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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她抬眼直视王谏。
——卫姨娘,就是那个宠妾!
王谏脸迅速涨红,怒道:“一派胡言!她何曾与你争过什么?宠妾灭妻从何说起?”她,是指卫姨娘!
老太太怒喝道:“都给我住口!”一面狠狠剜了王夫人一眼——卫姨娘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提她干什么?
王夫人收回目光,继续道:“娘告诉馨儿,孟家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妾,她的想法太天真。她便让我们去问你的意思。我便问她,若是你答应了,她将如何自处?她说,要王家给她一纸休书,她会离开王家,成全我们。
“娘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刚烈,震惊万分!
“娘知道你爱她如命,断然离不开她的,别说原本就没想悔婚,就算原本想悔,听了这话也不敢了。”
老太太道:“从那以后,丫头们又恢复了称呼,我们也正式向客人引见了她,并让棋妈妈对她严格教导。”
王亨吼道:“磨砺、试探,她才十二岁,你们这样对她!”他心疼得几乎要窒息,无法想象馨儿当时的心情。
老太太道:“十二岁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是从小严格教养?也就是你,生了病才放纵你。”
王亨道:“为什么要用这个试探她?悔婚另娶,你们问过我吗?我什么时候说要纳妾了?”
老太太沉沉道:“哦?既如此,你为什么要与孟清泉合奏?馨儿去找你,你为什么不跟她走,还与她争吵?”
这话戳中王亨的痛处,顿时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无情地揭示道:“我和你母亲对馨儿的磨砺,并非没事找事。馨儿若没些手段和心机,将来面临的远远不止这些,即使没有孟清泉,也会有张清泉、李清泉!”
王亨冷冷问:“既然馨儿让你满意了,为何还要关她?”
老太太道:“我关她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好。你二人赌气,把你们隔开,见不着面才会彼此思念,才能和好。你当你托墨云送信的事棋妈妈不知道吗?
“谁知你们两个孽障,不但没和好,反而越吵越凶。
“馨儿这丫头太让我失望了,明明是个聪明的,为了这点小事,居然闹脾气离家出走,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枉我和你母亲对她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
王亨看着祖母和母亲,陌生之极。
她们轮番开口,说得滴水不漏:
她们说,馨儿在世时,她们绝没有和孟家结亲的意思,也从未在孟家母女面前提过一字王谏的建议。
她们说,老虎发疯是意外,事后她们追查过。
她们说,不准下人提馨儿的死,是怕引起他伤心。
她们说,重提和孟清泉的亲事,是误以为他对孟清泉有情,因为他们合奏过,他和馨儿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们说,他不肯成亲是对馨儿心怀愧疚,破不了自己的心障,其实他是喜欢孟清泉的,所以他们就自作主张替他定了亲,这样他屈从于父母之命,就不用内疚了。
……
“不要说了!”
王亨疯狂大叫,再听不下去。
他站不住,脚下踉跄后退。
王夫人抢上前扶他,被他挥手荡开。
王谏、老太太和王夫人互相对视,个个神情沉重。原先王亨只是抗拒婚事,就已经言行过激、不管不顾了,现在以为他们下毒手害死了馨儿,他会怎样?
他们都不敢想象。
眼下他已经疯了!
王谏首先低头,含泪道:“这件事,都是为父的错。”
王夫人也后悔道:“是母亲糊涂。母亲以为,没了馨儿,你再不会喜欢任何女子,只有清泉还能入你的眼……”
老太太也道:“祖母不该留下孟丫头。当年你离家后,孟丫头请求留下。她说,都是因为她才害得你和馨儿争吵,她要留在华阳镇等你,你一天不回来,她等一天;一年不回,她等一年;你一辈子不回,她便等你一辈子。祖母以为你们彼此有了情义,才容许她留下……”那种情况下,她是一切以孙子为重的。
王亨怒不可遏道:“休想用我的错来堵我!别以为馨儿死了,你们就可以任意编造真相。如果没有和孟家的婚约,我还会相信你们;现在,我不会相信你们!”
琴箫合奏就有私情了?
孟欣也是他表妹,他对她只有比对别人更好,怎么没听人说他和她有私情?
馨儿出走,是因为他们逼她做妾!
他不再和他们分说,一个健步跨到棋妈妈面前,劈手揪住她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老东西,你一直守着馨儿的。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老太太急得叫“孽障,孽障!”
棋妈妈慌道:“大爷,真没有呀!”
王谏见闹得不像了,忍无可忍道:“逆子!你无凭无据、信口雌黄!在家闹也就罢了,在春宴那等场合也敢胡说,陷父母于不义。王家败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第165章 滚!
王亨恨声道:“这不都是你们逼的!父亲口口声声骂逆子,若真在乎我这个儿子,为何神医诊断我有隐疾,你们还不肯退亲?是不是和孟家联手害了馨儿,有这个把柄在人家手上,所以不敢退亲?”
王谏气得眼前发黑,道:“你……”
他不由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王谏痛心地摇头,没有将她推出去顶缸,而是对王亨道:“这亲不是那么容易退的!你一定要逼得孟清泉死在王家才肯罢休?如果你只会冲动、莽撞行事,我劝你趁早辞官,否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王亨冷笑道:“我若莽撞,能等到今天?”
王谏道:“既如此,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指责长辈?杀人灭口、过河拆桥,这个罪名我们实担不起呀!”
