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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恭行道:“先生的意思,叫过了二月二就去。我见了老师,惦记着家里有事,就赶着回来了,谁知还是误了。”
夏春朝听闻,便埋怨道:“小孩子的满月酒罢了,什么要紧?你干你的正事才是正理,又何必惦记着。在先生跟前也这样三心两意,岂不惹先生怪?”
夏恭行只搔了搔头,嘿嘿一笑,便不说话了。
夏春朝又转头向夏员外道:“弟弟这个年岁,也该说亲了,不知道父亲有合意的人没有?”夏员外道:“我也这么说,打算过了年就寻媒人来的。”夏春朝微微颔首,道:“旁的倒也罢了,只要姑娘性格好、能过的日子才是第一要紧的,就是家里穷些,也不打紧。”夏员外笑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你吃的那亏,我还看不分明么?”
夏恭行见父亲姐姐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少年心性,到底有些腼腆,连忙岔了话道:“我今儿路过陆家,却见门上围着许多人,好似陆家那些族里的人都去了,连当街里长也在,不知为些什么事。”
夏员外极不愿听陆家的事,当即道:“这家子人整日颠寒作热,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是折腾,不知又闹什么幺蛾子了。然而总不与咱们相干的,又理他们做什么。”
夏春朝闻听此事,心里倒思忖了一番,又问道:“没打听出来什么事么?”夏恭行摇头道:“没见着相熟的人,我又怕陆家门上的人见了我要撵,没去寻姐夫。”夏春朝便低头不语了。
夏员外见状,心知这女儿总不能断了念想,数落了几句,见她也是待听不听的,只得罢了。
自陆诚勇归家,陆家上下皆在堂上等着,满以为依着这二人往日的夫妻情分,夏春朝必要跟他回来。谁知仍是他独个儿归家,不由大失所望。
陆诚勇进到堂上,因行动不便,只在椅上坐着,与祖母、父母见过。
柳氏性子急躁,没见着夏春朝,不由冲口就道:“怎么,那蹄子不肯跟你回来?!反了她了!她是正经的陆家媳妇儿,这一日日的在娘家住着成什么道理?!我说你们今日去的不好,家人带的少了。不然,她不回来,绑她回来,看谁能说个什么!”
陆诚勇耳里听着,没接这话。
陆贾氏在堂中上首坐着,手里转着念珠,闻听柳氏折返言语,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也罢了,想着那日撵孙媳妇出门时,给了人家多少委屈。如今叫人家回来,人家就是拿些乔也是该当的。我那时候就说,你也未免把事做的绝了。你偏不听,定要把人往泥里踹。人家如今不肯回来,就是为有你这婆婆呢!”
柳氏听见这话,登时气炸了肺腑,正要嚷闹起来。陆焕成便在一旁呵斥道:“罢了,有你什么说处?!嫌闹得乱子不够大也怎的?!还不回屋里去!”
柳氏眼见堂上人人皆来责怪自己,儿子又不言语,一顿足出门去了。
出了门,又听她远远地道:“那时候一道做下的勾当……如今却只来怪我一个……”
陆贾氏只做不闻,慈眉善目的向陆诚勇道:“勇哥儿,你今儿过去,春朝怎么说?可还是怪我们?”
