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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或杀罚,或饶恕,皇上全都默许。”青苔道:“曾有位妃子欲加害柳贵妃,柳贵妃陷些遇害,柳贵妃恨极,要赐死此妃子,将妃子满门在朝的为官者革职,三族迁离京城。皇上默许,下旨按照柳贵妃裁决的去执行。”
阮清微惊讶,皇上的行为可真是独辟蹊径,是让后宫的这群女人们自相残杀?不过,确实是治理后宫的一种方式,谁也不敢太过造次。她想了想,道:“仅凭糕点里有水银,就确定是庄文妃要加害魏淑妃?这是谁的盖棺定论?”
青苔道:“御医的推测,柳贵妃的推断,庄文妃只是喊冤洗脱不了嫌疑,魏淑妃悲痛的指责庄文妃送的糕点,最终是柳贵妃定论,皇上一言未发没提出异议,就定论了。”
阮清微挑眉,如此重大的事,皇上一言未发?她问道:“能否设法见到庄文妃?”
青苔道:“除非能得到魏淑妃的允许。”
“能否见到魏淑妃?”
“不易。”
阮清微询问之色的看向慕径偲,“以你之意?”
过了半晌,慕径偲平静的道:“再等等。”
阮清微一怔,莫非还有变故?她若有所思的饮了口酒,不经意的偏头一瞧,瞧见石竹远远的率众而来,浩浩荡荡,足有百余人,各持便于挖藕的工具。
石竹曾是何皇后的贴身侍女,如今是太子府的侍女并手持太子令牌,四司八局在得知太子殿下指定人数去采藕时,无比震惊,不敢明确表态。各司各局在紧急暗中商议后,纷纷表态,如果能进得了祥凤宫,就去采藕,顺便得偿一个心愿。
众所周知,祥凤宫是禁地,如果进得了祥凤宫,就不必骇惧会触犯皇上。
不曾想,石竹与福公公攀谈了一番后,他们竟被放行,只是下令:仅能到月波湖,擅去祥凤宫的别处者,斩无赦。
在石竹沉着的指挥下,他们从月波湖的西岸连成一排开始挖藕,有条不紊,干劲十足。依这种劲头,一天就能将藕挖完。
效劳于宫苑内廷事务的宦官们,在热火朝天的挖藕,不知皇上在得知这般情形时有何感想。阮清微闲适的倚着亭柱,欣赏石竹的得力。
石竹沿着湖边快步而来,走到慕径偲的榻前,低声禀告道:“奴婢刚刚得知,魏淑妃小产一案有变。”
“嗯?”慕径偲并不觉得惊讶。
石竹道:“守在魏淑妃床榻前的御医发现了魏淑妃私藏的一瓶水银,有打开过的痕迹。御医已奏明皇上,皇上命柳贵妃彻查。”
阮清微挑眉,皇上竟然让柳贵妃决定魏淑妃和庄文妃的命运?摆明了是给柳贵妃一个公报私仇的机会!
大好时机,依柳贵妃的作风,一定会趁势拔去魏家这个心头刺。经她彻查,就会变成魏淑妃故意小产诬陷庄文妃。即使魏淑妃跟庄文妃无冤无仇,绝不可能使出这种愚蠢的伎俩,水银瓶的出现也很可疑。如果皇上依旧一言不发,柳贵妃就能得逞。
事态一变,庄文妃是能脱险了,魏淑妃与魏家则凶多吉少!
魏家怎么办?注定浮沉于朝堂,平白无故的被碾压?皇上真的会对魏家的命运坐视不管?纵容柳贵妃还是试探柳贵妃?他深沉叵测,按慕径偲曾说的‘他的一念之间不知有多疯狂’,俨然无法掉以轻心。
阮清微的眸色渐沉,她愿魏家能世代安稳。当针锋对准魏家时,她能做些什么防患于未然?让慕径偲帮忙出主意?他自幼远离朝堂权斗清静无为,已经为她做了许多他绝不会做的事,岂能仗着他的爱慕而让他为难,不能给他惹麻烦。他洁身自好,对魏家的事袖手旁观无可厚非。
她踱到湖边,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酒,无力感油然而生。
短暂的沉默后,慕径偲唤道:“清微。”
阮清微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缓步走到他面前。
慕径偲轻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近他,轻道:“石竹立刻带你去见庄文妃,帮我带几句话给她。”
“能轻易见到她?”
