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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桂苑在花园西面,背靠西山,挨着西院,她和王亨一般都从西院进出,眼下也是从西院后门进去,再到第三进正院。
西院和丹桂苑之间有条溪流。
这是将军府的地下水网中的一支,在宅院内是暗流,藏在屋子底下,出了宅院自然就是明溪。
梁心铭正走着,忽然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朝云此时正和爹爹手拉手摇摆,梁心铭忽然停住,带得她往后倒退一步,忙问:“爹爹,怎不走了?”见梁心铭侧耳倾听,她也赶忙竖起耳朵听。
后面,众女都停住脚步。
梁心铭问:“云儿可听见声音?”
朝云摇头道:“没有。”
梁心铭又问璎珞和双喜。
两人皆说没听见什么。
倒是扣儿,说她好像听见哗啦水声,众人听了都笑,说这水可不是淌得哗啦啦么。
第542章 女人的直觉
卿陌和丁丁忙沿着水上下察看,看完来回禀道:“大人,没发现异常。”
梁心铭也盯着溪水看了一会,摇摇头,也觉得自己魔怔了,听见水响也自惊自怪的。
难道反贼还能从水道爬进来?
那也要能爬得进来才行。
这下面的水道都是极为狭窄的,为了防止堵塞,有人特地养了乌龟在下面,吃积留的菜渣和残羹。人们认为,龟是长寿通灵的动物,养家了,可聚财气,既环保,又旺风水,可谓一举两得。
想罢,她放了心,带人离开。
通过第三进正院,直接去了东院。
东院南边一卧房内,地板下,昨天新挖了一条地道,通向前面第二进院子的正屋。
第二进院子和第三进院子是分门户的,前面是属于将军府的公事区,后面是家眷住的内宅。若没有这条地道,从第三进院去往第二进院,要出门绕。现在,梁心铭不出内宅,俏没声地将众女转移到了前面。
众女见她弄得这样隐秘,觉得刺激又新鲜,反而少了害怕,排着队去了第二进院,藏在正屋内。
将军府的宅子都是用巨石砌的墙裙,有些地方——像前面议事堂和花园的丹桂苑——整个墙面都是巨石砌成,十分的坚固,除非从外攻进来,否则是很安全的。
地道口两端,都留有禁军把守。
梁心铭见安全撤回来了,任务已经完成,心放下一半,还剩一半悬着,牵挂王亨那边。按说早已都安排妥了,王亨的能力她也知道,不该不相信他,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心神不宁。她想,这是关心则乱。
梁心铭是极信直觉的。
女人的直觉也很准。
她便叫姚褀和梁锦云过来,对他们道:“你们再悄悄潜回丹桂苑,埋伏在暗处,相机行事。”
姚褀断然拒绝,道:“大人,请恕属下不能从命。赵护卫不在,大人这里人手本就少,又都是弱女子,若连我们也走了,只剩下几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怎护住大人和奶奶?倘或出一点差池,属下可赔不起。”
梁心铭道:“不是还有许多守护的禁军吗?你放心,本官自有安排。”
无论她怎么说,姚褀坚决不听。
昨天安排赵子仪外出带兵时,王亨就犹豫不决,唯恐赵子仪走了,梁心铭无人保护。姚褀当时就很不服气,觉得自己未必就比赵子仪武功差了,大爷怎么看得他毫无用处呢?因为梁心铭力荐赵子仪领兵奇袭,王亨不得不从。为了让王亨安心,他在王亨跟前拍胸脯保证,说绝不让梁心铭少一根汗毛。现在,他若是离开梁心铭,万一梁心铭有个闪失,他如何向王亨交代?
梁心铭认真道:“本官岂不惜命?即便不珍惜自己,难道连妻子女儿的命也不顾了?”
