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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第3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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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菩心下琢磨着,越发觉着闽王深不可测起来。
    因看不透,便不由多了几分恭敬。
    不过,两人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寒暄几句,混个面熟,贺菩便告辞了去。
    其实不要说贺菩琢磨不透闽王举荐李钧此举,便是太子殿下也想不透,倒是李钧年老成精,去东宫时便坦坦荡荡的与太子道,“闽王殿下看着端严,其实是个细致人。想当年老臣被贬出帝都,闽王殿下还送了老臣一方砚台,也是老臣意想不到的。须知,老臣当年被贬,说来还是受科弊案的牵连。”
    李钧把这话说出来,太子心下怀疑去之七八,道,“五弟何止细致,李相怕是不知,这些年,五弟为人,越发有章法的。”
    虽太子未在御前举荐自己,但李钧本身能列入刑部尚书三位侯选人之一,也是多得太子提点。若先时,李钧怕是要担忧东宫在今上心中地位的,只是,在今上指苏氏女为太孙妃,而后再调自己入刑部后,李钧便知道,太子尚有一争之力。何况,现下闽王显耀,但,自己早便与太子渊源颇深,而闽王身边,怕是无自己立足之地呀。纵太子身处险地,但,越是如此,倘自己能扶太子至大位,岂不更显功高。
    李钧早在腹内有一番盘算的,见太子对闽王似有所指,李钧便道,“臣便是不知,听也听了许多。恕臣直言,臣在外,只听得闽王如日中天,却未听得殿下有所应对,不知中何缘故?”
    太子顿时面色黯淡,低声道,“父皇眼瞅便要册立新后,孤还能有何应对?”
    李钧温声道,“倘陛下当真对殿下失去信心,焉会为太孙指得如此婚事?殿下想一想,诸皇孙中,还有哪位皇孙能联姻首辅家族?苏家,一位首辅,两位总督,余下为官者不可胜数。纵无公侯爵位,但看遍帝都,也无哪家公门侯府能及苏氏之力。”
    太子面色果然稍稍缓和了些,叹道,“此事,孤也想过。只是,倘父皇对孤仍似以往看重,为何要提立后之事?”
    李钧道,“殿下也知,陛下待殿下不似以往,不知殿下可知是何缘故?”
    太子长叹,“不过是因孤于江南战事失利之故罢了。”
    “非也。”李钧正色道,“殿下当年只是代陛下巡赏江南,殿下并非主帅,江南失利,如何能怪到殿下头上?倘江南失利皆为殿下缘故,那么,当初南安侯为何不肯在江南失利之后重返帝都?为何要在建立功勋后再行还朝?”
    太子苦笑,“满朝之下,怕只有李相你做这般想了。他们不过碍于东宫的颜面,不好开口,可实际上,这些人怕都是想,当初是孤偏袒吴国公夺取南安侯的兵权,从而导致江南大败。孤在他们心里,不过是险些连累江山倾覆的罪人。”
    李钧问道,“那殿下觉着,这些人想的,是否正确,是否有理?”
    太子薄唇紧抿,沉默良久,方缓声道,“那时,南安侯在江南打了好几场胜仗,孤奉旨巡赏江南。孤的确有私心,因从未接触过战事,孤就想着,倘孤在江南之时,南安侯能再打几场胜仗方好。一则,孤能学些军略;二则,孤还朝更得风光。可南安侯不肯出战,孤的确心生不满,可要说孤皆因私心便夺南安兵权,孤可对天发誓,当时的确是因南安可能与靖江有所来往,孤担心的是江南大军的安危,方软禁了南安侯。孤后来送密折至帝都,请父皇拿个主意,未料得及,靖江便反了。再去寻南安侯时,南安侯便已不见,南安侯说有人鸩杀于他,孤当时证据在手,只要父皇再谴大将代替南安侯,南安侯便可押至帝都受审,孤何必要多此一举。不要说鸩杀于他,便是他南安侯掉一根汗毛,怕天下人便得以为是孤下的手。孤还没这么蠢!”
