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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几句话,老阎王便过来诊脉。
梁心铭便问起墨云的伤势。
东方倾墨道:“性命无碍了,不过再想像往常活蹦乱跳的恐怕难。这狗年纪也大了。”
梁心铭就有些难过,要去看狗。
用过饭,吃了药,外面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将天地笼罩在迷蒙中。梁心铭穿上毛呢大氅去门房看墨云。墨云恹恹地趴着,见了她开心地甩尾巴,想起来却起不来。梁心铭忙上前蹲下,摸着它头道:“别乱动。”
她嘱咐小子好好照顾狗。
在门房和赵子仪说了会公务,外面便来了人:王亢、王充、王亦、王亮等兄弟,王晓雪、王冬雪等姐妹,骑马坐车,浩浩荡荡一群人送朝云和扣儿回来,再探望大嫂。
王充笑道:“嫂子,弟弟看你来了!”
第757章 梁心铭的反击
梁心铭诧异道:“怎不先派人来说一声呢?难得弟弟头次上门,我也好大开中门迎接。”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梁心铭让众人进屋,自己牵了朝云。
朝云瞥她一眼,垂首。
梁心铭心一动,轻声问:“云儿怎不叫爹爹?”
朝云小声道:“你不是我爹爹。”
当时,他们正走到上房门口,站在廊下,梁心铭不走了,蹲下身子,盯着朝云问:“你不喜欢我了?”
朝云眼睛红了——
明明是爹爹不要她了。
她怎会不喜欢爹爹呢?可别人都说,爹爹不是她亲爹,是师爷爷的媳妇,那她的亲爹呢?
梁心铭确认道:“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朝云抽嗒嗒地点点头。
梁心铭故意松了一口气,嗔了她一眼,道:“吓死了。刚才爹爹很难过呢。既然云儿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云儿,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虽然我不是你亲爹,但你永远是我最乖的女儿,你还叫我爹爹就是了。”
朝云道:“可是……人家爹爹都是男人。”她纠结地打量梁心铭,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就成了女人呢?
梁心铭斩截道:“人家爹爹都是男人,你爹爹是女子,所以你该自豪。物以稀为贵,不是吗?你爹跟人家不一样,你拥有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爹!”
朝云一脸懵,可以这样说吗?
梁心铭用力冲她点头。
扣儿在旁看着,早忍不住了。她大些,明白梁心铭这伪装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她有自己的理解。这时她插嘴道:“云儿妹妹,你别难过了。你瞧,你爹也在,你娘也在,一个都没少。你难过什么?”
梁心铭说半天,朝云云里雾里;扣儿一番话却让她豁然贯通——对呀,她为什么要难过呢?爹和娘都在,对她还像以前一样好,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的。扣儿姐姐的爹没了,娘也没了,多可怜!若是现在扣儿的爹爹和娘亲能活过来,哪怕身份变了,想必扣儿也是高兴的。
朝云便笑道:“我知道了!”
张开双臂环抱住梁心铭的脖子。
梁心铭亲了她腮颊一口,感激地对扣儿点点头,谢她援手,帮忙说通了妹妹。
扣儿抿嘴笑了。
朝云问:“爹爹,那师爷爷也是我爹爹了?”
梁心铭道:“你叫他干爹。我才是亲爹!”
朝云开心地笑了。
这个亲疏分的很合她心意。
梁心铭站起来,牵着她走进去。
厅上,惠娘正张罗上茶果,命人收拾王家送来的礼物,有药材有吃食有衣物,一一归整收起来。
梁心铭进来,众兄弟姐妹忙起身。
梁心铭随口道:“都坐。”牵着朝云走到上首,转身,将锦袍前摆轻轻一提,很优雅地坐下,然后放手。朝云就依偎在她身边,扣儿站在另一边,璎珞站在她身后。
这举止、这气度,活脱脱就是衙门里的长官,哪有一点像内宅女子!王充等人看得大气儿不敢喘,“大嫂”两个字硬叫不出口,感觉叫“大人”更合适。
梁心铭目光一扫,诧异道:“都坐,站着干什么?”