陆诚勇默然不语,顿了顿方才道:“奶奶该知道,春朝不是这样的人。”
陆贾氏浅笑道:“春朝素来懂事大方,最体贴人意,想必是不会这样不明事理的。既是如此说,她是要回来的。她回了娘家这许久,又带着个孩子,各样行李难免多些,收拾起来也要几日的功夫。如今气候又不好,孩子路上别再冻着了,就等上几日也不碍事。只是她离家也有日子了,你们那屋子常日无人拾掇,你又病着,不免有些不成样子。赶着这两日,叫上几个家人媳妇收拾收拾罢。”说着,停了停又道:“我说你屋里没个人主张着是不成的,要给你再添几个丫头,你只是不愿。”
陆诚勇嘴角微扯,不接这话,只是道:“孙儿走了这一路,身上实在乏的厉害,要先回房歇息,奶奶便恕孙儿无礼罢。”
陆贾氏自然没有不准,当下家人上来背了陆诚勇归房。
陆诚勇回了屋中,也果然是累了,一头睡倒,到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跟他的小厮上来倒了茶,陆诚勇看了看天色,吩咐道:“过去看看,若是父亲不在,便把姨娘叫来。”
那小厮不明就里,也就应了,匆忙走去。
不多时,莲姨娘跟了那小厮过来,进门便说道:“少爷喊我过来做什么?孩子在屋里无人照看的,幸得老爷不在家,不然又是一场。”
陆诚勇听闻,问道:“老爷又出门了?”
莲姨娘道:“可不怎的,衙门里一个姓布的师爷来寻他,说是谁那里又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叫他去看看。老爷便连帽子也不曾戴,就出门去了。”
陆诚勇闻说,点了点头,不接这话,只将自己的意思讲了一遍,又道:“我晓得如此往后势必要拖累姨娘并弟弟,然而情势所迫,我在这家中也是待不住的,故而请姨娘过来,问问姨娘的意思。”
莲姨娘听见这话,就如同天上掉下个元宝,砸在自己头上,哪有不情愿的道理,连忙没口子应承道:“大少爷哪里话,我既是这家的人,这孩子也顶着陆家的姓字,哪里说得上拖累不拖累?何况上面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主张,凡事也乱不到哪里。我只虑老爷太太不会答应。”
陆诚勇莞尔道:“这个无需姨娘操心,我自有道理。”
言罢,二人又商议了几句。眼看天色不早,一个青年姨娘不好在少爷屋里久留,连忙起身去了。
陆诚勇便在炕上枯坐,看着小厮点了四处的灯烛,想着往昔娘子在时,这屋中如何热闹,如今却是孤影照壁,不由叹了口气。
第123章 V后新章
打发了莲姨娘离去,陆诚勇便只在炕上闲坐。
金锁点了灯,将地下扫了扫,又上来收拾茶碗,便说道:“少爷,这般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少爷若是离了家,姑娘又不在了,这家里下头的可只剩三少爷一个了。偌大的家私,还不都落进了莲姨娘手里?旁的人家,这正房娘子或可弹压一二。偏生咱们家,太太只是立不起来。”
陆诚勇听闻,当即笑骂道:“小猴崽子,谁给你的胆量,背地里排揎太太!”一语未毕,便叹了口气,说道:“我晓得这般算我不孝,但家中这个情形,春朝是万不能再回来了。我要和春朝在一起,也只好行此下策。好在家中总有老爷、老太太,想必也错不到哪里去。”
金锁听闻,本待讽上几句,心里又觉如此不恭,嘟哝了几句就罢了,只是说道:“老太太并老爷太太,之前也真不知怎的,合家子一起发了糊涂,硬把大奶奶那菩萨一样的人给撵了去。瞧家里如今这个样子!”说着,忽又求道:“少爷若要走,千万带着我一起走。这家里现下是再没个明白人了,少爷这一走,怕是更要反了天了!”
陆诚勇笑了笑,说道:“你不过一个下人,就是塌了天,也断砸不到你头上,你倒怕些什么?”言罢,又皱眉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没的?我走前不是还好好的,这才几月的功夫,可就去了?”