他两手撑在膝盖上,端坐如钟,却泪如雨下。
王亨道:“你们以为编的天衣无缝,我就没有办法查出真相吗?既这样,等我查明了再说!”
他愤然转身往外冲。
一出去便看见二房伯父王诘和蒋氏匆匆走来,被守在门口的丫鬟拦住,王诘高叫:“大伯母,大伯母!”
王亨冷冷道:“让他们进来!”
王诘夫妻进来,气急败坏地告诉老太太和王谏,王亨把家中上下都控制了,问这是干什么?谁给他的权利?
王亨厉声道:“奉旨办案!”
一句话将王诘将死了。
王谏道:“圣旨呢?”
王亨道:“父亲急什么。儿子还敢假传圣旨?”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走在园中,他想起刚才的事,一腔怒火不得出,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橘彩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琴箫合奏……”
“琴箫合奏……”
“琴箫合奏……”
他念经似得把这话反复念。
他就和孟清泉琴箫合奏了一回,对她半点想法没有,老太太和母亲居然以为他们之间有情义,真是岂有此理!
他忽然站住,想:都是孟清泉说要等他一辈子,让长辈误以为他们彼此已经相许了,可恶!
他直奔小佛堂去找孟清泉。
小佛堂内,孟清泉正坐在窗前,面前翻开一本经书,却无心观看,两眼对着窗外出神。
周妈匆匆走进来,急切道:“姑娘,大爷往这来了!”
孟清泉霍然站起身,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又恢复平静,再坐下来,轻声问:“他一个人吗?”
周妈点头道:“一个人。”
孟清泉又问:“气色怎样?”
周妈低声道:“形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孟清泉道:“你且去烧水,准备泡茶。用我们从黄山带回来的甘泉。”
周妈道:“是。”便退下了。
孟清泉一面猜想王亨来意,一面抬手轻轻抚了抚鬓发,不等她手拿下来,王亨便一阵风般卷了进来。
孟清泉急忙站起来。
他站在她面前,紧紧盯着她。
眼前的女子素衣如雪,清淡如仙。
孟清泉看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红衣如火,整个人似东升的旭日,光芒耀眼,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欣喜,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膛。
他终于肯见她了,哪怕他眼中的愤怒如火焰燃烧,哪怕他浑身散发危险迫人的气息,她也甘之若饴!
她轻启丹唇:“亨表哥!”
王亨的声音如三九寒天的寒冰:“你在这住再久都没用。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我都只有馨儿一个妻子。王孟两家的婚约,我从来就不承认!今天,我已经当着皇上和你父亲的面亲口宣告了。”
孟清泉身形僵住,神情也僵住。
王亨等了一会,厉声道:“滚!”
他从来就不是温润君子,他是骄横狡诈的少爷,一个“滚”字喊出来,盛气凌人,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
孟清泉却平静下来,轻轻对他一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更恨你自己。你后悔当日不该和我合奏,对吗?我不会退亲的。如果被你冷落、被你羞辱能让你心中好过些的话,我愿意承受这一切,总好过你折磨自己。”
王亨逼视她,仿佛用目光钉住了她。
她一动不敢动,任他凌迟自己。
半响,他忽然敛去怒火,嘲弄道:“你太高看自己了!真没想到,才貌无双的孟姑娘竟如此可笑!”
他轻蔑地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再也提不起兴致发怒和宣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转身就出去了。
他一走,周妈就冲进来,“姑娘!”
孟清泉再也维持不了平静,身子摇摇欲坠。他是那么的敏锐和犀利,知道怎样打击她才最致命。那句话仿佛利刃,直插入她的心房,毁灭了她的所有希望。
如果,她还有希望的话。
被他恨、被他厌,也是希望。
恨极了,也深入骨髓!
周妈搀着她去床上躺倒,咬牙切齿道:“他太无情了!当姑娘是任人欺辱的吗?王家势再大也不行!我这去找太太,必须给姑娘一个交代……”
孟清泉一把拉住她,道:“不可!”
周妈道:“姑娘,你太委屈了!”
孟清泉道:“这委屈是我自找的。”
周妈看着花朵儿一般的姑娘,楞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面色阴晴不定,眼中恨意难消。
再说王亨,从小佛堂出来,那轻蔑和嘲弄的神色便消散无踪,眼中只剩下愤怒和痛苦。
他愤怒,因为孟清泉说中了他的心思,他的确后悔当年与她合奏,他恨自己比恨她更多,可是他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来,让她以为自己很重要、能影响到他。
该死的,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受罪会让他好过些?他不要她为他承受这些,不想和她有任何关系!她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她过得怎样他半点不关心!
他愤怒地对着路旁一株垂柳狠狠踢了一脚,踢得那只脚生疼,心也更疼,怒火更炽。
这怒火急需要发泄。
有了!
他也不回德馨院了,连夜查案。
卫姨娘的案子,终被翻出来了!
卫姨娘生前住的幽闲院,王谏一直命人打扫收拾,所以并未荒废。然没有主子,王谏也不过是偶尔才过去转转,收拾得再幽雅,也显得冷寂,没有人气。
这天晚上,幽闲院却灯火通明。
王亨把问案的地点放在了这里。
第166章 翻出旧案
王家嫡支共有三房。
长房:长子王谏,在族中行三,生有王亨等三子二女,现任工部尚书;次子王诚,族中行五,育有王梦雪等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