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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额角淌汗,忙领命去了,清欢上前问道,“娘娘,咱们可要去永和宫瞧瞧么?”
钟离尔抿唇思索片刻,吩咐道,“预备轿辇,去永和宫,但去之前,你教阿喜带人,去宁婕妤摔倒的地方,瞧瞧是什么利器,给本宫带回来。”
清欢愣了一瞬,方应声去了。
永和宫中,兰嫔陪着宁婕妤,由御医包扎过伤口,又开了药膏,皇后踏进宫中时候,宁婕妤正靠在榻上哀哀哭着。
兰嫔见皇后亲自来了,忙行礼问安,宁婕妤瞧见皇后,亦是止了哭,挣扎着想起身给皇后请安,钟离尔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按住,免了她的礼,只关怀道,“太医如何说?”
青茗忙给皇后拿了椅子坐下,兰嫔回道,“太医说伤的是掌心,伤口不算太深,并无大碍,只要记着用药膏,方可痊愈不留疤痕。”
钟离尔颔首,瞧着宁婕妤包扎了厚厚纱布的手掌,方要开口安慰,却见宁婕妤拉着她的手哭道,“娘娘,娘娘要给臣妾做主!今日之事,绝对是有人要害臣妾!”
钟离尔与兰嫔对视一眼,宁婕妤语出惊人,皇后稳下心神,只正色问道,“宁婕妤何出此言?本宫听闻你是与僖嫔相约御花园散步,她人呢?”
宁婕妤哭道,“僖嫔相邀臣妾不假,在御花园中走得好好的,忽然就有东西绊住了臣妾,亏得臣妾倒下去的时候眼尖,瞧见地上有寸长的一截铁丝,若是不拿手去撑一下地,可不就扎到臣妾脸上,甚至是眼珠子里了么!娘娘是聪明的人,娘娘说,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呢?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臣妾啊!”
钟离尔凝眸沉吟片刻,恰逢阿喜进来道,“娘娘,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御花园搜了搜,却并未瞧见划伤宁婕妤的铁丝,想来是已被人拾走了……”
皇后瞧着宁婕妤,她红着眼绞了帕子道,“今日兰姐姐和娘娘都不是外人,臣妾便也有话直说了罢,臣妾进宫以来,先有娘娘抬爱,殿选钦点了臣妾,后又是头一个被召去乾清宫两次的新人,自知招人嫉恨……入宫以前,臣妾哥哥便同臣妾说,在宫里若无依靠,便尽心服侍皇后娘娘,娘娘仁德,自会好好照顾臣妾。刚进宫,臣妾也知道娘娘统领后宫琐事繁忙,便只想着先本本分分做好一个婕妤,谁知道臣妾不去招惹是非,偏偏天降横祸!今日有心人想毁臣妾的容貌,明日她们便要臣妾的命了!臣妾人微言轻,连招架之力都没有,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妾做主!娘娘已免了我们北地的百姓受战乱之苦,就如同臣妾的救命恩人,在这深宫中,亦求娘娘庇佑着臣妾,臣妾愿做牛做马报答娘娘恩情!”
钟离尔听她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震撼,她读书知礼近十九载,见过太多人,自作聪明的也好,真正聪明的也罢,大家说话俱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各怀心思。如今遇见宁羽,才知道何为直爽,她竟像全然不设防一般,将自己的心思直白的说了出来,倒叫钟离尔心生欣赏,不自觉想保护她这份纯真心思。
兰嫔亦是一惊,瞧着皇后面色,方安慰地对宁婕妤笑道,“妹妹放心,本宫早就说过的,娘娘最是体贴咱们的,一定会帮你找出这回的真凶,你瞧娘娘这不已经差了阿喜去御花园搜集证据了么!”
皇后颔首,对阿喜又道,“方才宁婕妤说,她摔倒,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你再去御花园找找埋在地下的钩子一类的东西,青天白日的,埋下东西的人不可能就立刻给挖走了,你们仔细些,定能找到。”
阿喜点头应声,复又问道,“娘娘,若是找到了,奴婢是派人暗中看着,还是给挖回来?”
