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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得到消息,很快就从太医院赶了来。经过一番诊断后; 摸着长髯说道:“不错; 良娣您已经有一月出头的身孕了。”
他最近在服用一种首乌汁,据说可以使须发变黑,如今看着仿佛有些效果。
傅瑶将注意力从张太医的胡子上拉回,慎重问道:“确定如此么?”
张太医本想生气; 想到自己上回的失误; 脾气便发作不出来,当然他的信心还是很充足:“良娣放心,这种事我还是拿得准的。”
他留下几剂安胎药的药方,嘱咐傅瑶按方子抓药煎服,说道:“微臣这就回太医院拟了脉案; 向圣上禀报。”
宫中女眷有了身孕,循例都有太医院做了登记呈上。
元祯想了一会,“你一并汇总即可,父皇那儿,孤会亲自去说。”
张太医有些纳罕,但转念一想,大约太子是想自己将这好消息汇报给皇帝,便答应下来。
张太医去后,元祯喜形于色,要不是怕伤着孩子,真想把傅瑶抱起旋上几圈。
他眷眷地环着傅瑶依旧纤细的腰身,声音里满是温存的喜悦,“阿瑶,这样真好,咱们又有孩子了,皎皎也会多一个兄弟姊妹,这东宫是该热闹起来了!”
傅瑶也在笑,只是不及他那样外露——或者说,她欢喜的程度也不及元祯那般深。
她算不上多么喜欢孩子,当然有了孩子也照样高兴,只是这次的身孕对她而言已经无可无不可了:她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以后也没希望坐上那位置,多个孩子,对她而言只是多一份负担。
元祯欢喜得不知所以,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消息才好——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偎在傅瑶耳畔,低声说道:“阿瑶,孤真的很高兴,你接连怀上孤的骨肉,是孤的大福星,孤要重重的酬谢你,孤要……”
他想不到一件表示感恩的行动——如今的傅瑶衣食无忧,家中出息,似乎什么也不缺。
他只能简单说道:“孤要上奏父皇,封你为太子妃。”
这句话带给傅瑶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忙脱离怀中,急急说道:“殿下切勿如此。”
为了前头皇长孙变皇女孙的乌龙,成德帝只怕已经恼了她了,若元祯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此事去打搅,只怕反引得皇帝不喜,得不偿失。
元祯却是自信满满,“你放心,这回孤一定会说服父皇,你在此静候佳音即可。”
他着意安抚了一番,便起身更衣向御书房去。
傅瑶能做什么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当然是不抱希望地看着。
两个丫头格外狡猾,方才太子在的时候,她们不敢进来打扰,却敢远远地在外头偷听。这会儿元祯一走,两个丫头便一溜烟的窜进来。
两人照例恭贺了一番,秋竹便笑盈盈说道:“小姐您的机会来了。”
傅瑶脸上仍是淡淡的,“你们也觉得我能当上太子妃吗?”
小香天性乐观,“陛下之前就有嘉许之意,若良娣您这一胎诞下皇长孙,未尝没有可能。”
“那若这一胎仍是女胎呢?”傅瑶觑了她一眼。
两人哑口无言,经了上次的事,张太医的医术也不能作准了。何况现在日子尚浅,压根什么也断不出来。
傅瑶翻了个身,从榻上坐起来,“把皎皎抱进来,我想看看她。”
指望肚子里的这个是不成的,还是抓住已有的比较实在。
*
元祯进来御书房时,赵皇后已经待了好一会儿了,她正在絮絮叨叨地向成德帝进言,指责高氏狼子野心,劝其将孟扶男许给太子。
成德帝显然听得很不耐烦,置若罔闻地批着折子,任凭赵皇后累得口沫飞溅。
元祯察言观色,大致猜出两人的谈话。他不动声色地给双亲请了安,这才笑道:“恭喜父皇,恭喜母后。”
两人俱是愕然,“何喜之有?”
“儿臣宫中的良娣傅氏,她又有了儿臣的骨肉。”元祯执手稳稳说道。
现在听到这消息,赵皇后已无多少动容,就好像农村里的老太太听到鸡窝里多了一只蛋一样平常。
她淡淡说道:“那又如何?”
“儿臣恳请父皇允准,立傅氏为太子妃。”元祯微微俯身,恭敬提出请求。
成德帝放下奏折看着他。
“父皇上次已经答应儿臣,若傅氏诞下皇长孙,就立其为太子妃。如今还请父皇慈悲,再赏儿臣一个恩典吧!”元祯说道。
赵皇后嗤的一笑,“胡闹!即便你父皇答应你,你又怎知傅氏诞下的是男儿?连张太医那样高明的医术都出了岔子,可见傅氏是不得上天眷顾之人。”
“但今次不同。”元祯神情郑重,“傅氏有孕之前,曾夜梦苍龙盘于其腹,儿臣以为,此乃贵徵,为上天之兆。”
赵皇后呆住了,她想过元祯会找些莫须有的借口,却没想到是这般说辞,而且瞧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说谎。
连成德帝也起了好奇,“竟有此事?”
元祯脸上一片庄严,“儿臣不敢妄言,那夜之后,儿臣还特意找宫中相师问询,俱言是大贵之相,不可轻慢。”
成德帝陷入沉思之中。
御书房的异动很快传入漪澜殿。
高贵妃正在与儿子商讨迎娶孟扶男的事宜,闻言嚯的站起,失声道:“太子真这么说?”
