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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睡,我们走了。”薛嘉芫合上床帐,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门。
薛嘉琦看着床帐后薛嘉萝一动不动的背影,转身轻轻闭上了门。
薛嘉萝在想什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临睡前的这个时刻,内心里那一个角落,她在期待什么,恐惧什么,对她而言也是秘密。
她摸了摸旁边空闲的枕头,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今天回家太晚了,但是字数再少也得更新啊。
☆、雍州
京城内已经是桃花缤纷的春日了; 但北境大地依然冰封千里,多日没有再下雪; 气温又极低,原本松软积雪全部冰冻上了; 马也跑不快,一步一滑。
越往北,土匪的踪迹越缥缈难寻; 周君泽不得不从护送粮草的侍卫中抽调出更多人手,将搜寻的范围再次扩大。
整整三天他们围着一处山谷打转,既迷路又打听不到消息。
周君泽下了马; 抓了一把雪在脸上搓了两下让自己保持清醒; 又把雪捏成块放进嘴里解渴。
身后侍卫跟着下了马,纷纷跟着效仿; 有个侍卫过来问:“殿下,需要休息吗?”
周君泽双眼通红泛着血丝,下巴上都是胡茬,早已不是京城内如玉郎君的模样; 他揉着眉心,难掩倦色:“原地修整; 等卫七回来。”
前去探路的卫七没过一会就回来了; 这次他终于带回来了有用的消息:“回禀殿下,前方西北五里地之外有个村子,村民说十多天之前村子里来了一个陌生女人,说是从京城来的。”
周君泽不去想会不会是薛嘉萝; 只要有线索他就去找,就算不是也没什么,他习惯了。
他率先翻身上马:“走!”
晓秋跪着痛哭流涕:“是奴婢看护不力,请殿下责罚……”
周君泽神情有些放空,好像难以置信的样子,过了很久才开口道:“这一路,都是你……”
晓秋膝行几步,跪在周君泽脚下:“那日我带夫人上山,不防被从背后打晕了,再醒来时奴婢被绑在马背上……前几日一直被堵着嘴不许说话,后来奴婢装作认命不反抗的样子让那匪人放松了警惕心,许我开口说话,他们说……他们说夫人被他们卖了……”
“四个土匪,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你……”薛嘉萝根本没有往北走,他扑空了。
说不出来的东西堵在他心口,让他想杀人发泄,却也让他连腰间长剑都握不住。
风餐露宿近一个月,他离薛嘉萝越来越远了,他彻底失去了方向。
晓秋也曾想过就此在这里隐姓埋名住下来的,她实在担心见到熙王后对方一个暴怒就将她处死,毕竟夫人在她身边弄丢了,她费尽心思也没有从姓汪的土匪口中得到夫人的下落。
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是熙王。
但就此躲起来的话,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思量挣扎许久,担忧女儿的心情占了上风。
她整整跪了一个下午,惴惴不安等着熙王发落,猜测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熙王一直呆坐着,所有侍卫一声不吭站在很远的地方。
北地白天长,太阳一直悬在地平线上没有要落的意思,橘色的光线照亮大片雪地,让他的脸也映着这片明亮的橙黄,光线慢慢黯淡,他拄着长剑站起来。
晓秋心里一紧,额头贴在雪地上不敢动,只听他平静说道:“回京。”
就在侍卫们集中整合,把晓秋从地上捞起来绑在马背上时,两个黑点急速从远处而来。
周君泽眯着眼,脸色严肃起来。
来的人身着黑甲,是周君泽麾下人马,两人从马背上滚下来,气喘吁吁:“殿下,五日前护送粮草的军队到达雍州边境处被雍州土匪埋伏了!”
“土匪?”周君泽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我不找他们,他们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虽然是笑着的模样,可他眼中尽是冷然。
北地年前开始受雪灾围困,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平州边界连着一整个雍州成了密闭的围城。百姓眼见田地被大雪覆盖,说不定还要耽搁来年播种,存粮已尽,生活无望,只有抢占别人的才能活下去。
最初一批土匪就是这么来的。
官府昏庸无道,土匪从田间乡下流窜到州衙,打劫了官家粮仓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土匪,就连身为平州人的汪礼也有所耳闻,因此他才萌生了假扮土匪的念头。
他在平州雍州地界活了快三十年了,哪里都是他耳目,根本不用打听都能知道有身份贵重的人带着家兵在这一带找人,他只需要把朝廷押送粮草的消息透漏给那帮土匪,剩下的只需要混在土匪里看戏了。
军队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到达雍州时已是人困马乏,没有想到在救灾路上能受到埋伏,毫无防备之下损失了大概五分之一的粮草。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流民组成的松散土匪是远远比不上的,尤其是当周君泽快马加鞭而来,在雍州边界扎寨安营,开始调兵谴将反击之后。
他把全部人马派出去围攻,亲自领兵剿匪,以土匪的人头论功行赏。
短短五日,刚刚形成气候的雍州土匪被围剿一空,血染雍州十里长河,人人回营时马背上都拴着人头。
周君泽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污,他用袖子抹去长剑上的血滴,说:“看清楚了吗?”