众人忙不迭才都坐下。
梁心铭就问:“老太太可好?三叔公可好?太太可好?”
王晓雪起身回了,又道:“老太太和大伯母牵挂大嫂,要过来瞧,又怕来了大嫂费心操劳,不能安慰反打搅了。老太太便让我们兄弟姊妹过来看大嫂,再送云姑娘回来。老太太吩咐:让大嫂安心养胎,一切都有王家呢……”长长一大篇话,囊括了吃穿住行等琐事。
梁心铭起身,束手听了。
然后道:“谢长辈关心。”
然后又坐下,叙些闲话。
那气氛才渐渐活络了。
座上数王充话多,从晌午菜市口即将行刑的囚犯说到苏相的罢官,又说到国子监对此事的争论。
梁心铭听说外面将苏相罢官说成是她逼的,眉头轻蹙,随即舒展开来,轻笑道:“确是我逼得他。”
王充急道:“这怎么能怪大嫂呢?是他自己不检点!”
梁心铭道:“然此事源于我的弹劾。”
王充见她坦然承认,无话可说。
众兄弟姐妹想找理由为她开脱,都不知怎么说了。
梁心铭瞅着他们的表情,轻笑道:“本官弹劾苏相,有理有据,并非无中生有,所以不怕人非议。别说苏相位居宰辅,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便是大嫂自入仕途以来,何曾有一天安稳?多少次被人逼入绝境,不都挺过来了!”
她便开始说自己的为官经历:从初到潜县,衙门的账上只有几十两银子,全县大灾,百姓水深火热,说到破获拐卖女童案时,左相一党对她的数次刺杀、一把火将衙门都烧光了;再说到林氏反贼对她的威胁和拉拢、毒困将军府;再说到反贼和左相党羽联手将她诱入太极洞封杀;再说到京城与左相不见硝烟的较量;再说到太庙众臣对她的打压;再说到金殿被金尚书等人逼的差点流产……
众兄弟姐妹听得热血沸腾,不时生气地骂。
王充眼睛越来越亮,嘴巴张开,想说什么又赶紧闭上,对梁心铭做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梁心铭见他领会了,一笑止住,不再往下说,转而招呼小弟妹们吃茶果。王家这孙辈真不少,有好几个堂弟堂妹和朝云差不多大,梁心铭都没见过的。
她留大家吃饭。
王晓雪忙站起来告辞,说:“老太太吩咐了,不许在这边吃饭,说大嫂这边人少,我们这些人来了,就像蝗虫过境,等走了,要收拾好半天呢。回去吃吧。”
王充忙道:“对对。我们还有事呢,把她们送回去了,我们要去菜市口看行刑,别误了时辰。”
梁心铭也不强求,送他们离开。
这日正午,漫天大雪也阻不住百姓们蜂拥至菜市口看行刑,一个个谈论热烈,就像过节一样。
而文人士子中掀起另一股声浪:说苏相被梁心铭弹劾一本就罢官了,而梁心铭数次被对手逼入绝境,又数次险死还生,遇强则强、遇强更强,令人钦佩!
这对比太鲜明了,连那些为苏相抱不平的人也缄口不言,实在没脸指责梁心铭,人家又没诬告。
又有人猜测:苏相到底是被逼罢官,还是顺势回避、躲开朝廷整顿吏治的风波呢?
苏相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若在以前,他会猜这是王谏在背后推动,但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定是梁心铭的反击!