    李钧对江南之事也思量过许多遍,奈何自己当时在陕甘任职,且西宁关年年有战事,对江南之事了解的到底不多。不过,在南安侯被鸩杀之事上,李钧与太子的看法是一样的,李钧与太子相识并非一日,他还是太子心腹,对太子性子了解颇深,李钧也认为,太子不可能干出鸩杀南安侯的事的。这事,太蠢。
    李钧再细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对太子道,“殿下因江南之故失爱于陛下,可话说回来,江南之事,倘全怪到殿下身上,也未免太冤枉了。老臣与殿下相识多年,有些话便直说了,对不对的,还请殿下包涵。”
    太子连忙道,“在孤心里,李相一相是孤的太傅,既是师徒,李相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倘李相都不能对孤直言,孤还能信谁去呢。”
    李钧道,“殿下的确在江南事上是有过失的。”
    太子的脸色虽难看,还是道,“是,孤承认。”
    “那么,如今靖江王诸子与诸臣皆已押赴帝都,殿下愿不愿意请陛下下旨,重审江南之事,查明南安侯被鸩杀的真相!”
    太子脸颊上肌肉不自觉的一跳,对李钧道,“倘此时开审此案,怕立后是誓在必行了。”
    李钧道,“殿下,凤仪宫空悬多年,天底下,哪个儿子能阻止父亲续弦娶妻呢?便是再立后位,新立的皇后再也越不过先皇后去?倘陛下当真嘱意五殿下,如何会将臣召回帝都?”
    太子低语道,“这正是孤苦苦不能明白之处,父皇若仍有意于孤,便不该令五弟坐大。父皇若有意五弟,如何又给太孙定下这样一桩亲事,如何又在刑部尚书一事上偏袒于孤呢?”
    李钧温声安慰,“陛下若这般容易被人看透,也就不是陛下了。”说着,话音一转,语调低沉中透出三分凛凛寒意,“殿下,依臣对陛下的了解,这只能说明,陛下对殿下心存不满,但,陛下仍对殿下抱有一线信心,愿意再等等看。毕竟,储位不比他事。但,倘殿下再行止踏错半步,恐怕,陛下会毫不犹豫的换了殿下!”
    太子眼神一沉,沉声道,“李相肯与孤说这些心腹之言,孤明白。”本就是血淋淋的事实,蓦然被人揭开,纵面上难堪,太子也得知李相的情。顿一顿,太子继续道,“李相有什么打算,尽管悉数说与孤知道便是。”
    李钧心下暗想,太子虽优柔寡断,但善纳谏言,亦不失为明君之姿。闽王势头虽好,奈何有辅圣旧事,闽王又独宠谢氏,除非万不得已,实不能投转闽王。将心一沉,李钧与太子道,“臣掌刑部,便将当年江南之案光明正大的拿到三司面前审一审吧!这里头,倘殿下有过失之处,殿下当向陛下请罪,倘非殿下疏失,臣绝不会让殿下为别人背上黑锅。此案审罢,里面是非曲直,俱会有个说法!殿下只管安心在陛下身边听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是陛下亲子,殿下纵有过失,只要父子情分在,储位便是安稳的。”
    太子道,“孤明日便向父皇请旨,三司联审南安侯被鸩杀一案。”
    李钧颌首,“殿下英明。”
    “还有一事,殿下还需在请旨联审南安侯被鸩杀一事之前与陛下说一说。”
    “何事?”
    “凤仪宫空置多年,既要立后,当检修凤仪宫。”李钧淡淡道,“殿下当给陛下提个醒儿。”
    太子咬牙,“孤明白。”
    李钧看太子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心说,当年五皇子请陛下早立太子是何风范,不过是修个风仪宫,至于么。李钧只得道,“殿下放心,眼瞅年根子底下了,朝里祭天祭祖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便是修凤仪宫,也得明年开春了。”
    太子与李钧是无话不谈的,叹道,“倘不立皇后,便是修他十座八座的风仪宫又如何?一旦立后……”感慨一回,太子道,“依相李看,父皇会立哪位娘娘?”