晓秋忍着强烈的恶心反胃,去辨认那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人头,看到有一个被从天灵盖劈成两半,勉勉强强用绳子绑住时,再也忍不住,冲到帐子外面吐了出来。
她吐得头昏眼花,缓了很久才能站起来走回军帐:“回殿下,没有那个姓汪的。”
周君泽没什么表情,对身边侍卫道:“吩咐下去,现在开始抓活的。”
然而土匪几近被全部剿灭,很难能抓到完整的活人。粮草几乎在无人押送看守的状况下运入雍州,也没有遇上半路再冒出来土匪打劫的。
周君泽安排好粮草入雍后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没有找到当初带走薛嘉萝的土匪,他需要回京,在周边搜查是否有人、或者有青楼最近买过姑娘。
在他准备动身回京时,汪礼露了马脚。
他混迹在土匪中间,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子震怒,浮尸千里。无休止的追捕与剿杀,让这群不足五百人的土匪吓破了胆,仓惶逃命,不眠不休,身边的人每一天都在减少。
他心中平静,早在引诱土匪去抢粮草时就知道这是他们该有的下场。他听闻这群土匪在还没有攻破府衙粮仓时,曾以人肉充饥,罪恶滔天,恶贯满盈。
他熟悉地形,只身藏起来躲过了大范围的搜捕,换掉了身上褴褛衣裳准备充当一个普通农夫。坏就坏在他突然忧心那个被他带到雍州来的女人,熙王如此嗜杀,那女人在他手里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他重新返回去,在兵营附近城镇徘徊寻找潜入熙王身边的办法,他没有想到熙王会这么快回京,跟他的人马在镇子里相遇了。
晓秋一下马车就与他对上了正眼,直到那个男人对着她笑了笑迅速转身混入人群中,她才反应上来。
“是他……”她还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周君泽眉尖一动,转头问她:“是谁?”
“是刚才那个穿灰衣服,高个子的男人……”晓秋越说越肯定,“一定是他,我记得的……”
周君泽没有多问,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滚开!”
镇上客栈小二被他马鞭抽了一下狼狈滚在地上,等他爬起来再看时,周君泽连人带马已经消失了。
随即,有马从他头顶跨过,一阵繁杂急促的马蹄声过后,客栈门口只剩下客栈小二与晓秋。
汪礼的马就在镇子口,他一吹口哨马自动跟过来。身后的马蹄声就在耳边了,他上马后夹着马肚子,弯腰在马鞍上取下连弩,凭着声音的方向扣动了机关。
身后马蹄声一阵凌乱,他趁着这个空档快马加鞭往能逃脱的方向奔去。
汪礼是用□□的老手,那弩矢方向刁钻,周君泽没能躲得过去,右肩头上中了一箭。
他好像没有痛觉,左手发力拔出弩矢随手一扔,单手拉着马缰,一踢马镫再次追上去。
这是一场漫长的追逐,右肩不断有温热的血液涌出,雪白的地面反射着刺眼的光,他快要看不见了。
失血让他大脑昏沉,周身发冷,前面马背上的人都有了重影,他看见,他似乎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整个人突然间就消失了。
周君泽反应不上来,直到他的马在悬崖边上蓦然停住,将他整个人甩出去。
他单手紧紧攥着马缰,在悬架峭壁上撞了一下,马被他的力道差点拉下悬崖。他勉强找了一个可以站住脚的地方,额头贴着石头,耳边沉闷的马蹄声逐渐迫近。
他晕沉地想,是不是,又少了一种尽快找到薛嘉萝的可能。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基本上还是隔日更哦,今天调整一下。
☆、早产
薛嘉萝最近变得特别贪凉怕热; 一旦感觉到燥热就眼泪汪汪没精打采的,薛嘉芫命人把瓜果浸在井水里冰镇过后; 切成块喂给她。她一边用帕子抹掉薛嘉萝鼻尖上汗珠一边说:“听有经验的嬷嬷说,阿萝这么怕热; 肚子里可能是小郎君。”
薛嘉琦皱眉道:“那可就不妙了。”
“只希望阿萝离开时熙王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对阿萝的执念淡了就好说了,不然我们可经不起他再一次挨家挨户找人。”薛嘉芫说; “那个姓梁的老妇人,我派人去打探过,说阿萝刚到她那里她请了好几次大夫; 因为阿萝身上有伤。但我问阿萝熙王是不是对她动粗; 她又摇头了……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阿萝能知道什么……”薛嘉琦说到一半看见薛嘉芫的眼神,“好好好; 我们阿萝什么都知道,她说没有就没有。”
房间内安静了一阵,薛嘉萝吃完了碗里的剥好皮的冰镇荔枝,恋恋不舍地连碗沿都舔了舔; 突然间她神情一凝,手放在自己肚皮上。
“是不是又胎动了?”薛嘉芫也跟着摸了摸; “呀; 真的动了,真棒!”说完就亲了亲薛嘉萝。
头一次胎动时薛嘉萝被吓着了,哭了好久,后来一旦肚子有动静薛嘉芫就会立即夸她亲她; 让她明白肚子会动是个好事情,这才让她平静接受了胎动。
薛嘉琦趁着这个工夫悄悄走了出去,直到周围无人时,他脸上的笑容才敢彻底放下来。
没人知道阿萝的肚子对他而言有多刺眼,仿佛一根针,扎得他无法安宁。
他接受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熙王在十天前已经回京,却始终没有露面,朝臣觐见也是回绝。薛嘉琦为了避免暴露,自从汪礼离开后没有试图联系,不知道他与熙王在雍州是不是碰上了,也不知熙王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中计了。只听说别人说他在雍州剿匪赫赫有功,连薛清都道他天生的暴戾之气这次才用对了地方。
听下人回报薛清早他一步回了府,薛嘉琦脚下变了方向,朝着书房走去。
薛清刚刚换下官袍,一边理着袖子一边说:“找我何事?”
“父亲可是从宫中归来?”
“是,与孙晋多说了两句。”薛清坐下,“陛下开蒙晚,学业不精,还逐渐起了反抗之心,也不知是谁教唆的……直到熙王回来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