“石竹会有办法。”
阮清微问道:“带什么话?”
慕径偲平静的道:“在最后的定论时,皇上会到场,让她于众人面前认罪,承认是她设计谋害魏淑妃,故意趁乱把水银瓶藏在魏淑妃的宫中,陷害魏淑妃。”
阮清微惊得瞠目。
慕径偲神色如常的道:“让她必须坚定的认罪,丝毫不得犹豫。”
阮清微内心震荡,愕道:“你是要她顶罪,去救魏淑妃和魏家?!”
“魏家平安无事,是你所愿。”阮清微的心情轻松愉快,是慕径偲所愿。
“可她是你的……”阮清微难以置信,庄文妃是他的胞姐,承认谋害皇妃和皇嗣,罪名极重。因她愿魏家平安无事,他就当机立断的决定让庄文妃顶罪?!
“魏家世代为国效忠,魏家男儿多死于战场,岂能让魏家的名声毁于莫须有。我是太子,大慕国还要仰仗魏晏大将军,他是不可多得的将军。”慕径偲这样说着,能使她的压力小些。
阮清微的目光忽然细碎,胸腔里涌出无数的感动,她清楚的知道慕径偲这样说,其实为了让她心安,他是在为了她和她想保住的魏家走了一步险棋。与此同时,他也绝不可能置庄文妃于不顾,她轻问道:“除了让庄文妃认罪,还让她怎么做?”
慕径偲道:“让她极度的悲痛懊悔,忏悔,可以把压在心底的被冷落的孤独凄苦都宣泄出来。纵使难以令人信服是她谋害,也难以令人不信。”
阮清微恍然道:“如此一来,受害的就又是魏淑妃了,就能由魏淑妃裁决?”
慕径偲点头,道:“当皇上下令让魏淑妃裁决后,让她求魏淑妃将她贬为平民,逐出皇宫,削发为尼,与枯灯古佛为伴,赎罪。”
从此,大慕国的皇宫里再无庄文妃,也无人知道庄文妃身上那惊天的秘密。
阮清微想了想,道:“魏淑妃知道事有蹊跷,为了自保,应会准。”
慕径偲不置可否,认真的说道:“告诉她,我希望她能活得自由,不要再被困皇宫中的方寸之地。”
“好。”
“告诉她,她心存幻想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垂怜她,她留在皇宫里的结局就是一个孤独终老的处子,或是很快被牵怒的杀害。”
“好。”
“向她保证,我能在半年内让她自由,让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天地浩大,她还年轻,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她重拾。”
阮清微郑重的道:“好。”
“说服她,请她相信我们。”
“好。”
沉默了片刻,慕径偲道:“你可以根据情况,有选择的告诉她,我要保魏家,看在我母后和我这么多年对她照顾的情面上,希望她能报恩。”
“好。”
慕径偲看向石竹,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单独见到庄文妃。”
石竹道:“是,奴婢遵命。”
阮清微走出几步,轻问:“万一再生变故,事态没有按预期的发展呢?”
慕径偲平静的道:“有我在。”
☆、第五八章
夕阳斜斜的照着空荡荡的月波湖,照着湖边堆积如山的莲藕。秋风骤起,在天黑之前,勤劳的采藕人已采完了整湖的莲藕。
采藕人一身泥泞的排着队,即疲劳又兴奋,等着青苔逐一记下了他们的心愿。
阮清微倚着亭柱饮酒,对侍女道:“这些藕全送给御膳房,通知他们来领。”
侍女应是。
除了采完莲藕,皇上还命她设一席全藕宴。既然未规定何时设宴,那她就自作主张的定于明年再设,如果明年的境况不比此时艰难。
凉亭下,慕径偲躺卧在榻,随手翻阅着记录心愿的册子,一百零八个心愿,求财求名求权,皆是有些大胆又有所克制,是他们在四司八局兢兢业业做五年也很难如愿的。他合起册子,吩咐道:“全照办。”
青苔应是。
今日带来的两坛女儿红已饮尽,阮清微的眸色清亮极了,在月光朦胧的夜色里,将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轻道:“柳贵妃倒是沉得住气,还不定论,再等等?”
