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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在宫里虽有八年,却根本没有随侍宫宴的机会,那里会懂这些古怪的菜名,而且这些菜宫里未必就有,就根据伙计报的菜,挑名字稀奇价格高的胡乱点了几个什么巨胜奴、天花毕罗、玉露团、仙人脔等,明净只是轻笑,又加了一些菜和汤羹。
等菜的过程,明净不顾寒冷打开窗户,长生轻呼一声,玉钩般的冷月下,两旁临街的和更远处的楼阁房屋前全部挂着红红的灯笼,一串串如同连珠,淡红的光晕照着屋宇楼阁绰约的影子,街上不时还有移动的光团,那是行人挑灯前行,夜晚的长安清寂而美艳,让人心醉。明净很满意她的表现,静静地在一旁强忍着得意没有打扰。
等酒菜上来,听着伙计边布菜边报菜名,长生脸红了,难怪明净笑,原来自己点的基本都是冷盘和甜点,幸亏明净这小子还算够意思,加了炙烤爆炒和锅仔羹汤等。
明净心情极好地看着她的反映,得意洋洋地说:“我点的比你点的如何?这壶酒不错,等会陪我喝两杯怎么样?”
长生蹙起眉头:“我不会饮酒,酒是你点的,你自己喝吧!”她和他一起出来逛街吃饭还行,但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又怎会随随便便在不熟悉的地方喝酒?
明净一脸坏笑:“你不肯喝?那好,我等会喝醉了你可要背我回去!”
第49章 家门在即
第二早上,匆匆用了府里准备的早饭,他们就准备返回武功郡的谢府了,马车驶出西三坊,出了金光门,向城西驶去。
昨夜明净并未喝醉,那壶酒对他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回家的路上不时装作头晕让长生扶他走,这点忙长生还是愿意帮的,毕竟吃人嘴软,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会在乎这点男女大防。他若真的喝醉了,长生当然不会背他,酒楼中自有专门服侍客人的伙计,赏几个钱让他们背回去就行了。
长生是独自一人吃的早饭,只有登车时见了明净一面,他的神色却奇怪地疏离起来,只点了头示意,长生以为娇惯的公子哥古怪任性,不知谁又招惹了他,也就客客气气打了招呼自顾登车。
其实她巴不得昨夜的种种成为过去,以后两人只是东家和雇员的关系,他家掏钱她做事,本该就如此客气与疏离,昨日美如梦境,不过今日落回尘埃。
内心还是有些淡淡的遗憾,他是她出宫后交的第一个朋友,若她不是女子,若两人没有那么大的身份差异,做朋友真的不错。
渐渐到了热闹繁华、平民聚集的西市,马车走得极慢,路边不仅有各色店铺,还有小摊小贩,叫卖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长生不畏寒冷,一路都好奇地揭着帘子,忽然看到一个捏面人的摊子旁围满了小孩子,心里一动,令车夫停车下去。
她快步上前,告诉牵马而行的侍卫,说有事找公子。很快明净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长生若无其事地上前揭开帘子,仿佛昨夜之行根本没有发生,明净看到她神色有些复杂。
她指着五颜六色的面人说:“这里有许多的新鲜的小玩艺,小孩子一定喜欢,能不能让我在此买些东西,回去就要见到锦姝小姐,空手总不好吧。”
明净打量她片刻,虽然神色依然疏离,眼里却是愉悦的:“你果然会来事,好吧,我在车上等你。”
说完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递过去,长生正待拒绝,又怕惹恼他,笑着说:“其实用谁的银子无所谓,花不了几个钱,只是用公子,显得长生没诚意。”
说完转身走了,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声叹息,似乎有无尽的惆怅。长生一愣,装作无视,直接朝面人摊子走去,心里却有些不解,这个看似潇洒随意、浑不上心的谢三公子到底有什么心事叹息?难道回到谢府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地方?心里顿时泛起嘀咕,看来还得找机会询问墨儿一番,可别不明不白吃了什么暗亏。
正挑选面人时,墨儿跟了过来,能跟长生单独相处,他看起来十分高兴,笑嘻嘻地说:“长生姐姐,公子说你有心就行,哪还能让你破费,让我跟过来付帐。”
再推托就成做作,长生展颜一笑:“好哇,等会替我谢谢公子,你对锦姝小姐熟悉,帮我挑她喜欢的!”
