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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苏牧不会这么快对他们下手,否则隐宗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动手,他们就不得不吐露苏牧想要的情报了。
只是大战刚刚落幕,各方都还在统计清算,侍卫司的人马还在追剿张迪等人,隐宗的势力或许还在尽可能保护这些叛军。
毕竟河北的局势好不容易搅乱,就这么让侍卫司的人收拾了残局,实在有些可惜,张迪等人虽然贪生怕死,但义军之名仍旧可以利用。
也只有继续在南朝内部搅风搅雨,才能够给北方的始可汗和黑白子争取足够的时间,让他们筹谋接下来的终极大计划。
隐宗的重点本来就转移到了北方,在南方的力量已经严重不足,又需要在关键时刻保护张迪等人,即便有人及时发现他和元泰落入苏牧之手,想要凑足了人手来解决问题,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沈青囊是这次计划的主要筹划者,所以对这些情况他再了解不过,也正是因为了解到隐宗的难处,他才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苏牧是绝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他从来没有受过严刑拷打,虽然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反倒是元泰显得淡定许多,想必当年他保护北汉皇族逃亡之时,并没少受这样的罪。
房间之中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死寂得吓人。
沈青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便朝元泰问道:“我记得早先的请报上说,先前苏牧给杨云帆等人动用了水刑。。。这法子真的很。。。很厉害吗。。。”
元泰终于睁开眼睛,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过得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他曾经照着请报上所描述的那样,亲身体验过水刑的可怕之处,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毛巾和一桶水不断浇下来,但那种压迫感比被人将头按在水里,还要恐怖。
即便以他的坚韧不屈,也熬不过水刑,更别提像沈青囊这般没受过刑的人了。
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思了片刻,才迟疑地说了一句:“你适才所为,是对的。。。”
他知道这句话只能让沈青囊更加的不安,但也只有让他不安,才能够让他更加坚决地求死,只有这样,当他面对苏牧的刑讯逼供之时,才会更加的坚定死志。
他们并不怕死,经历了大战之后,他们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身为隐宗的高手与核心,他们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有时候死去反而是一件最容易最轻松的事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实在太多太多,便是隐宗掌握的,就不下百种。
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们的一心求死,早已暴露了他们的怯懦。
看似最大无畏的求死,才是最大的怯懦,听起来有些拗口和矛盾,但综上所述,却是不争的事实。
苏牧并没有走远,本不想变成残酷之人,但为了大局,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而且还要抓紧时间去做。
因为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隐宗在南朝兴风作浪,怕是为了给北方拖延时间和转移视线。
也就是说,南方这边忙着救灾,水深火热焦头烂额,如果隐宗想要在北方有所动作,只怕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他的视线穿越细雨和乌云,遥望着北方,仿佛要穿越时空的阻碍,看一看始可汗和黑白子到底在做些什么一样。
第六百五十章 敢炽军的去留
虽然苏瑜和李纲双双受伤,大名府又是一片狼藉,但因为叛军大败,侍卫司又在不断追捕,是故整个河北路也算是“河清海晏”,没有了叛军从中作梗,朝廷的赈济物资终于能够切实落入灾民手中。
再加上朝廷平叛军大获全胜,朝廷的声威也是达到了顶点,苏瑜和李纲守卫大名府的事迹传遍整个河北和京东,百姓信心大增。
而王黼也知晓苏瑜和李纲已经成了气候,自己已经没有了太多机会,又得了梁师成暗中指点,便提前调运了大批过冬的物资,使得河北和京东的灾区终于暂时安定了下来。
这样的结果毕竟还是让人感到欣喜的,只是梁师成却如何都兴奋不起来。
苏牧从沈青囊那处走出来之后,便来到了他梁师成这头来,两人没有太激烈的争论,但已经僵持了一个时辰。
在今次平叛之中,苏牧简直变身梁师成的守护神,也不知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多少次。
但一直公私不分的梁师成,今次却要公私分明一回,而且态度很坚决。
因为他们眼下讨论的重点只有一个,敢炽军!
无论张迪高托山杨天王,还是后来出现的李太子徐进和刘大郎,经历了大名府一场大败之后,这些人早已不成气候。
辛兴宗和刘光世的部队经过休整之后,也加入了侍卫司的追剿围杀行列之中,整个河北和京东士气大增,各地都掀起了清剿贼匪的剿匪运动,这些叛军的残部根本就无处可藏。
如果说现在还有大规模的叛军,仍旧拥有足够的实力,那么便是敢炽军!
如今敢炽军就驻扎在大名府城外,协防大名府,此事也让梁师成头疼了许久。
敢炽军毕竟还未正式接受朝廷的招安,让他们来协防大名府,又生怕他们监守自盗,可如果放他们出去追剿叛军,梁师成又怕放虎归山,最终只能让他们在大名府城外驻扎了下来。
敢炽军的存在太过敏感,在别人看来,敢炽军在此战之中作用极大,已经足以向朝廷表明忠心,而且老百姓们已经知晓敢炽军先前不过是遭其他叛军抹黑而已,从未伤害过无辜百姓,他们的民间声誉口碑都不错。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招安敢炽军都是最和适宜,也是最妥当的决定。
但梁师成却心知肚明,敢炽军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苏牧。
如果没有苏牧,敢炽军能否如此驯服还是两说,而在他们进入福寿县之前,苏牧就已经跟敢炽军搭上了线。
更深层更隐秘的意义在于,敢炽军参与了清洗侍卫司这样的绝密任务,对于官家而言,真的能放心招安敢炽军?