那内侍点了点头,“一点不假。”
“那皇上呢?皇上怎么说?”高贵妃急急问道。
“暂且不知,但据回报,圣上颇有动容。”
高贵妃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元祈见她一脸惶然,很是不解:“母后关心这个做什么?傅氏做不做太子妃,对您都没什么妨碍。”
他虽然也不喜傅瑶,但傅瑶当不当太子妃,都不关他的事——反正她已是太子的女人。
高贵妃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此事仅仅关乎太子妃之位吗?若陛下真信了此话,那么傅氏腹中孩子的地位将贵不可言,你想想,苍龙盘于腹上,只有皇帝才配称为真龙天子。若真是天意,那么傅氏的孩子将成为以后的皇帝,而太子的位置也将不可动摇——哪还有你什么事?”
元祈听得呆住,他以为太子只是在为傅瑶谋取太子妃之位,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关窍。
他也跟着着急起来,“这种虚无缥缈的话,父皇该不会相信吧?”
“谁知道?”高贵妃满脸的嫌恶,“他不信则已,若是信了,咱们可就不好办了。原以为你与孟家的亲事可以压太子一头,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占据先机,真是晦气!”
她不知此事是元祯的想法,还是那傅瑶撺掇太子行事,但无论如何,这两个人她本就不喜欢,如今只有更加厌憎。
明明是堂堂太子,作风却一点都不端正,偏会使这些鬼蜮伎俩,连女人都没他那么多心眼。高贵妃想起就觉得荒唐。
元祯从御书房经过一番深谈出来,就看到赵皇后仍站在丹墀下,只好上前笑道:“母后怎么还未回宫?”
赵皇后脸色铁青,劈头问道:“方才那话是谁指示你的,是不是她?”
“母后这是何意,本来就是实情,何来指示一说?”元祯好脾气的笑着。
“你还装蒜!我不信这些鬼话,还贵徵,便真有贵徵,也不会出在她身上!”显然引起赵皇后怀疑的并非事情本身,而是不相信傅瑶会撞这样的大运而已。
元祯收起嬉笑,正色说道:“儿臣所言确有其事,阿瑶她上月苍龙入梦,次月就验出身孕,这不是征兆是什么?且母后您想想,若非上天庇佑,傅家怎会出得一位武状元?时间安得如此之好。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便是您也不得不信服吧?”
一席话说得赵皇后也疑惑疑惑起来,她觑着儿子说道:“你真没捏造?”
元祯无奈的叹口气,“真的没有,母后若有疑心,只管去问宫中相师得了。”
第65章 捏造
这种玄虚的事; 相师们也只能跟着信口胡说罢了。赵皇后虽不信神佛; 装样子装久了; 对于未知也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若真是上苍有灵; 她在这里大放厥词; 招来灾祸就不妙了。
赵皇后裹了裹衣裳; 驱散那股莫名的寒意,将欲转身; 她突兀问道:“你就这般想立傅氏为太子妃?”
元祯抿了抿唇,“不是想,是一定要。”
赵皇后不再说话; 转身离去。
回来以后,元祯就将御书房的一番说辞告知傅瑶。
傅瑶听后大惊,“这算什么?我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梦; 这不是欺君么?”
元祯嬉皮笑脸说道:“你不说; 我不说,谁知道这是假话?”
话虽如此,这行为也太大胆了,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傅瑶一想到此; 脖颈处就觉得凉飕飕的。
元祯瞟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怕了吧?担心小命不保?”
“怎会?”傅瑶昂头说道,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面子。
她到底有些心虚,弱弱地问道:“可若这一胎仍是女胎怎么办?”
捏造出身不算什么大事,历史上不少名人都有一段玄妙的身世,什么吞玄鸟卵而有娠啊; 履巨人足迹而怀孕呀,梦日入怀呀,只要与事实对得上号,说得天花乱坠都行。可问题是,她这个压根还是未知之数呀!
“不会的,”元祯信心满满说道,“就算真是女胎,咱们日后再想办法不迟,反正那时你已成为太子妃,也没法把你给废了。”
傅瑶听得几乎晕倒,原来元祯也是凭运气行事,这叫她如何是好?万一第二胎仍是女儿,照着贵徵之言,她不是要生下个武则天来吗?
现在去向皇帝解释也迟了,说出去的话是没法收回的,傅瑶只能尽力帮着圆这个谎——元祯怎么净给她找罪受呢?傅瑶不无哀怨地想。
这晚她和元祯对坐了一夜,决心编出一个完美的神话,连细节都务必面面俱到。因这般,傅瑶第二日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的。
尽管如此,她并非没有得到好处——成德帝大约相信了元祯的说辞,次日就拟了明旨,宣东宫良娣傅氏为太子妃,册封礼定在下月初七举行。
虽然还未行册封礼,但有了皇帝的口谕,傅瑶这太子妃的位置就稳了。
一时间宫里到处传得沸沸扬扬,那苍龙入梦的故事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兴趣——可见宫中生活实在贫乏得紧。
四处可以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那贵徵是真的?傅良娣真梦到一条龙趴在她肚子上?”
“怎么还叫良娣?改称太子妃才是。”
那人忙轻轻扇了扇自己的脸,“该打该打,是我糊涂了,一时没转过口。”
对面人方始得意说道:“自然是真的,这样的事怎可作假?你没瞧见太子妃娘家兄弟都跟着飞黄腾达了么?若非真有福祉,哪能样样好事都到了傅家?”
先头的人有些惴惴,“这事说着好,想想还真有点可怕,休说我没做过这样梦,便真做了,吓也得吓醒!”
对方嘲笑道:“所以说你无福!比不得太子妃德行深远,才得上天眷顾。”
这样的传言散播,其中自然少不了元祯的暗里操作。傅瑶听了付诸一笑,内心实则慌的一笔:消息散得越开,她面临的考验就越大,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必须打起精神全力应对才行。
她庆幸自己的心理素质不算太差,否则不被苍龙吓死,也会被元祯吓死。
册封太子妃的旨意下来,沉寂许久的东宫重新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