兰嫔赞许瞧了阿喜一眼,皇后凝眸一瞬,终究轻声道,“直接带回来罢。”
阿喜领命出了殿门,钟离尔瞧着宁婕妤,抿唇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说僖嫔邀你去御花园,你二人走的路,恰好到那儿就绊了你,十有八九便是她引你走进圈套的。你与本宫坦诚,本宫也不欲多哄骗你,此事若真是僖嫔做的,她是祁家送进宫的人,咱们都是知道的。本宫如今空有个后位,若是皇上看着贵妃与祁家的面子不欲追究,非闹大了对你百害无一利。说得伤人一些,如今你只是伤了手,单凭这一点,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咱们此时以退为进,皇上还能对你多几分感念,毕竟你刚入宫,除了圣宠,其他都不必在意,往后也离她远远的就是了。”
兰嫔瞧着宁婕妤亦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咱们手里握着她的证据,看她怎么给个交代,皇上知道僖嫔理亏,定然会补偿你,记着你的好的。”
宁婕妤眼眶红红,拿帕子掩面吸了吸鼻子,颔首道,“臣妾愚钝,但总归知晓娘娘是一心为了臣妾好的,臣妾都听娘娘和兰姐姐的。”
果不其然,午后皇后踏进乾清宫行礼后,连烁仍是淡淡赐了坐,钟离尔提及宁婕妤一事,只勾唇笑道,“臣妾按照宁婕妤所说,果然在御花园中搜到了有人事先埋好的铁钩,若是仔细盘查阖宫的下人,定能找出始作俑者。”
皇上放了朱批的御笔,抬首瞧着皇后,方要言语,小全子却匆忙进殿禀报,“启禀皇上、娘娘,永和宫中伺候宁婕妤的一个小丫头自尽了,宫人说是认了谋害宁婕妤的事儿,未及细说,便一头撞死了。”
连烁抬眼看了眼全公公,颔首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待得小全子退下,钟离尔唇畔笑意仍是弧度薄凉,“这人倒是安排得远,她虽认下了,却也不是无头悬案,只要再接着查处她是谁送进永和宫的,一样能揪出真凶来。”
顿了顿,皇后眉眼精致,瞧着皇上似笑非笑道,“皇上说,可是如此?”
连烁看着她朱唇开合,只觉额角有些钝痛,眼前似是晕眩了一瞬,稳了稳心神方道,“依朕看,嫔妃方进宫,也不便多扰乱人心。自然此事已经算有了交代,再多兴师动众反而弄得人心惶惶。不若如此,为着补偿宁婕妤,朕破例无功无子,晋封她一级,就封为宁嫔,赐主景仁宫罢。”
他本以为,依着钟离尔的性子,还将与他较真下去,却不料皇后只是兀自一笑,瞧着他的眼眸无波无澜,似是早就算好了一切,只待与他颔首轻声道,“既如此,皇上圣裁,臣妾遵旨。”
他瞧着她滴水不漏的笑靥,心底窜起丝丝脉脉的凉,如同夏日殿中放置的冰碗,他几乎看得见眼前的雾气。
可她再没有停留,径自转身离开了这孤寂的宫室,如同驿站走火那夜,她从这间殿宇离去,便再没有归来过一般。
皇后回宫后,翊坤宫中贵妃与僖嫔便收到了坤宁宫送来的铁钩,阿喜在殿中给贵妃请安后淡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贵妃娘娘与僖嫔娘娘送还这样东西。皇后娘娘还说,若是往后还有这样的东西,皇后便亲自送去慈宁宫中,请太后示下,该作何处置。”
僖嫔瞧见这铁钩,惊得睁大了眼睛,贵妃暗恨着瞧了她一眼,靠在软榻上对着阿喜道,“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皇后娘娘,就说本宫定当小心,不会再着了旁人的算计,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阿喜又是一笑,施施然行礼退下了。
司宜上前将此物拿给贵妃,贵妃一把抓过往僖嫔处扔去,吓得宫女忙扶着僖嫔起身躲闪,铁钩才堪堪擦着僖嫔的衣角落地。
祁若瞧着贵妃怒容满面,骇得忙跪在殿中求饶,祁贵妃冷笑一声,喝道,“家里的人就教了你这么点儿本事,还使到宫里来了?你那个姨娘净长些不入流的下三滥心思,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偏房生的女儿就是不干净,才得幸一回,便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你自己要去死,何必拉上本宫,阖宫谁不知道,你是本宫家里送进来的,你出事,本宫不要跟着你丢人?今日这钩子,皇后直接送进我翊坤宫来了,教你进宫,就是为了给本宫长这样的脸?!”