凭梁师成多年以来伴君如伴虎的经历,以他对官家赵劼的认知,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官家会招安敢炽军。
敢炽军只是外围叛军,苏牧却如此莽撞,利用敢炽军来完成了清洗侍卫司这等秘密任务,这又让官家如何安心?
所以对于敢炽军,到底是招安还是镇压,连梁师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当奏表递上去之后,他就一直在忐忑不安。
敢炽军的力量不可小觑,如果镇压敢炽军,刚刚安定下来的局势必将再度动荡,而敢炽军已经获得了苏牧的认可,镇压敢炽军,苏牧又怎会袖手旁观?
如果是以往的梁师成,他一定极力促成镇压敢炽军,就等着苏牧与官家反目,将苏牧从官家身边彻底踢开。
但现在他却看到了苏牧的忠贞,甚至在密奏之中极其罕见地替苏牧说话,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再针对苏牧。
可梁师成对大焱皇帝太过了解,不仅仅是对赵劼的了解,而是对大焱皇帝这个职业太过了解,很多时候事态的走向根本就不是皇帝所能够左右的。
仁宗朝被认为是大焱整整三百年间最引人注目的一段时期,在这期间,朝廷涌现出了大焱三百年第一人的范仲淹,以及欧阳修、韩琦、富弼、司马光、包拯、文彦博等等等等,无数在历史长河之中闪耀璀璨到极点的名字。
仁宗皇帝在承受着外敌侵扰的情况下,还要遭受朝臣的各种约束,但这位公认最为仁厚容忍的皇帝,却匪夷所思地将民生和文化等各种成就推上了巅峰,堪称大焱史上最为巅峰的一段时期之一,真正向世人阐释了无为而治的真正哲学智慧。
按说仁宗皇帝算是个好皇帝,馆阁和东西两府的宰执们走马观花一般出出进进,不断轮换,无论大臣如何得罪他,处罚都轻得令人发指。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同样被誉为大焱军界第一人的狄青,出身卑微下贱,却成为平民英雄,无论在人品还是战功亦或是忠诚度都无可挑剔,成为大焱历史上以武人的身份登顶官场,担任宰相(枢密使)的第一人,即便到了如今,西夏人仍旧流传着鬼面将军的传说。
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担任枢密使的任期之间,没有任何过错,仁宗皇帝赵祯也清楚狄青忠心耿耿的情况之下,他竟然都没能保住狄青。
在文官们的眼中,狄青就是一根眼中刺,即便狄青已经明确表明姿态,根本就不会威胁到文官们的地位,但他最终还是被踢下了枢密使的交椅。
原因竟然仅仅只是因为文官集团看他不爽,而素来仁爱无双的仁宗皇帝,堂堂大焱皇帝,竟然最终都没能保住狄青,下台半年之后,这位无双大将就这么抑郁而终!
这样无奈的事情,梁师成在皇宫之中见过无数次,所以即便官家相信了他的密奏,不再猜忌和怀疑苏牧的忠心,梁师成也不敢保证苏牧一定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因为如今的苏牧,比当初的狄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同样是武将,而且还是在任武将之中军功最高的一位!
许是文官集团对狄青的所作所为,为了遮羞或是其他隐秘原因,这位在民间和官方都拥有着毋庸置疑声名的鬼面将军,在史书上竟然只留下寥寥数语。
关于他的战功,只提及了震慑西夏,以及使他成名的平叛侬智高的昆仑关一战。
无论他的战功是否被淹没隐去,相信他的战功都不可能超越苏牧,因为在苏牧的筹谋下,大焱取得了仅次于太祖皇帝的武功成就!
在梁师成的眼中,苏牧获得了比狄青还要显赫的成就,那么他的下场势必要比狄青还要惨淡!
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也有些荒唐,有些让人气愤,但事实确实如此,即便皇帝赵劼有心维护,苏牧都将步狄青的后尘。
虽然大焱发展至今,文官集团早已没了节操,更不会出现三百年间第一人的范仲淹,也不会出现超级吵架王欧阳修这样的顶级文臣,更不会有韩琦富弼文彦博等传奇文官,甚至于如今的朝堂就是被文官们硬生生弄得腐朽不堪的。
但永远不要低估文官集团的力量,因为他们就是大焱延续的根本,大焱将文人的地位提升到了历史上无法企及的高度,也造就了这个奇葩到不行的时代。
所以即便文官集团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白发苍苍,齿牙动摇,但千万不要小觑他的底气和底力,否则就只能被他崩掉满地牙。
在梁师成看来,苏牧功成名就便该急流勇退,这才是智慧,既然他已经将苏牧当成朋友,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苏牧在狄青这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
他知道苏牧的意图,他想将敢炽军留在大名府,协助苏瑜和李纲,只要拥有了敢炽军,苏瑜和李纲就能够彻底稳定局势,这种策略便如同在市舶司之时,苏牧将石有信的龙扬山交给苏瑜一般无二。
但梁师成却认为,即便官家相信苏牧的忠诚,苏牧也应该将敢炽军打散,将敢炽军的主要首脑都送回汴京当闲散官员,只有这样,才能让官家彻底安心,让文官集团彻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