这块市井之处尽是些稀奇新鲜的小玩艺,片刻两人就挑了一堆面人、泥哨、竹蝈蝈之类,顺便买了竹篮提着。返回时,墨儿在她耳边小声说:“公子从早上起来就不开心,我想是因为回府后就不能常常和姐姐在一起了。”
长生愣了一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低斥了墨儿一声:“小孩子家别乱说话,公子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猜测的!”
复又登车前行,心里却忍不住猜测墨儿的话。她自然不会相信,一个俊美出色、家世良好的少年公子,什么没见过,哪会仅凭数次交道就如此看重她,最多是因为她与他接触过的女子不同,所以有些新鲜感罢了。
傍晚时分,车子在一个坡口停了下来,长生以为到了,揭开帘子,明净却含着笑站在面前:“快下来,随我去看看!”
然后朝长生伸出手,长生看了他一眼,对方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早就这样做过无数次,索性大大方方地伸了手,由他扶着轻快地跳下车子,欲待整衣,明净却满面揶揄地看着她,并未松手。
长生想抽出手,又不肯被他小觑了去,遂若无其事地任他牵着向崖头走去。这个大男孩大概青春期未过,逆反心理颇强,还不如装作若无其事。而且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和一个小男生拉拉手算什么?若抛开身份,说浅了是友情,说深了只是姐弟情份而已。
明净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果真不当回事,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欣喜,快步拉她走到崖头,伸手往下一指:“你看!那就是武功郡城!”
长生“呀”了一声满心欢喜,崖下有一条清且浅的卵石底河流,两岸的土塬夹着宽阔平整的河谷川道,浅红的夕阳下是人烟稠密的城郭,周围冬麦深绿、阡陌纵横、胡燕斜飞,真是一个好地方,若在春暖花开之时,站在两岸看去,该是何等美景?长生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明净满脸的得意,指向城郭西北高处一大片看起来勾檐重瓦有楼台的建筑:“那就是郡伯府,快走吧,回去就有热汤热饭!”在他的感染下长生竟有一种归家的感觉,顿去不少生疏和不安。
马车终于停在了坐西朝东的谢府前,这一次长生没有扶着车辕跳下来,而是踩着脚凳规规矩矩地下来了。因为大公子谢明澈早有家信送到,所以朱红的大门口,管家带着家奴仆妇正等候着。
明净又莫名其妙地与她疏离起来,长生明白,这一次他是因为到了家门口,终于意识到了两人身份上的差别是不可逾越的,这样也好,本就该如此。
管家一边令人搬行礼,一起把他们迎进去,看明净要带长生一直去见当家的老夫人,连忙上前解释:“二公子,老夫人说周姑娘就安置在大小姐的西跨院里,以后抽时间见见就行,让直接带去安置,一切待遇等同大小爷的西席先生,还说让二公子一个人去见她。”
长生愣住,这明显就是让她难堪呀!富贵人家挑选西席先生自是极严,老夫人作为当家人,哪有见都不见就让进府的道理?而她从没见过这位老夫人,根本无从谈起得罪她。
忍不住去看她在谢家唯一熟悉的明净,明净却面无表情地说:“就先按老夫人说的办吧,我去见她老人家了!”说完指了一名仆妇带长生去安置,带着墨儿自进去了。
第50章 初入谢府
