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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主帅老将冯胜当机立断,将常升拉到身边,啪啪两个巴掌扇过去,“胡闹!多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耍酒疯!差点惹得军队哗变!你这个醉样真是辱了你父亲开平王常遇春威名!”
冯胜老当力壮,两个巴掌也没有留情面,常升的脸都被打肿了,牙齿都被打飞了一颗,整个人惊呆了。
朱棣首先弃剑,大声叫道:“放下武器,方才开国公喝醉了!你们别跟着起哄!”
洪武帝法古建邦,本质是对武将不够信任,利用亲生儿子们节制武将,所以燕王发号施令,无人不敢从。
就连主帅冯胜也解开了佩剑腰刀,放在酒桌上。
但是刚刚投降的纳哈出不为所动,依然持剑而立,方才他的手下已经砍死了赵指挥使,恐怕覆水难收了。
一旦北元军降军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朱棣摊开双手,以示诚意,慢慢接近纳哈出,说道:“方才是误会,常升喝醉了,我就这叫他给你赔罪。”
常升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大声叫道:“我没醉!方才纳哈出用蒙语说他们只是诈降,等把我们灌醉了,他们就反攻大明军队!我才开始动手的!”
朱棣和北元交战多年,他勤奋好学,懂得蒙古语,一听常升如此说,加上赵指挥使已经身亡灭口,便知不懂蒙语的常升被人算计了。
朱棣说道:“常升,方才纳哈出以酒浇地,说的是祭拜战死的将士,愿他们安息。”
常升难以置信,指着血泊里的赵指挥使说道:“不对!方才他明明是说——”
早就投降大明的原北元将领张玉和火里火真一起说道:“开国公,燕王说的意思才是对的,赵指挥使的翻译南辕北辙,是故意激怒误导你。”
张玉和火里火真的母语皆是蒙语,哪怕朱棣的翻译有误,他们也不会听错。
亲舅舅凉国公蓝玉一脚将外甥常升踢的跪下,“蠢货!被人算计都不自知!差点酿成大祸,功败垂成!”
蓝玉看似大骂外甥愚蠢,其实替外甥开脱罪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故意译错语言的赵指挥使身上。
如今要以大局为重,元帅冯胜立刻说道:“赵指挥使是北元收买的奸细,故意误导常升,以离间我们。不过常升太过冲动,搅乱庆功宴,来人,将常升拖下去打五十军棍!免去一切职务,罚到辎重营喂马!”
对于一个公爵而言,这种处罚太严苛了,常升正要争辩,抬头见舅舅蓝玉暗示的眼神,只得磕头认罪,“末将知罪,任凭受罚。”
冯胜和朱棣的诚意终于瓦解了纳哈出的戒心,纳哈出弃剑,手下们也纷纷收刀,坐回各自的座位上。
纳哈出主动替常升说情,“燕王殿下、宋国公,这位常大将军被奸人蒙蔽,又恰逢酒醉,未免冲动了,请元帅免了常大将军的五十军棍,只罚喂马即可。”
纳哈出能够在高丽国和大明之间周旋三十余年,见风使舵的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他主动递过了梯子,冯胜当然顺着下台了,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常升罚酒一缸,喂马谢罪如何?”
纳哈出点头说道:“大善。”
常升扛起一罐酒,一饮而尽,赢得纳哈出等降军的喝彩,重归于好。庆功宴才避免成了鸿门宴。
可惜赵指挥使已死,问不住背后主使,冯胜将一切密报给了洪武帝,请皇上查清真相,给常升定罪。
入夜,常升在营地喂马,燕王朱棣到了马房,屏退众人。
常升抬头,见到是朱棣,隐隐有些失望。
朱棣心中暗叹,问道:“你以为是我是凉国公?”
