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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书使了个眼色,随行的衙兵统领道:“刑部尚书林大人在此,奉柳贵妃之命前来……”
门里下人一听,不等他的话说完,赶紧把府门打开,很客气说了句:“有请。”
林尚书颇为满意此人的识趣,命令衙兵把府门守住,率着大批衙兵跨进了府内,放眼一看,不禁感慨于府中景物的精雅。
太子府的侍女青苔前来接迎,引路道:“林大人,正殿请。”
林尚书的眼睛里闪过窃喜的精光,阔步而行。昨日在刑部,眼看四位太子太师被诛杀,太子倍感惋惜却束手无策,不敢出言顶撞,连求情也不敢。今日,太子只能忍气吞声的把阮清微交出来,否则,就是跟皇权对峙,所造成的后果太子不会不知。而一旦如此,太子将权威全无,沦为令人耻笑的话柄。
太子这些年太深居简出,总不闻世事,二皇子党们有心弹劾,奈何抓不住他言行失当之处。想不到出现一位美色迷惑住了他,使他不顾一切的宠爱,以至于言行太过放恣,真是天赐良机,得了一个‘荒淫’的名声,足够把他从云端拉下。
林尚书脚下生风,迫不及待的要完成慕玄懿的嘱咐,一想到自己能从太子府里把阮清微带到刑部,雪耻上次在瑞王府前受的羞辱,他精神抖擞疾步如飞。
宽敞明亮的正殿中空无一人,侍女青苔道:“林大人请坐,奴婢这就去通报太子殿下。”
林尚书跨过门槛,负手而立于殿中,按捺住亢奋的心情等候。他的耐心有限,绝不打算等太久。
殊不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林尚书在殿中来回的踱着,不停的问:“太子殿下何在?”
侍女青苔总是回答:“奴婢已派人去请。”
等了一个时辰,林尚书再也等不下去了,威声道:“速带本官去见太子殿下!”
“林大人,请。”侍女青苔心平气和的伸手一引。
林尚书极为不悦,只得沉住气,跟着青苔走。
前方即是藏书阁,青苔扫了一眼跟林尚书随行的衙兵们,见林尚书只顾气愤,没有让衙兵止步,便隐隐一笑,放行他们进了内院。
藏书阁中,慕径偲正在案边提笔绘画,宁静而泰然,陪在他身边的是恬淡的阮清微。
林尚书迈过门槛,掩住心中莫大的恼怒,做足表面上的恭敬,拱手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慕径偲不予理会,继续提笔画着画。
顿时,殿门猛得关上了,藏书阁里的卫军蜂拥而出,把林尚书的胳膊反剪强迫其跪下。
“太子……”林尚书大惊失色,跪着仰望慕径偲,骇问:“太子殿下这是?”
他的话音刚落,眼睛和嘴巴就被堵住了,什么也看不到,发不出声音,耳畔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林尚书惊惧不已,太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惊慌无措中,他察觉到自己的靴子被脱下,没多久,靴子又被穿上。
殿门骤然打开了,林尚书被扔进了马车里,由太子卫军押着。林尚书急得满头大汗,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干什么,即紧张又害怕。
在府外驻守的衙兵们发现太子府的马车要出府,衙兵统领上前阻拦道:“林尚书大人奉柳贵妃娘娘之命行事,未得到林大人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
慕径偲掀开马车帘,平静的道:“林大人犯下大不敬之罪,身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我要把他押进皇宫面见皇上,由皇上定夺。”
衙兵统领一惊,连忙看向后面的马车,恰好那辆马车的车帘掀开,只见林大人被捆绑着倒在马车中。在林大人的脚边,赫然摆着几个衙兵的头颅。
慕径偲说道:“这里是太子府,由不得任何人猖狂,谁敢放肆,格杀勿论。”
衙兵统领直直的盯着鲜血淋漓的头颅,极为的惶恐,太子殿下竟然已经杀了几名衙兵以示警醒,可见他的‘格杀勿论’绝不是说说而已!眼下情势有变,他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放行。
马车缓缓的驶出府,驶向皇宫。
阮清微依偎着慕径偲,饮了口酒,把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手里。慕径偲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深的一吻。两人都很镇定,深知将要一起面对的是什么,唯有同心协力才能战胜一切。
昨日在皇宫以及刑部发生的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慕径偲的孤立无援与软弱可欺,被二皇子党们津津乐道,他们看到了曙光,并等着看更多精彩的戏。
要看精彩的戏是吗?