    李钧果断回答,“非苏淑妃莫属。”
    太子脸色一白,问李钧,“皇贵妃之位如何?”
    李钧伴驾多年,道,“倘是皇贵妃之位,自然好。倘是后位,殿下也莫要乱了分寸。”
    “孤明白。”
    李钧心下一叹,太子殿下怕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有一颗如何冷酷的心肠。
    立皇后虽令太子难安,但,陛下的心仍是在东宫的,不然,凭陛下的性子,倘当真有易储之心,断不会先立皇后这般麻烦。只是,五皇子峥嵘渐显,太子却连连失误,陛下于储位一事上心意动摇再所难免。
    谢莫如对李钧的评价是,“比那什么宁祭酒强百倍。”
    五皇子亦道,“李相一回来,东宫气象都不同了。你不晓得,今日太子请旨当令工部检修凤仪宫时,大哥脸上那表情,仿佛活见了鬼。”
    谢莫如道,“李相大人比鬼可怕的多。”
    五皇子道,“添一劲敌。”
    谢莫如笑,“李相还算不得劲敌。殿下想一想,依李相这等本领,在当年陛下亲政一事中犹算不得一等一的人物。难不成,他老了,就成一等人物了?”
    “那你说谁算一等人物?”
    “殿下这样的。”
    五皇子受此一记马屁,不由轻笑,道,“你莫打趣我。”
    “何来打趣。这世间,出色的人有许多,有人善诗文,有人善武功,殿下可能会说,如九江如扶风这样的人,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才算出众,可殿下想想,他们未跟随殿下之前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物,跟随殿下后方得才干施展。就如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殿下有伯乐之才,殿下不算一等人物,谁还算?”
    五皇子给妻子赞的脸上微热,道,“有才干的人,早晚有展露才干之日。”
    “那也不一定,南安侯不一样有才干么?倘他最先遇到的是殿下,怕不止于一个侯爵之位了。”
    说到南安侯,五皇子又是一叹,与谢莫如商议道,“太子请求审查南安侯被鸩杀一事呢。”
    “这是太子明白。此事审出个结果,就算有了说法,堵上朝中悠悠之口。”
    五皇子道,“于太子自然是有好处的。”
    谢莫如道,“江南之事,陛下心中有数。说来,祖父虽退了,三皇子于刑部多年,便是李相欲掌刑部,有三皇子在,也不是易事。只怕三皇子那个性子,只盼着谁都不得罪才好,倒不知他是个什么主意。”
    “三哥怕是自己也犯难,他素来圆融的人,怕自己不欲沾手,终要落到李相手里。”五皇子也知三皇子脾性,说来三皇子委实性子好,既非太子刚愎自用,也非大皇子蛮横无礼,更不是六皇子那般糊涂,可说来,这般玲珑之人,也是最没立场的人。要是搁大皇子遇着这等机会,便是不对太子落井下石,起码也得让刑部查个水落石出。但搁三皇子头上,三皇子怕是不欲得罪太子的。
    五皇子自己同三皇子的关系也不比同四皇子的好,更不好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因为,纵五皇子只求一个公正审查,还南安侯一个公道。怕落到小人嘴里也是意欲干扰刑部,对太子不利了。所以,五皇子什么都不能说。五皇子转而与妻子商议,“刑部江侍郎要致仕了。”
    谢莫如想了想,“江侍郎也是六十五的人了,倘能再进一步任尚书位,还可继续当差。如今他进一步不易,年纪也不轻,何况,调查南安侯鸩杀一案,干系颇多,江侍郎怕是因此欲致仕吧。”朝中就是这样,这些人,要用他们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墙头草。江侍郎成为尚书侯选,还是谢尚书致仕前的提议,只是江侍郎没赶上好时节,穆元帝非要自封疆大吏里提拔,以至于江侍郎未能登尚书位。可江侍郎能竟选尚书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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