常升是个直脾气,他将一捆干草用木插挑进马槽里,头也不抬的说道:“是啊,我以为舅舅来看我了。”
朱棣说道:“正因蓝玉是你舅舅,所以他要避嫌,不能私下见你。这次北伐招降纳哈出,你居功甚伟,可是今晚酒宴上一时冲动,毁了你所有的功劳,回去后八成还要获罪。”
常升低头用耙子清理马粪,说道:“错了就是错了,随便皇上怎么罚我,我重返沙场,戴罪立功便是。其实有谁比燕王殿下更了解我们常家的冤屈呢?我们多做多措,他们不做不错,你我都被东宫吕氏算计过无数次了。”
“这一次赵指挥使故意翻译错误引我入局,估计也是吕家人的手笔,哼,他们得了皇太孙之位还不够,一直提防着我们常家,想要削弱常家在军中的势力,以防我们有一天会拥立嫡孙朱允熥。燕王殿下,你是最年长的亲王,又在军中颇为威名,今天他们利用赵指挥使算计我,明天他们就敢用卑鄙无耻的方法算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金山之役后,纳哈出的投降宴会发生令人费解的这一幕至今都是个谜,是舟自己脑补推测的细节和前因后果,应该和吕侧妃朱允炆有关系,这符合他们一向的“犯罪手法”。他们不放心常家,要彻底斩断隐患。
今天依然双更,看完回来补评。
☆、第265章 母女争夫
能够位列国公的常升粗中有细,绝非浪得虚名,事后清醒过来,立刻认识到自己中计了,配合冯胜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大戏,安抚纳哈出。
被罚喂马也是心甘情愿,做事一丝不苟,他从麻布带子里抓住一把粗盐,军马粗粝的舌头舔舐着他的掌心。
常升挽起了衣袖,胳膊上布满了伤疤,都是冲锋陷阵留下来的痕迹。朱棣身上也是如此,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洪武帝偏心东宫庶长孙朱允炆,朱棣和常家守护大明,赴汤蹈火,冲锋陷阵,冒着生命的危险,但同时还要应对东宫各种暗箭的算计。
洪武帝非要废嫡立庶,常家虽然忠于洪武帝,若说没有一点怨气,那绝对不可能的。就像朱棣,明知父皇偏心,徐妙仪生产才三日,春雪飘飘,就狠心将燕王府赶出京城。可那是他的父亲,也是君王,于忠于孝,他都必须服从。
对于常升的怨言,朱棣无法给出任何回应。藩王和武将互相节制,倘若来往过密,恐怕京城里又要猜忌他们的关系了。
常升有些心灰意冷,朱棣心中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拼命付出到底为了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朱棣原本是打算去马房提醒常升的错误,让他平息怒火,可常升心里明镜似的,他无话可说,遂回到营帐。就藩十六年,他改造北平城,这座古都重现辉煌;保护边关,如今东北纳哈出投降,高丽国也易主了,盟友李成桂当了新主,从此燕地东北边关重获和平,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之后燕地的命运会走向何处?亲历了朱允炆买通赵指挥使算计常升的毒计,朱棣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阴险的侄儿会放过他这个最年长、最强悍的皇叔!
