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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瑶听过那个当熊的典故,尽管史书上记载得确凿,却不曾想会在现实中亲眼见到。想来若非情深至此; 是不会甘愿舍身相护罢。
赵皇后轻轻叹道:“可惜陛下今夜宿在淑妃帐中。”
听她这意思,似乎很羡慕周淑妃的福气,而若换做她是周淑妃; 也会舍身为皇帝抵挡狼群。
傅瑶笑道:“母后吃心了么?可惜天意一向难测,母后想不到陛下会宿在淑妃帐里,正如咱们都想不到今夜会有狼群侵袭。”
赵皇后瞥了她一眼,“本宫是皇后,怎会计较这些,侍奉陛下的人自然越忠心越好,本宫若为此吃味,那就有失中宫之德了,你以后也是如此。”
赵皇后总是不忘在细处借机敲打她,傅瑶听了只当耳旁风。赵皇后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甚至于大多数古代女子都是如此想,男人三妻四妾乃常事,一生一世一双人反而是怪念头。醋妒更是犯了大忌。
傅瑶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她保不准元祯登位后会不会广纳后宫兼收并蓄,但既然元祯目前还没有变心,她也就不计较做一个妒妇。至于旁人的劝诫,反正她也听不进去,索性也懒怠听了。
她将目光投注到成德帝的那几位妻妾身上。高贵妃一如既往地愤懑——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空余贵妃名位的女人,没了骄傲,就只剩下愤懑了,因此她脸上长带一种愤愤不平之气。
想必是见到周淑妃得陛下怜惜,高贵妃又不甘心了。何况她在这些人里,仪容最为整洁,修饰最为精致,就这样皇帝也不曾看她一眼,她果然成了明日黄花。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傅瑶懒懒地转开眼睛,就看到高贵妃身旁还站着一人,却是北蕃进贡的那位柔美人。
赫连柔本就来自北蕃,这里算做她的故乡,为此皇帝出行特意带上了她。赫连柔年轻美貌,又熟悉北蕃的风土人情,自然易得圣心。成德帝驻扎在外这些日子,多数都在她帐中歇息,偏偏就是这一晚没令她陪侍,结果就出了意外。
傅瑶敏感的在她眼里捕捉到一丝不自然。
有那么一瞬间,傅瑶几乎怀疑她在背后搞什么鬼名堂,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推翻了。一来,赫连柔衣衫有撕破的痕迹,可见她也被狼群所扰;二来,凭她一个小小的美人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就真如此,背后一定也有人撑腰。
此时,元祯已经向皇帝问了安,并附耳说了几句。成德帝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示意众人安静,向元祯道:“既如此,你就领人去查一查,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地谋算。”
那厢的动静引起了赵皇后的注意,赵皇后上前问道:“陛下有何事吩咐太子?”
成德帝神色肃然,“祯儿疑心,是有人故意用马血引来狼群,欲置咱们于死地。”
赵皇后大惊,“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害圣上?”