第758章 失踪
苏府书房,外面漫天大雪,室內放了两个熏炉,气息温暖如春,苏熙澈正俯身握着新认回的儿子苏青枫的手,教他运笔写字,相似的两张脸挨着,天伦味十足。
门帘被撩起,苏莫琳走进来。
那父子并不抬头,写完一个字才停下,苏清枫站起来叫“大姐姐”,苏熙澈也直起身看着女儿。
苏莫琳对苏青枫点点头,又叫了声“父亲”,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端了两碟刚制的点心放在窗前的茶几上,又命丫鬟催滚了水,亲自烹茶。
一时茶泡好,招呼父亲和弟弟来窗下坐了,苏熙澈一边吃茶点,一边看窗外雪景,神态十分悠闲。
苏莫琳看着他,有些心疼。
梁心铭弹劾父亲致使他被罢官,苏莫琳心中自然不舒服,然又怨怪不来,因为父亲先为难梁心铭,难道不许人家还击?因此缘故,她对苏青枫实在难以亲近,母亲和姨娘们可是全都一脸愁苦地在房里哀声叹气呢。她也无法迁怒小孩子,追本溯源,还是父亲失于检点。
苏莫琳深知父亲素怀壮志,绝不会就此罢手,她也希望父亲奋起,又担心他涉左相后尘。
苏熙澈察觉女儿盯着自己看了很长时间,转脸笑道:“做什么盯着为父只管瞧?有什么话就说。”
苏莫琳道:“父亲还不肯放过梁心铭吗?”
苏熙澈不悦道:“胡说!为父在你心里难道就是如此心胸狭隘?容不下一个女子?”
苏莫琳道:“可是父亲……”
苏熙澈打断她道:“她犯了欺君之罪,为父难道不该弹劾?她乃女子,本不该立于朝堂,为父要皇上罢她的官有何错?崔渊最维护她的,也是这意思。”
苏莫琳道:“就是说,父亲不肯罢手了?”
苏熙澈道:“为父不是已经退让了吗?都退回家了,还要怎样?让为父出面支持她,万万不行。”
苏莫琳吃惊道:“父亲退让?”
苏熙澈点头道:“皇上目前需要她。”
苏莫琳瞬间想明白了,震惊地问:“父亲是要利用她整顿吏治,然后再赶她回家?”这也太……苏莫琳心中不平,若眼前坐的不是自己父亲,就要骂上了。
苏熙澈瞅她叹气,问:“你是我女儿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不是为父利用她,是皇上要用她,为父才让道。为父自始至终都不想对付她,所行都是本分。”
苏莫琳道:“可你们却逼迫她?”
苏熙澈悠然道:“真金不怕火炼。无论是为父弹劾梁心铭,还是梁心铭弹劾为父,都是据实上奏,并未诬陷,何来逼迫之说?外面说她‘遇强则强,遇强更强’,若是连这些都不能应对,有什么资格立于朝堂之上?”
苏莫琳试探问:“那,父亲觉得她应对的如何?”
苏熙澈点头道:“借林平之手将京都府衙的恶吏清除,很高明,反击为父也很巧妙。下一步就难说了。”
苏莫琳忙问:“为何难说?”
苏熙澈道:“你当她在金殿上真是被我们逼得差点流产?那是她有心魔!为父猜测,当年那翠儿被虎吞噬绝与她脱不了干系。”说罢看向窗外。
窗外,白茫茫一片。
苏莫琳神情呆滞,身子不可遏制地轻颤——林馨儿真的会将另一个女孩子推入虎口脱身吗?当年她才十二岁!
京都府衙后宅,梁心铭和朝云跪在炕上,趴在窗前,不住用布去擦窗玻璃上的雾气,看着外面的房屋树木慢慢被积雪覆盖,被同化成一体,滤净了红尘俗事。
身边,惠娘正规划未来。
她想替梁心铭打理在水一方。
原本她想等梁心铭身份公开后,便带着朝云回黄山祖宅,然在外经历了这几年,仇也报了,馨儿的事也解决了,她倒能心无挂碍地回去守寡,朝云可怎么能耐得住山中寂寞岁月呢?这孩子离不开梁心铭。
惠娘想了又想,决定留下。
她又不愿住到王家去。
她便想经管在水一方。一来自己有一份事业忙,也帮了梁心铭;二来不必住在王家,不亲不友的省了尴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