慕径偲和阮清微联合谋划出了一场戏,肯定精彩。
他们进入皇宫,通报之后,径直前往四象殿面见皇上。
众目睽睽之下,五花大绑的林尚书被摘去了堵住眼睛和嘴巴的布。他面色惊骇,看清是在皇宫中后,如释重负。但此番模样被宫女太监们看在眼里,非常的有失尊严。他羞愤的惊问:“太子殿下为何绑住本官?”
石竹冷道:“若不闭嘴,就带着林大人绕一绕弯路示众,再去四象殿见皇上。”
林尚书怒火突起,燃得极旺,发现慕径偲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勃然震怒,刚要出言质问,便听石竹冷冷的道:“太子殿下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大可不必再费口舌的喧哗。我刚才说的话,绝不是威胁你,不信试试。”
一个侍女竟然敢自称‘我’!林尚书不得不清楚的意识到当前的处境对他不利,他非常坚难的忍住火气,低着老脸,快步的奔向四象殿,能少被宫女太监们围观。他咬牙,此辱必报!
宫女太监们看到林尚书被捆着的狼狈样子,不禁诧异的窃窃私语,他可是一品重臣,跟柳贵妃是亲戚,权势极大,太子殿下怎么押着他进皇宫?此举无疑让林尚书的颜面荡然无存了,林尚书没了颜面,柳家和林家也脸上无光呀,太子殿下就不担心彻底的得罪了柳家和林家?
他们进入四象殿,不过须臾,慕昌帝就到了,身后跟着局促不安的柳贵妃。
柳贵妃看了看林尚书,林尚书恼不堪言,俩人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慕昌帝神色不明从他们身边经过,端坐于上座,目光深沉。
慕径偲恭敬的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阮清微跟太子府的侍女们一同向皇上行礼,慕昌帝俯视而下,暼了一眼侍女们各捧着的托盘,托盘上都用锦帕盖着,不知是何物。另有两名侍女抬着一个大木箱。
箱中物和盘中物能被带到正殿,可见是非危险之物,在进皇宫已被检查一遍,在四象殿外被再次检查过。但如此遮掩,应是不便示众之物。
林尚书紧随其后的跪道:“下官拜见皇上。”
慕昌帝沉声道:“太子,说吧。”
“是。”慕径偲回首示意,太子府的侍女们陆续排成了一列。
阮清微上前把托盘上盖着的锦帕都掀开了,逐一介绍道:“皇上赏赐的玉如意,皇后赏赐的砚台,太子亲笔所画的皇上和皇后踏春图。”
玉如意碎了,砚台裂了,踏春图上被泼了墨。
慕径偲拱手道:“儿臣知错,只顾在藏书阁与阮清微一同作画,怠慢了林大人。当林大人进到藏书阁里,未允许林大人强行把阮清微带走,才在推拉中,使父皇和母后的圣物受损。”
这种说话的方式听着很熟悉,话中含义细细品读,柳贵妃和林尚书同时一惊,毛骨悚然,这是大不敬之罪。
林尚书慌忙解释道:“望皇上明查,下官没有要强行带走阮管家,也不敢跟太子殿下推拉,更不曾损坏圣物!”他又坦言道:“清早,下官奉柳贵妃娘娘之命,进太子府彻查品行不端的侍从,先是在正殿里空等了一个时辰,刚踏进藏书阁,就被太子卫军捉住绑了起来押至皇宫。”
阮清微拧眉,指了指慕径偲华贵的靴子,道:“这是谁踩的脚印?”