无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刺杀皇帝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任谁都不想与自己扯上嫌疑。
周淑妃款款道:“娘娘莫急,既然太子已寻到端倪,如此细细查去,必然能寻到主使。陛下圣明,也不会冤屈平人。”
傅瑶又一次为周淑妃的说话技巧所叹服,她这一番娓娓之语,既恭维了皇帝,也间接避免了皇帝怒极生狂——但凡坐在那张宝座上的,固然心理素质颇好,疑心病却也颇重,古来帝王因冤错杀的也不在少数。
周淑妃此话,等于间接保全了无辜人的性命,旁人自然得感激她。自然,周淑妃也是因为问心无愧,说话才能这样清楚明白。
有了元祯的话做引子,出去探查的侍卫很快就办完差事回来,结果与元祯猜想的基本无异。帝后、太子以及几位娘娘的帐外,都被人浇上了马血,所以才引来狼群嗜血成狂。
赵皇后几近气急败坏,“谁人如此歹毒?竟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众人脸上也都显出惧色,这一回侥幸免于葬身狼腹,下次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因此一个个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即找出凶手来。
侍卫长吞吞吐吐的道:“倒是有一桩怪事,只有贵妃娘娘帐外未曾撒上马血……”
此话一出,众人都齐刷刷向高贵妃看去。
高贵妃脸色大变,急忙叱道:“你胡说,本宫如何知道此事?定是你受人所托栽赃陷害。”
元祯神色泠然,“他未曾说谎,事实确是如此,娘娘若不信,大可以亲眼瞧瞧。”
赫连柔瞥了一眼,笑道:“怪道只有贵妃娘娘和安王毫发无损,原来其中有这般关窍,真是令妾身大开眼界。”
高贵妃恨恨的看向她,顾不上与她分辩,且跪在成德帝跟前说情,“陛下莫信了奸人胡言,妾身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半分越轨之心。”
赵皇后冷冷道:“贵妃所言谁是奸人,莫不是是指太子?”
高贵妃哑然不言。她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亲口说出来。
其实说不说都一样,适才她所言被人栽赃,不正是暗指太子陷害她么?连傻子都听得出来,更遑论是陛下。
傅瑶此时倒为元祯捏了一把汗,帝王猜疑之心最重,高贵妃虽是疯狗乱咬人,可皇帝未必不会听进去。
她看了看元祯,见他脸上一派清明平静,正因行得正站得直,才对高贵妃的话无动于衷。
成德帝侧首问道:“可有旁的凭证?”
“没有了。”元祯答道。
那幕后之人做得甚是隐秘,若非他一时机敏嗅出了气味的不寻常,恐怕连马血这一道关卡都会被忽略过去。
成德帝沉思了一会儿,道:“贵妃和安王受了惊吓,传朕旨意,送回京好好安养罢。”
傅瑶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此事都是高贵妃的嫌疑最大,就算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但皇帝此言一出,摆明了不再信任她们。
无论高贵妃,亦或安王,从此都再无法与太子争竞了。
高贵妃更是神色骇异,她最清楚这道旨意的关键,所谓的安养,其实与幽禁无异,她此生恐怕都别想出漪澜殿了。
安王也别想出得王府!
皇帝竟因为这一点疑心,要亲手断送她与元祈的前途!
高贵妃心中大恸,她自己已经这样了,可是元祈,他还那样年轻,怎么能在王府里老死?
高贵妃跪倒在地,死死抱住皇帝的靴角,眼角含泪的望着他,想借着自己已经残损的容貌,唤来皇帝最后的一点怜惜之情。
皇帝却只是厌恶而疲惫的看着她,吩咐侍卫道:“带她出去。”
高贵妃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像一条枯竭干涸的鱼。
傅瑶看着很是震动,莫名的倒想起一句唱词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是亲眼见证过高贵妃的风光的,原来花败也不过一夕间。尽管她是自作自受,而傅瑶从此也再无后顾之忧。
夜已经深了,众人也陆续散去,只怕经过这样的惊吓,回去后许多人都无法安枕。
傅瑶也是如此,倒不全是出于惊吓,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忧。
一只胳膊搭在元祯胸膛,傅瑶歪着头问道:“殿下觉得此事真是贵妃与安王在背后操纵么?”
元祯打了个呵欠,“管他是不是,反正你我也遂愿了。”
傅瑶忧心忡忡的皱着眉,“但这样也太简单了……”
按照推理小说的套路,越是当证据都指向一人的时候,越代表那人无辜。倘若有人在背后设局,而高氏母子不过是替罪羔羊呢?
“我不知里头是否另有隐情,但我敢肯定,北蕃王在里头撇不了干系。”元祯目光幽深,“这样大的阵仗,费了多少马血,恐怕以高氏的能力还做不出来。”
何况引来狼群也非易事,或许有熟悉地貌的人从中布阵,才能设下如此庞大的陷阱。
傅瑶听着倒陷入沉默,照这般说辞,即便高氏走了,风波也不会止息,平平静静的日子就这般难得吗?