金锁听了这话,倒不敢言语了,先走到窗边四下张望了一番,眼见无人,关了门窗,回来说道:“这事儿,在家中是不好提的,少爷若不问,我也不敢说。自打少爷走后,姑娘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初时还能出来走走,落后便只在房里歇着,再往后竟而连地也下不得。大奶奶急的要不得,四处请大夫来瞧,也只说是风寒入体、失了调养,却也终究说不出个名堂来。后来,大奶奶走了,这事儿便再没人上心。还是侯府那边荐了一个退下来的太医过来,姑娘吃了他几副汤药,倒是有了些精神。谁知还没好上几日,姑娘的身子便急转直下,没两日就不成了。那太医也说姑娘是油尽灯枯,只是不成了。果然没几日,姑娘便去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哭的要不得,却也是没法,只得将姑娘收殓了。”
说到此处,这小猴子忽而笑了一下,甚是鄙夷道:“说起来也算是件笑话,姑娘去了,家里竟而没钱办后事。叫姑娘的灵柩停在屋里好几日了,硬是过了头七,丧事却还不曾办。太太只顾病着爬不起来,老爷又推拿不出银子,老太太那是个现世的活菩萨,家里上下通没一个主事儿的人。眼看姑娘的尸身放不住了,老太太才拿了钱出来办了后事。这若得奶奶在家,怎会弄到这个地步!”
陆诚勇听了这话,心中甚是惨然,不知妹妹竟然受了这许多苦楚,连身后事亦也如此草草,一时不曾言语,半日才又道:“姑娘去了也罢了,这事儿又为何不能提?”金锁回道:“少爷不知,自打姑娘没了,家里人都在私下议论,说姑娘本不会如此的,是被那个庸医给治死的。这话传进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发了脾气,将议论的家人打了十多棍子,从此便再没人敢说了。”
陆诚勇闻言不语,顿了顿方才又问道:“那替姑娘治病的大夫,却是何人?”
金锁摇头道:“小的也不知,只晓得是侯府荐来的。”陆诚勇又问道:“按本朝律法,太医院供职的太医不可为寻常百姓医病,侯府这般不怕不妥么?”金锁道:“因侯府说是退下来的太医,并不妨事。老太太和太太又很是巴结侯府,就答应了下来。老爷是素来不管事的。”
陆诚勇听到此处,心中已大致猜度出此事前后,暗叹不已:祖母同母亲为光耀起见,白白葬送了红姐儿的性命。吃了这等闷亏,竟还不言不语,倒自欺欺人起来!只可怜红姐,平白遭了这一场飞灾。
他心中这般想了一回,虽觉十分不甘,又很为妹妹不平,一时却也毫无办法。思前想后之下,还是决意先离了这里,再做打算。
自这日后,陆诚勇只在屋中静养,陆贾氏同柳氏不时过来探望,言语间逼迫他将夏春朝接回了,他也只周旋敷衍了事。
这般又过了十来日,到了二月初四这日,陆家族中各房亲族忽然齐聚陆家,连当街里正也一同过来。
这日陆焕成往衙门里告了假,正在家中闲坐,忽见门人进来报道:“二老爷、四叔、六叔都到门上了,里正齐老爹也来了。”
陆焕成满腹狐疑,自语道:“这老二突然走来做什么?四叔同六叔都久不往来了,怎么今儿也过来了?连着里正也在。这里面必有缘故。”想着,连忙命请进。
片刻,只见陆炆立连着那两位远房族叔一道进来,里正齐老爹也跟在后面。
众人见过落座,陆焕成一面吩咐人送茶点上来,一面就问道:“四叔、六叔同二弟今儿一道过来,所为何事?”
陆家那两位族叔同这房亲戚已是少有往来了,一时没有言语。
陆炆立却一脸诧异,说道:“怎么,哥哥竟然不知?还是侄儿昨儿打发人请我们今儿过来,说要做个分家的见证。”
陆焕成闻说,甚感惊异,当即说道:“什么分家?我怎不知此事?我家中如今只得勇哥儿一个,又分什么家?”话到此处,他心念一动,登时沉下脸来,正想吩咐下人将少爷请来,忽又转念忖道:那孩子是个牛心倔脾气,别弄到不能转圜的地步,反倒不好。便就住了,只说道:“想必几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