姚褀道:“既这样,大人就顾好自己。”
他心里,梁心铭如今是他家少奶奶,而不是朝廷官员,且处境堪忧:既有身份暴露的危机,又有被反贼捉拿的危险。因此劝梁心铭“安分”点,别让大爷忧心。少奶奶不省心啊,他看着她长大,从小就古灵精怪的。
梁心铭撇嘴:瞧,这就是婆家和娘家的区别,她带出来的手下,绝不会不听她的,只有听命的份。
哼,她要是连王家的护卫都搞不掂,还有脸做这个官吗?甭管娘家还是婆家,将来都要归她管!
她便问姚褀:“姚护卫,若是恩师不能保全,你觉得将军府这些人,包括这石村镇的禁军,会听本官的吗?”
姚褀:“……”
肯定不会听!
梁心铭只是一个县令,再立功,又怎比得上手持天子剑的王亨呢。本来将军府就汇聚了各方势力,杂的很,若是王亨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姚褀犹豫了。
梁心铭趁热打铁,道:“恩师无事,本官便无事;恩师若有事,咱们谁也别想好了。”
姚褀终于被劝服了。
梁心铭命他和梁锦云隐在暗处,相机行事。若是王亨那里顺利,他们则不必现身,只要命一个人回来传信即可;若是王亨那里情况有变,关键时刻便出手。
姚褀和梁锦云便去了。
再说前面议事堂,酒宴吃到一半,便倒下四五十人,剩下的人惶惶放下筷子,都看向王亨。
李荆山也倒了。
王谅吃惊地推他,叫道:“岳父,岳父……”喊了两声,忽觉议事堂内诡异地安静。抬头一看,众人都看着这边。他心中一哆嗦,惊恐地转向王亨。
他没有叫王亨,他深信王亨不会害他。他和李荆山吃一样的东西、喝一样的酒,可是李荆山倒了,他却没事,说明什么?说明李荆山有鬼!作为王家人,这点政治嗅觉他还是有的。他刚才看的很清楚,李荆山用袖子遮着,其实那杯酒根本没喝,都倒进袖里了。在这种情形下,他不需要说什么,也不会指手画脚,他只要听王亨的安排就够了。
王亨目光转厉,朝下一扫——耿忠和林子明都还好端端地坐着,并摆出一副恭敬模样,听他发落。
王亨佩服极了。
这顿酒宴有三道关考验:第一道是那香囊,第一道是第一杯酒,最后则是那些酒菜。
三道关环环相扣的。
若是心怀坦荡的,放开吃喝,没事!若是心虚胆怯,不管是丢了香囊,或者倒了那杯酒,都不能过关,因为香囊的香气和酒配合,才能解酒菜里的毒。
皇甫仁在进门时特地提醒众人戴好香囊,这算第一道心理攻势。开席前第一杯酒,王亨又言明:这杯酒是他辨明忠奸的清心酒,若问心无愧,便喝下去,这是第二道心理攻势。连续两道心理攻势,反贼根本无法坦然。
你不吃菜也不喝酒?
那不是告诉王亨心里有鬼吗?扔了香囊,又不肯喝酒,什么都不吃,这么谨慎不是反贼是什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有龙禁卫盯着呢。
还真有人这样。
就是严老爷子。
所以,当王亨喝命“都带走”时,龙禁卫们如狼似虎地上前,也不管人已经晕倒,依然捆了个结实,拖死猪一样拖走了。严老爷子没倒,也一样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给带走了。他还不服,不住抗议,又叫严楚瑜,严楚瑜一言不发。
第543章 引蛇出洞
清理了一批人,议事堂上空旷多了。
王亨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子明和耿忠。他不是没手段拿下这两人,而是不想现在就撕破脸。他们敢堂而皇之地进入将军府,说明有后手。再没有看到这后手之前,他不会鲁莽,会继续和他们周旋,引蛇出洞。
王亨很佩服林子明,居然如此轻易地看透了他的布置,坦然吃喝,其胆略和智慧都不容小觑。
耿忠其实是有些犹豫的,林子明坦然佩戴香囊、抢先喝酒,都在暗示耿忠,耿忠才跟着他行事。
王亨奇怪,李荆山这么精明,为何不随主子行事呢?想来想去,觉得李荆山不是蠢,而是主动自投罗网,以消除他的怀疑,否则三个人都逃脱了,太明显。李荆山这么做,正是他精明所在,因为他信任林子明,觉得林子明一定能赢了今天这场仗,回头再救他出去。
王亨看着林子明,忽然就笑了。
“史书记载:英武帝在位时,文臣荟萃,武将云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横空出世,女将军叱咤风云,三十年‘英武盛世’,如今想来还令人心情激荡。我等虽不能与先辈比肩,也不能丢了祖宗的脸面。是也不是?”
