家里人一合计,决定把她嫁远点。韩当丑人长得丑,老大不小的没有妻室,一见乔娣儿之面,就给她的容貌迷住了,满心欢喜的把她迎进家门。
韩当丑丑陋不堪,某一方面还没用,满足不了热情似火的乔娣儿。乔娣儿寂寞难耐,以渔铺需要帮手为名,把乔岸伟雇了来,两人背着韩当丑再续露水鸳鸯之事。
时间一长,韩当丑生疑,隐隐约约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事情。这天,两人因这事在渔铺争吵,正好给周阳碰上。周阳虽然混蛋,一个乔娣儿还引不起他的兴趣,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说,不过是信口雌黄,图一乐罢了。
哪里想得到,鲜花插在牛粪上是韩当丑心里的隐疼,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打了周阳一拳。周阳火气也上来了,踹了他一脚,韩当丑瘫在地上起不来,气息微弱,眼见活不成了。
每当韩当丑与乔娣儿争吵之时,韩当丑就用装死这招,逼得乔娣儿没辙,久而久之,装死他就练得炉火纯青了。他见周阳的仆佣怒火上腾,即将出手,一旦这些仆佣出手,他会给揍成猪头,不得不故伎重演。
他装得太象了,周阳一时不察,还以为闹出了人命,躲回丞相府。
闹出这事后,乔娣儿哭哭啼啼,在乔岸伟的护送下,离开渔铺,回到宅里。二人以为韩当丑不会回来,滚到床榻上吭哧吭哧起来。韩当丑对乔娣儿极不放心,把渔铺一关,赶回宅里,正好撞个正着。捉奸捉双,两人无法辩解,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韩当丑杀死。
乔娣儿和乔岸伟根本没想着把这事赖上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