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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亲手扶起了张辅,大声高呼道:“出征前道衍禅师占卦,说‘师行必克,但费两日’,双日为‘昌’。东昌之战,张将军殉国。但是东昌之后,我们定无往不胜,师行必克!”
朱棣振臂一呼,燕军郁积的愤懑之气立刻转化为了斗志,和为张玉等同袍报仇雪恨的士气!纷纷高呼道:“师行必克!师行必克!”
建文三年,二月,朱棣东昌大败之后立刻出征,乘着天气寒冷,南军水土不服之际,反攻盛庸,盛庸触不及防,连连败退,朱棣接连攻下了广平,大名等地,一路势如破竹。
京城。
且说平燕大将军盛庸得胜的消息传到京城,满朝文武百官大喜,建文帝重赏盛庸,恰逢即将除夕,建文帝欢喜不已,终于可以过一个安稳年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譬如被革职回家的曹国公李景隆和魏国公徐辉祖。盛庸大获全胜,在东昌重创燕王朱棣的喜讯将两位前任元帅比到泥地里去了。
朝野纷纷议论,说徐辉祖和李景隆乃虎父犬子,玷辱了父亲徐达和李文忠的威名。
徐辉祖在家里借酒消愁,并没有注意到弟弟徐增寿又悄悄跑出去了。
南朝金粉,十里秦淮。
精致的画舫之上,两个绝色女子一左一右,频频劝酒,李景隆不耐烦的将酒杯拨到一边,“你们家新选的花魁呢?收了爷的银子,怎么还不上来陪爷!”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哟,曹国公好心急,奴家来也!”
见到此人,李景隆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来人笑道:“你我是酒肉好友,年轻时就在花楼里争花魁,争风吃醋打过无数次架。闻得秦淮河选出了新花魁,当然知道你会来一亲芳泽哈哈!”
李景隆随手抓起酒杯砸了过去,“徐家二小子!你还有脸见我!”
来人正是魏国公府的二爷徐增寿。酒液湿透了鞋面,徐增寿也不恼,笑嘻嘻的坐在李景隆身边,屏退众人,亲自倒了一杯酒,“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李景隆怒道:“还要脸不?我又没请你来!”
徐增寿笑道:“我想见曹国公你,没脸也要来见一见。”
言罢,徐增寿三杯酒下肚。
李景隆的火气尤在,“你这小子不够意思,咱们两人几十年的老交情了。结果我和你妹夫朱棣打仗,你明面上去帮我劝降,其实是拉偏架,帮倒忙!”
徐增寿说道:“李景隆,事到如今,你已经失去了君心,朝野上下那个不嘲笑你无能懦弱,葬送了六十万大军——”
李景隆怒道:“胡扯!那十万应该摊在你大哥头上!”
徐增寿无奈的摊了摊手,“可你是主帅嘛,这黑锅你怎么也甩不到我大哥头上去。其实我打心眼里为你和我大哥鸣不平。不是你们弱,而是我妹夫朱棣太强悍了,天时地利人和,你再有本事,也斗不过天意啊!”
李景隆呵呵冷笑道:“别吹牛了,盛庸刚刚取得了东昌大捷。燕王大败。”
徐增寿笑道:“不出一个月,我妹夫就会反败为胜。”
李景隆冷冷道:“就凭你这话,传到皇上耳边就是通敌的死罪。”
“有我爹爹的余威在,还有我大哥的庇护,皇上不会弄死我的,不过——”徐增寿蹭到李景隆身边,低声道:“你想过没有?燕王一旦打到南京,我就是国舅爷了,而你们李家要满门抄斩的。”
李景隆嘲讽道:“是嘛,那就等燕王有本事打到南京再说。”
徐增寿说道:“等到哪一天,一切都晚了。咱们多年交情了,总不好见死不救,如果你现在投诚燕王,我保证你们李家荣华富贵,绝对比以前你爹在时还要风光。你想想看,你现在一无所有,皇上也不相信你了,更不会重用你,还整天被人嘲笑,多没意思,不如跟我搏一把大的,将来一雪前耻。”
李景隆有些心动,“燕王真的会胜?”