他本就面目俊朗,这一笑尽显阳光,朝气蓬勃,虽然威严不减,却让下面的人心理上感到爽朗亲切。
林子明也看着王亨笑了。
若论敬佩,他也佩服王亨。
了解的人都知道,王安泰行事手段刚硬、锐意进取,而梁心铭不温不火、以柔克刚,恰好与他互补,却少有人注意到王亨也有隐忍的一面,自小便鬼机灵。
当年,一姓祝的公子讥讽他“三寸丁”不可能得童生试的案首,污蔑他作弊。他没有依仗家世当场发作祝公子,而是暂时隐忍下来,并挖了个坑,让祝公子跳进去,生生断了祝公子的前程——因作弊再也不能参加科举!
亲事也是一样,他抗拒不过父母之命,整整隐忍了六年,孟清泉做了他六年“未婚”妻,最终还是没能得偿所愿,反被王亨索命,替林馨儿报了仇。
因此,林子明见王亨谈笑间讥讽他:林家丢了祖宗的脸面,不配白虎这王爵,除了装糊涂,丝毫不敢放松,以为自己骗过了他,相反,他比之前更加谨慎。
王亨对众人笑道:“拿了反贼,本官心里安定了些,各位也心安了,再不必提心吊胆。”
众人纷纷恭贺,赞他有计谋。
林子明道:“说句实话,在下到现在还糊涂着:究竟那些人是怎样中招的?若说倒下的都是反贼,怎么严老爷子也被带走了呢?大人可否为我等解惑?”
王亨拿手指点着他,笑道:“林二爷太谦了!本官可不信林二爷没看出来,还是别装了。本官还有正经事要求二爷和耿大将军以及各位呢。”
众人忙道,钦差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王亨道:“各位先跟本官去一个地方。”说着便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问林子明:“不会不敢去吧?”
林子明失笑道:“大人这么说,便是原本不敢去的,现在也要硬挺着去。男人都爱面子,谁肯承认自己胆小怕事?列位说,可是这个道理?”
众人都道,是这道理,一定要去,不能做懦夫。
林子明对王亨抱拳道:“大人请。”
王亨笑道:“随本官来。”
他长身而起,一手抓着天子剑,天子剑的剑鞘上金龙缠绕,一面随口解释道:“也不为别的,将军府有个机关,本官琢磨了这几日,毫无头绪。想请各位去看看,若能帮本官打开了,或者给些提示——集思广益嘛,或许能助本官触动灵机,破开机关的话,就感激不尽了。再者,本官还有个疑惑,也要请各位前去,方能解开。”
众人都道不成问题。
林子明忙道:“大人要破机关,在下是不成的,在下的婢女林书瓷,自小喜欢琢磨机关数理,不如叫她来瞧瞧。”
王亨注视他片刻,道:“好!”
于是,命人去请“林书瓷”。
王亨发现,林子明一直镇定自如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眼中溢出明亮的光芒而不自知,心下暗笑。
林子明心想:“密室果然还没打开。你心里的疑惑,是因为机关上的朱雀吧?不知朱雀王和白虎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或者已经联手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