僖嫔忙委屈求道,“娘娘息怒,臣妾也是实在看那个宁婕妤得宠气不过!况且……她又是皇后钦点的人,皇上这样明着宠她,现今又破格升了位分,不是给娘娘您添堵么!娘娘是臣妾的姐姐,臣妾哪能不为娘娘出气呢!”
贵妃瞧着她模样不为所动,又是一声冷哼,“为本宫出气?你那点腌臜心思逃得出这宫里谁的眼睛?自以为修炼成仙了,其实还是只下贱臭虫罢了!这是第一回 ,本宫警告你,若你再敢自作主张,能惹的不能惹的,都捅出篓子来连累了本宫,休怪本宫无情。本宫有本事让你进宫封嫔,就有本事让你在这宫里消失,记住没有!”
僖嫔吓得一哆嗦,忙磕头道,“是,臣妾再也不敢了,还求娘娘息怒!”
贵妃瞧着她愈发不耐,挥手将茶碗砸了下去,浇得僖嫔满身热水,呵斥道,“滚下去!”
待宫女扶着僖嫔一边擦拭着衣裳一边狼狈步出翊坤宫,日头照得僖嫔拿团扇挡了眼睛,她咬住嘴唇恨恨瞧着翊坤宫匾额,只低啐道,“呸,自己不也是给人当妾的下贱东西,又跟谁不一样了?难为得了一两天主子的好脸儿就自觉不错,走着瞧罢,看你能得几时好!”
说罢又扯了一下裙摆,方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待僖嫔消失在宫道尽头,司宜方从翊坤宫步出,亦往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就已经算是熬出头啦,起码目前在尔尔的世界里,她是解脱快乐一些了的。
虽然母族还在,还需要维持中宫的后位,但是最亲近的人已经逝去,她失去了最直接的软肋,而且如今对连烁已经放下了大半,女人只要不爱了,就会很快乐。
但是兄弟们,听我说,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我们要坚强,打不倒,打不死!
爱你萌吧唧!
第50章 求不得
天鼎二年六月初,本该是阖宫候着给皇后预备千秋节的当口,京城却已连着下了将近半月的雨,周遭已成涝灾,且南方水患也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连着两年的水患,教朝廷不得不重视起来,前朝又为着此事连日忙碌不堪。
这一日江淇抽空共皇后在西五所章夫人这里,陪着乳母进了膳,章夫人拉着皇后将新鲜的百合花插在瓶中,香气直溢了满室,章夫人盈盈回首瞧着江淇笑问,“烁儿觉着怎么样,你不是向来喜欢闻这花香的么!”
江淇浅笑颔首,略微走近些,站在钟离尔身后,她听他低声笑道,“花香馥郁,娘这里更让儿子不愿离去了。”
一语逗得章夫人开怀,钟离尔浅笑着垂首将一枝花摆正,章夫人瞧着美人在花前模样惊艳,便心神一动,掐了一枝花下来,递给江淇殷殷道,“给你媳妇戴上,她这样好看的头发,染着这香气岂不更好么!”
钟离尔怔住,回身瞧着江淇笑了一笑,便无奈颔首,江淇轻咳一声,略为难道,“花香自然是好,只这花色不吉利,娘看不如算了罢?”
章夫人似是意识到不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不是,钟离尔从她手中轻轻将花接过,对着江淇笑道,“花本是好花,寓意也好,爷如何因为花色便给定了罪呢?我喜欢得紧,爷替我簪上罢。”
江淇瞧了眼她莹白指尖,便不再多言,上前两步接过,望着钟离尔立在原地。
她瞧着他好看的眉眼抿唇想了想,向右略微侧首,纤长的羽睫就在他眼前颤动,是他数次想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