仿佛年纪越大就越是担心未来,从前初初入宫,她满心里计较的都是自己的得失,旁人怎样都与她无所瓜葛。可随着日子绵长,岁月流逝,她反而越来越牵肠挂肚起来,仿佛不单为自己一个人活着,还得为两个人、四个人甚至更多的人活着。
放在从前,她大约会大大落落地说出做寡妇也无妨这样的话,可现在,却是一份性命掰作两半使。她不但忧虑自己的生死,也畏惧元祯的生死——她们两个原本就是一体的。
这般想着,傅瑶觉得今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摸索着攀上元祯的唇,撬开牙关,将细嫩的丁香小舌放进去。
她难得有主动的时候,元祯却不识抬举,反而做起怪来,懒懒的挥了挥手道:“别闹,孤还得睡觉呢。”
傅瑶将芳馥馥的胸脯靠近他,在他耳边腻声道:“殿下装得挺像,可我倒不信殿下睡得着。”
言毕,她将纤长五指沿着元祯结实的腰腹向下伸去,动作自然不及元祯那样熟练,可是生涩也有生涩的魅力。而且她身上的确很香,光这股气味就令人着迷——那股血腥味实在令傅瑶难受,回到帐中她就洗了个澡,多用澡豆和胰子,务必要使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香喷喷的。
姣花软玉抱满怀,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元祯也是个男人,多数情况下,还是个定力不怎么好的男人。
他翻了个身,就将傅瑶压在身下,反客为主起来。其中滋味就不消细说了,但总之这一夜接下来两人都睡得很好——果然运动有助于睡眠。
第120章 兄妹
圣旨已下; 断没有再更改的道理。高贵妃母子很快就被送上马车; 步上昌宁公主的后尘。当然两者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昌宁毕竟是被人护送回京,照样保留着公主权威; 而高氏母子则等同于被人监视; 半分威严也没有了。
昌宁走的时候傅瑶就没有送她; 这一回同样不想来。无奈昌平执意要拉上她; 大约是怕气氛尴尬,定得有人壮壮胆才好。
李昭仪也被女儿软磨硬泡的拉了来; 她对高贵妃大约有些同僚之谊; 毕竟大家同为宫中姐妹; 言语里还论及从前的情分。
高贵妃始终冷笑着不加理会; 只在傅瑶上前告别的时候恨恨道:“本宫是冤枉的; 都是你们在陷害本宫!陷害安王!”
她神色凄厉,仿佛即将下地狱的冤鬼。傅瑶见这般模样; 倒信了她真是被冤。
只是一时的冤屈; 不代表高贵妃这个人真正清白,何况从前的事傅瑶都记在心里呢。高贵妃被踩成脚底泥; 于她只会是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因此傅瑶只淡淡道:“贵妃娘娘一路好走。”
但愿从此永不相见。
回去的路上; 李昭仪带些歉意地说道:“她是心绪不佳,说话才这样无理; 你别放在心上。”
以傅瑶的眼光来看,李昭仪不过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女人,在宫里亦称不上多么出色; 可她偶尔流露出的微小善意,却不得不叫人感动。
李昭仪实在是个善人。
傅瑶面向她,真心实意地说道:“娘娘以后会有福报的。”
李昭仪将女儿的头拢到怀中,叹道:“本宫只愿平儿有个好归宿,这样我晚年也无需发愁了。”
昌平嗔道:“娘动不动就说这些,好像我真要做老姑娘了。既然这样,我索性此生都不嫁人得了,就在宫中陪着您,也省的您成日牵肠挂肚。”
李昭仪捶了一下她的颈子,骂她胡闹。
傅瑶在一旁看着,只微笑不言。其实她很能理解李昭仪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