慕径偲握着她的手,道:“不等,我们回府。”
“好。”阮清微扶他起身,搀着他走出凉亭,走出寂然的祥凤宫。
偌大的皇宫里,肃静极了,毫无生气,似人迹罕至的海市蜃楼。稀疏的灯光倍显冷清,一阵阵的寒意夹杂在风里,吹进人的眼睛里,非常刺目。
阮清微跟随着慕径偲的步伐,走在长长的黑压压的甬道,两侧是高耸冰冷的宫墙,除了不寒而栗,就是压抑。忽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母后就是在像这样的甬道里,跪下求高高在上的皇帝饶了元氏家族,已经不需要再逢场作戏的皇帝冷漠决绝的甩开那双枯瘦的手,拂袖扬长而去,母后哀嚎着跪行去追……。想起母后的绝望、撕心的哀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径偲脚下骤停,迅速的解开自己的斗篷,温柔的披在了她的肩上,捉住她的小手塞进他的怀里暖着。
一股股暖意从心底猛生,阮清微的唇角浮起灿然的笑意,见他神色如常旁若无人,心窝里更为热乎乎。
在这时,忽有一位嬷嬷追至,正色的道:“阮管家请留步。”
“嗯?”慕径偲下意识的护着她。
嬷嬷道:“皇上正在四象殿,等待阮管家前去拜别。”
阮清微仰首询问道:“太子殿下一起去四象殿?”
慕径偲道:“我们去。”
他们朝着四象殿走去,他用衣袖结实的盖住她搀扶着他而露在外的手,免被冷风吹。
四象殿外颇为拥挤,宫女太监们三三两两的聚着交头接耳,神态各异。见太子殿下来了,都连忙住口,恭首的行礼。
通报之后,福公公引着慕径偲和阮清微进殿。
殿内,并列三宫的皇妃都到齐了,还有御医和史官、后宫女官,坐在上座的是深沉的慕昌帝。
慕径偲信步穿行在复杂的注视里,比他受注目的是他身侧与他同行的阮清微。渐渐的,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阮清微披的斗篷上,面料极讲究,兰花暗纹,绣着精致的蟒形图案。大而长的斗蓬随着她的脚步前移,拖着地。
那是太子殿下的斗篷,在为她遮寒。受此殊荣,她并未有受宠若惊的喜,反而是镇定自若,有着与生俱来的美丽,充满纯粹的灵气。
在福公公的示意下,慕径偲落坐于次座,阮清微自然而然的立于他身后。
他们俩人如此的平静,容貌一个俊一个美,气质一个雅一个清,都心安理得的沐浴在无涯的时光里,似乎得到彼此给予的无疆之休,也能坦然的接受。
“魏淑妃小产,主谋不是庄文妃?”慕昌帝冷倦的声音压下,惊得众人腾地收起视线,回归到方才的话题中。
柳贵妃按捺着狂烈的兴奋,道:“是的,令臣妾震惊。”
顿时,殿内喧闹了,咄咄逼人、试探、明讥暗讽……,各种剑拔弩张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的此起彼伏。狰狞、冷硬、慌恐……,各种淋漓尽致的表情,为了所谓的真相寸步不让。
阮清微只是静静的垂着眼帘,置身事外的旁观柳贵妃在主持公道。
柳贵妃的公道就是魏淑妃用心险恶,自己用水银设计自己小产,残忍的嫁祸给无辜的庄文妃,还带着‘苍天饶过谁’的正义,抚慰庄文妃昨晚所受到的惊吓。
案件突然转变,身体虚弱的魏淑妃措手不及,满眸的憎恶和鄙夷毫不掩饰的怒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