徐增寿说道:“退一万步讲,燕王即使失败了,你还是曹国公,也没什么损失啊。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告诉我一个答案,燕王就会记得你的好,将来必有重赏。”
李景隆问道:“你要问什么?”
徐增寿问道:“周王朱橚关在何处?”
李景隆说道:“凤阳皇陵。”
徐增寿笑道:“皇上对外声称关在凤阳,其实并不在那里。皇上昨日和几位顾命大臣商议,决定将朱橚绑为人质,胁迫燕王投降,我们要在这之前救出周王,免得燕王陷入被动。我知道周王是你亲自押解回京并关押的,老实交代吧。”
李景隆大惊:“皇上和顾命大臣商议军国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增寿一挑眉毛,笑道:“宫里的人,还有朝中的大臣大多都秘密归顺了燕王。别说什么军机大事了,就连皇上穿什么颜色内裤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我劝你早点投诚,一旦冷灶成了热灶,你抢着烧都烧不到。”
李景隆思忖片刻,说道:“周王秘密关押在京城八府塘湖心小岛的行宫里……”
☆、第288章 母子相残
建文二年,腊月二十八。
一家客栈里,从云南远道而来的茶商掰开一个馅饼,里头夹着一张纸条,茶商打开一看,喃喃道:“八府塘湖心小筑?居然又是这个地方。”
马三保问道:“郡主知道这里?”
茶商将纸条扔进火盆里,“那里四面环水,每天只有一艘送粮食菜蔬的船,形同监狱。我曾经被幽禁在那里一年,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那个地方还关押过张士诚的女儿,郡主,王妃,现在又关了一位亲王。”
茶商回忆着往事,提笔在一张纸上画下了湖心小筑的地形图,“码头太过显眼了,而且日夜都有人把守。我们不能去这里。东边有一处浅滩,夏天全是比人还高的芦苇丛,野鸭在此栖息。全是淤泥,无法停靠,不过现在是冬天,浅滩干涸,淤泥结冰,还有枯萎的芦苇丛掩护,我们可以在这里接应周王。”
马三保说道:“好,我这就将消息传给周王,要他大年三十年夜里在此等候。待救出周王,还劳烦郡主将其带到云南避一避风头,等天下太平后,燕王定有重赏。”
茶商一笑,“马公公不用客气,我的命都是燕王妃救的,否则早就给秦王殉葬了。”
马公公走后,茶商推开了窗户,夕阳抛洒在脸上,居然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女人!她素面朝天,眼角已有了皱纹,下巴微微松弛,眉宇开阔,眼神清淡,目光悠远的看着八府塘方向。
此人正是昔日的秦王妃王音奴!
即将就是春节了,京城车水马龙,格外热闹。盛庸大胜燕王,朝廷也洋溢着喜气,建文帝心情大好,吕国舅乘机进言道:“皇上,除夕守岁,理应一家团圆才是,微臣听说吕太后最近身体大好了,是否能出慈宁宫参加皇室家宴?”