林尚书猛得想到自己的靴子被脱去的缘故了,急道:“皇上,下官被捆绑住之后,靴子被脱去过,又被穿上了。”
阮清微又指着箱子里的头颅,道:“这八名刑部衙兵的头颅呢?”
林尚书一脸的不解。
“他们死于藏书阁中,”阮清微道:“太子府的藏书阁是什么地方?内院,林大人领着携带兵器的衙兵进了太子府的内院。”
林尚书顿时怔住,虽然阮清微没有说透,但言下之词,这是谋大逆之罪!任何外人不可随意入皇家内院,若不是皇家人犯了重罪,绝不可携带兵器入皇家内院。这是疏忽了,但他不能承认,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慕昌帝,神色诚恳的道:“皇上,下官是在太子府侍女的引领下,独自一人去的藏书阁。”
一旁的柳贵妃很紧张,时刻观察着慕昌帝的神情,这很明显是慕径偲的蓄意报复,他真是不容小觑!但她不能说话,突然间,她领悟到了昨日在刑部时,慕径偲一言不发的无奈。
阮清微沉着的望向林尚书,平静的问道:“依林大人之意,以上种种皆非林大人所为,反倒是蒙受了冤屈?”
林尚书很确定的道:“本官所言字字属实。”
“好奇怪,”阮清微面露惊讶,语声缓慢的道:“林大人全都否认了,这跟林大人率衙兵闯进太子府的藏书阁,不顾太子殿下提出的绘完一幅画再与林大人交谈的建议,强行的要把民女带走,见太子殿下保护民女,林大人摔开砚台,砸在了玉如意上,砚台里的墨汁泼到踏春图上,孔武有力强拉民女时的嚣张,简直判若两人。不应该呀,林大人看上去是敢作敢当之人,不是很威风凛凛吗?”
林尚书知道中了他们的陷害,便不急不恼了,以免自乱阵脚,威声道:“你如此栽赃嫁祸,可有证据?”
“证据?”阮清微正色的道:“太子殿下亲眼所见,民女亲眼所见,太子府的侍从们亲眼所见,皆是亲眼所见,倒真是拿不到确凿的证据。难道,仅你一人否认,多数人亲眼所见,就不能证明此事是真的?”
此番话,直截了当的指向昨日在景粹宫中,亦心公主和瑞王妃对太子殿下的控诉。
柳贵妃的背脊直冒冷汗,慕径偲和阮清微是有备而来!
林尚书不清楚昨日发生在景粹宫的经过,就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几乎用蔑视的语气反问道:“难道能证明?”
阮清微耸耸肩,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
慕径偲开口了,唤道:“林大人。”
林尚书心中猛骇,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致命的招数。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坦然的看过去,看到的是太子殿下的波澜不惊,极为宁静的神态。
慕径偲平静的道:“今日之事,确实口说无凭难以定论,是非经过我知你知,就莫再争论了。推拉中损坏的圣物和被太子卫军依法斩首的衙兵的后事,都由我来负责。万一以后再有唐突之处,还望林大人海涵。”
这种话又很熟悉,柳贵妃的脸色很难看。
身为太子,被无礼冒犯了,却无法追究,还要息事宁人的希望相安无事。就如同,昨日慕径偲‘沉溺于美色,纵容美色飞扬跋扈不把亦心公主放在眼里’,一样的不合法度。
林尚书一时恍惚,太子此话何意?是在握手言和?
突然间,林尚书意识到太子是在暗指他权倾朝野,连太子也要屈尊妥协。真是险,处处是陷阱。他要赶紧示弱,千万不能中了诡计,殊不知,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慕径偲双腿一跪,跪向高坐龙椅的慕昌帝。
“父皇,今日事发突然,儿臣不得已惊忧父皇,愿承担一切后果,”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