长生眼看着明净带着墨儿进去了,她举目皆陌生,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再陌生也陌生不过她刚刚穿越过来之时。
她浅浅一笑对那名仆妇说:“既是老夫人安排,麻烦大嫂带我去吧。”
她的沉静大方倒让那名中年仆妇不敢轻视,连忙上前行了礼,自报家门叫“陈嫂”,又唤了几个小丫头拿上长生的包袱行礼和白姨娘捎回的东西,请长生进去。本来揣摩老夫人的态度,她们是不打算理会她的。
越过砖雕的影壁,绕过圆形的花园,对面就是正房,两边的月亮门里各有抄手游廊。陈嫂带上走进了西边的月亮门,大概受老夫人态度的影响吧,一路都无人说话,长生虽然面上镇定从容如常,但她已经感受到了排斥,不由有些烦闷和压抑。
明澈远在晋阳,小锦姝无母,明净小孩子心性不说,还是庶出,在府里未必会有能力帮她,如果当家的老夫人不待见她,怕是处处碰壁、呼吸不畅吧,这一点她已经感受到了。
一行人很快来到一个青砖矮墙围起的院子前,朱漆的双扇门,原木的门匾上写着“锦姝院”三个字,看过去庭院齐整,屋宇华丽,花木石径十分考究,丫头嬷嬷颇多,看来小锦姝还是很受重视的。
一个穿戴齐整的婆子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迎上来,打量长生几下,正欲问,陈嫂上前简单说明情况后递过长生的东西就走了。那婆子自称姓刘,丫头叫青苗,恭恭敬敬地向长生行了礼说:“管事的陆奶娘已按老夫人吩咐派人收拾好西跨院,让我等在此等候,这就带姑娘过去安置。”
长生点点头,刚进门西边就西跨院,虽小却很整洁,全部青砖铺地,有几株长青的花木和一明一暗两间正房和两间厢房,她带一个贴身丫头住足够了。
正房也不大,墙壁刷得雪白,里面陈设虽不华贵却整洁齐备,外面是厅堂,有桌椅书架和坐榻等物,明显是为西席先生备下,看来谢府的公子小姐全部住着这样带东西跨院的独立院落。
里面是卧房,大概此地不是很冷,居然没有火炕,除了衣柜桌椅等物,靠墙摆一张有简单雕花的架子床,半新的深红色帐幔挂起,床上是全新的被褥。
房间真的不错,比长生穿越过来住的房间都要好,她是来打工的,不是做客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只是大概久不住人,又没有生炭盆,冷浸浸的,既然他们回来的消息早就送回来,现在已经傍晚,早该生起炭盆暖屋了,这叫什么?下马威?难道是老夫人的意思?
见她迟疑,刘婆子讪讪地说:“刚入冬时,府里的炭盆全部照例分下去了,不知道姑娘来,大概还没来得及备下,陆奶娘被老夫人传去问话,她回来后定会想办法的。”
长生谢过,从包袱里摸出一个荷包,里面是半两碎银子,那是她特意准备的,有好几个。她向墨儿打听过,谢府的这种粗使婆子月钱是三百铜钱,半两银子抵得她一个半月的收入,应该满意了吧。自己虽赚得不多,但初来乍到,老夫人又有意冷落,好歹应该收买几个人打听消息吧。
刘婆子捏了捏面上一喜,以为教书先生无论男女都是穷的,没想到还有不薄的赏钱,赶紧殷勤地提议长生先去她的屋里坐坐,那里暖和。长生摇摇头,走了一程,她倒不觉得冷,只是从进门开始,没有看到任何小女孩的身影,也没有听到小女孩的声音,更没有任何人提及一句,一个孩子即使有些自闭,也不该这样安静吧,长生有些揪心。
“锦姝小姐呢?大公子托付我好好教导她,不如嬷嬷带我去见见,那篮子里都是我在长安给她买的稀奇玩艺。”
刘婆子叹了一口气:“姑娘不知,大小姐胆小怕见生人,她最亲近的陆奶娘又不在,我怕姑娘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