建文帝误认为吕家人的探子们杀了常升,所以宣布吕太后得了“失心疯”,关在慈宁宫里治疗一年多,再也没有出来过。
建文帝不喜吕家干涉皇家和朝堂上事情,故现在吕家人都是虚职,并无大权,吕国舅从来不敢摆出舅舅的架势。
建文帝客客气气的婉言拒绝道:“朕问过太医,太医说吕太后的病还需静养,除夕家宴人多,加上鞭炮轰鸣之声,唯恐太后旧病发作。”
吕国舅碰了一鼻子灰,建文帝的亲弟弟衡王朱允熞说道:“皇上,臣弟刚得了一个女儿,想让太后赐名,抱抱孙女,而且臣弟好久没见到太后了,甚是想念。倘若家宴太过吵闹,就让放焰火的走远一些,反正在天上隔了远也能看见。”
建文帝想了想,说道:“好吧。”
大年三十,除夕夜,皇室欢聚一堂,恭贺新春。
“养病”一年多,吕太后面容平静,心宽体胖,见到建文帝,甚至心腹大患瑾贵妃也不再激动了。
吕太后甚至对着常瑾微微隆起的肚皮慈祥的笑了笑,“贵妃有孕了?真是太好了,哀家看着肚皮圆圆的,定是一个龙子。”
常瑾摸着肚皮,目光温柔,笑而不语。
建文帝说道:“无论皇子公主,瑾贵妃生的孩子,朕都喜欢。”
常瑾笑容更盛,偎依在建文帝怀中,一副冠宠后宫之态。
马皇后等人早已熟视无睹了,照常喝酒吃茶,并不觉得有何异样。吕太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是以前,她定要讽刺一句:“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是叫你爹呢,还是叫你表哥?”
但是吕太后有比和大儿子朱允炆斗气更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吕太后端起一杯酒,将心里的话一起咽下去。
这时候宫人端上了点心,按照旧俗,吕太后将面前的点心分了分,赐给满堂儿孙们。
分给建文帝的是一盘奶油松仁卷,礼乐声起,宫人翩翩起舞,众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欣赏歌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常瑾拿起一块奶油松仁卷尝了尝,娇嗔道:“皇上,今天的松仁卷做的真好,不似以前那样油腻腻的。”
建文帝笑道:“你以前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现在胃口转好了,当然吃什么都香甜。你既喜欢,都拿去吃吧。”
常瑾连吃了两块,“都说酸儿辣女,我现在喜欢吃甜食,不知肚子里的这个是男是女呢。”
建文帝宠溺的笑道:“都好,都好,倘若好事成双,能得个龙凤胎就最好了。”
话音刚落,常瑾突然满头冷汗,顺势倒在了建文帝怀中,痛苦的捂着肚子呻/吟!
“皇上!孩子……肚子好疼啊!”
众人皆惊,马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快传太医!”
建文帝疯了似的抱起常瑾,“你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鲜血浸透了衣裙,常瑾昏死过去。
建文帝的目光落在奶油松仁卷上,随即怨毒的看着吕太后。
吕太后也惊呆了,大声尖叫道:“不是我!不是哀家!”
太医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皇上,奶油松仁卷上撒的糖霜,被人掺了西域乌头草,这东西有剧毒,要灌药尽快排出毒素。”
建文帝怒道:“那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救贵妃啊!”
太医说道:“可……可是药物会导致滑胎。”
建文帝跌坐在龙椅上,“保大人,不惜一切代价救贵妃!”
常瑾已经昏迷不醒了,四肢抽搐,心跳紊乱,两个宫廷女医正在往她嘴里强行灌着解药。
大年三十午夜,常瑾流产,堕下已经成型的五个月男胎。
且说常瑾中毒,皇宫一片混乱。衡王朱允熞苦苦劝吕太后:“母亲,您这又是何苦?打了老鼠却伤了玉瓶,瑾贵妃这个妖妇,过几年自然年老色衰,不复宠爱,墙倒众人推,不足为惧。可是您偏偏要和她作对,在奶油松仁卷里做手脚,万一皇上误食了,岂不是酿成大祸!”
吕太后异常清醒,她没有解释,只是紧紧的抓着二儿子的手,问道:“你想不想当皇帝?”
衡王一愣,“母亲,您在说胡话。”
吕太后冷冷道:“我再问你一次,想不想当皇帝?坐在龙椅上,万民臣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衡王努力挣脱母亲,可是吕太后的手如铁钳子般不肯放松,“母亲,大哥是长子,皇位理应是他的,我不能和大哥争。”
吕太后吼道:“不!明天正月初一大朝会,坐在皇位的那个人是你!接受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