朱棣负手看着营帐里的大明堪舆图,目光落在汪洋大海里的几个岛屿。如果……将来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带着妙仪和孩子们乘船度海,去海外冒险,占地为王吧!连同五弟也一起走。天下之大,并非一定要拘于中原之地,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朱棣的目光落在北平城,神情渐渐温柔起来了,那是他的家,妙仪在燕王府里等他回家。
……然而,徐妙仪此刻却身在草原鞑靼部落的领地。春天的草原夜晚异常寒冷,她穿着羊皮袍子,外面罩着皮盔甲,头戴狐皮帽子,帽子毛发纤长浓密,衬着她巴掌大的一张笑脸,已经四十多岁的徐妙仪,在火把的光辉下宛若少女。
这里是丘陵地带,从熄灭的木炭,还有地上散落的羊骨头等杂物来看,这里应该建过营地。
徐妙仪一脚将漆黑的木炭踩进泥地里,说道:“我们来晚了一步,偷袭不成,买的里八刺已经挪了位置。”
鞑靼部落首领乌格齐说道:“天元帝狡猾多疑,他在我们部落里安营扎寨,但从没放松过警惕,故每天都会换个地方扎营,行踪诡异,连亲信都捉摸不出下一个营地会在那里,不过——”
乌格齐打了个嘘哨,唤来数条猎犬,“天元帝豢养驯服了一个狼群,狼群味道独特,我们可以利用猎犬重新找到他们的行踪。”
夜色下的群山线条起起伏伏,犹如黑色的海浪,篝火边上,穿着马步裙、头戴圆顶小帽子、一头青丝编成了几十条小辫子,扎满了各种珊瑚、宝石还有指甲盖大小的银铃铛,打扮成蒙古少女的永安郡主跟着侍女们学着蒙古舞蹈,她跟着跳了几圈,就兴冲冲的跑在买的里八刺跟前显摆,“大叔,我刚学几个舞步,你看这是飞鹰展翅。”
永安郡主挥舞着双手,双肩夸张的起伏摇摆。
小八冷笑,“我看这是母鸡打鸣。”
永安郡主不以为意,换了一个舞步,她身体轻盈,双腿优雅的在草地里旋转弹跳,“大叔快看!这是山羊上坡。”
小八翻了个白眼,“分明是母猪上树。”
永安郡主笑了笑,她完全继承了二舅徐增寿的厚脸皮,拿起小八桌上的酒碗,倒了半碗清冽的美酒,顶在头顶上,“我还会跳顶碗舞呢。”
永安郡主舒展手臂,张开胳膊保持平衡,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原地旋转起来了。
马步裙就像一张面饼似的张开,一根根细长的辫子在空中飞舞,细碎的铃铛响起,和少女的笑声相和,犹如天籁之声。
她转的越来越快,面容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这张尚带着稚气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他说不清是爱了一辈子、还是恨了一辈子的女人。
小八缓缓站起来,走向了这个梦魂牵绕的女人。
可惜永安郡主永远美不过三秒,正当小八靠近时,她头顶的酒碗被甩了出来,刚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酒水糊了一脸!
小八顿时被冷酒浇清醒了,她不是她,长的再像也不是她。
永安郡主乘机“投怀送抱”,她捂着额头,身子一软,倒向小八身上,“哎哟!转头晕了!头好晕!”
小八本能的伸手抱着永安郡主,永安郡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你就娶了我吧,大叔。我样样不如我母亲,好歹跳舞比她强啊,以后我天天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小八忍住狂抽她一顿的想法,“你能不能不要学徐增寿?这般厚颜无耻不要脸。”
永安郡主说道:“这次我没学二舅啊。就这种厚颜无耻不要脸的行为,分明是随了大叔你呀。”
小八简直不敢相信朱棣这种循规蹈矩、冷面木讷的男人会生出永安郡主这种能活生生把人气死的顽劣闺女。
小八讽刺道:“你不像是朱棣的女儿。”
永安郡主说道:“不像我爹,难道像你啊?”
小八一怔,永安郡主身为人质在他营地的所作所为,的确和当年他在金陵为人质时一模一样。狡黠、张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像一头孤狼似的寻找出路。
这个女孩,还真的像自己呢……就好像,他真的娶了妙仪一样。如果他们有女儿,应该和永安郡主一模一样。
小八本想放开手,任凭永安郡主摔倒在地,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便舍不得放手了,正思忖着,属下来报,“陛下,燕王妃来了。”
永安郡主听说母亲来了,忙从小八怀里跳下来。
小八看着双手空空,怅然若失,问道:“她一个人?”
属下说道:“是一个人。”
小八一抬手,“快请。”
徐妙仪单刀赴会,踏着夜色而来,小八亲自将她请到上座。
徐妙仪坐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