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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大管家却是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见林江跟着夫人走了,再不敢耽误,连忙朝后院跑去。
这事得赶紧通知大老爷啊!
杨嬷嬷显然也知道林江要跟夫人谈的必定是机密,不然也不会在老爷未来之前就提出这事。
要知道林江是出了名的疼女儿疼妹妹,所以在二郎的事发生后,只有林江一人打上门来,几乎是不顾两家情谊及之后利益的直接拿砚台砸了老爷。
所以杨嬷嬷把杨氏扶到偏房就守到了门口,不让任何人接近。
林江也没有拿捏,而是开门见山道:“婉姐儿虽与二郎拜托成亲,却不住进谢家,婚后她要归宗,且谢家不得打扰她的生活。”
相当于她要自己在娘家守望门寡。
杨氏当然没有意见,儿子成亲和不成亲是有很大区别的。
因为二郎没成亲,所以算是夭折,按理只须停灵三日就要下葬的,是她据理力争,逼着谢家一定要停满四十九日。
因为他没成亲,所以他连祖坟都不能入,只能在祖坟边上找块地埋了,期望后代子孙能够记得他这个小叔叔,给他些香火。
可成亲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埋进祖坟,就算大郎那边跟他们再多的矛盾,每年清明他的子孙都得给他扫墓上香。
就算不太尽心,也少不了他的吃穿。
只要谢家不亡,香火就不断。
可是林江图什么呢?
林江图什么?他图的不过是圆妹妹的愿望,不过是一个能让林清婉长久留在林家的借口,让林氏宗族插不上她的婚事。
可是这些他都不能告诉杨氏,所以他给出的借口是,“这是婉姐儿的坚持,且我也有一事求谢夫人,希望将来夫人能够多关照一下舍妹。”
杨氏心头一跳,抬头认真的看向林江,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竟是沉疴之相。
林江定定的回视她,意有所指的道:“还请夫人成全。”
杨氏心有所觉,想到她的二郎,眼中闪过狠意,颔首道:“林大人放心,婉姐儿是我儿媳,我不疼她疼谁呢?”
“老爷您来了!”门口响起杨嬷嬷特意拉长的声音,林江和杨氏对视一眼,都在椅子上坐好看向门口。
才走进院门的谢延冷冷地看了一眼杨嬷嬷,颔首后举步上前。
因为男女有别,虽然杨嬷嬷是站在门口,但门却是开着的,林江和杨氏光风霁月的坐在椅子上,见谢延进来,林江只是坐在椅子上对他微微颔首,“谢侍郎。”
林清婉自从谢延进门后就一直盯着他,见他也不像是昏聩之人,怎么就让家里兄弟相争,还直接死人了呢?
谢延看了一眼杨氏,对林江微笑道:“林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谢府?”
“正是有一件要事……”对谢延,林江的态度大变,虽看着还是那个温润君子,周身却要疏离得多。
林清婉站在他身侧默默地看着他与谢氏夫妻打交道,慢慢琢磨过来。
林氏跟谢氏只能是算得上世交,但林氏跟杨氏则更加亲密,而当初婉姐儿和谢二郎的婚事也是林江先与杨氏的父亲杨仪说好的。
谢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但那是在谢二郎还活着的时候,现在谢二郎死了。
一向疼爱妹妹的林江竟然舍得让他妹妹守望门寡,这简直太让谢延惊诧了,惊诧过后就是警惕。
莫非林江有什么谋算,此时在暗中布局不成?
要知道林江可是少有慧名,小小年纪便扬名江浙一带的天才,朝堂世家里公认的笑面虎,谢延才不会相信他所谓的俩小儿感情深笃,婉姐儿情根深种,不愿意再嫁之类的借口。
可是,俩小孩的婚事他显然不能做主,看着几乎陷入疯狂的妻子,他便知道要阻止这门亲事很难,而且不说妻子,就是他也很心动啊。
二郎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他的夭折他怎么会不心痛?能让他葬进祖坟这个诱惑太大了,而且还能跟林氏联姻,林江不愧是笑面虎,正好拿住了他和杨氏的七寸。
最重要的是杨氏是百分百赞同,而谢氏此时必须得对杨氏退让,不然……
想到大郎,谢延只能压下那口气,勉强同意举行婚礼,但他对林江此举的用意却很好奇,他实不能理解林江为何要让婉姐儿嫁过来。
“这婚事还是该在二郎出殡前办好,”林江见他们意见达成一致,便浅笑道:“宜早不宜迟,而且也不好大办,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吧。”
谢延和杨氏皆是一愣,谢延惊诧道:“这也太急了吧?”
杨氏本来也急的,但再急也得慎重一点,总不能更委屈了婉姐儿。
但林江担忧婉姐儿的身体,怕时间拖得太长她等不及,自然要把时间往近处挪。
双方讨价还价一番,最后把时间定在了五日后。
第5章 婉姐儿
林谢两府的绣娘紧赶慢赶,合力在五日内做好了一件嫁衣,林嬷嬷带着立春和立夏半抱半扶的给婉姐儿穿上嫁衣,前来送聘礼的杨嬷嬷见婉姐儿病成这样,立时吓了一跳。
婉姐儿眼睛明亮,双颊嫣红,看着很有精神,但她手脚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竟连站都站不稳,这简直就是回光返照啊。
杨嬷嬷心颤,想起二十天前婉姐儿在谢府吐血昏迷的情景,她压了压眼中的泪意,上前扶住她道:“林姑娘,夫人让我来看看你。”
婉姐儿定定的看了杨嬷嬷半响,半天后才认出她来,她微微一笑道:“怎么是嬷嬷来了,我还以为是钟嬷嬷来呢。”
钟嬷嬷是谢逸鸣的奶娘。
她低头娇羞道:“谢二哥在前头吗?”
大家被她这一问弄得一怔,林嬷嬷最先回过神来,含泪点头道:“在前面,在前面,”她强笑道:“在前头拜见老爷呢。”
杨嬷嬷隐隐猜到林老爷为什么同意两家的婚事了,林姑娘她只怕也是时日无多……
“那可得去叮嘱一声,别让他们喝太多酒,免得头疼。”婉姐儿轻声叮嘱道。
“哎!”杨嬷嬷垂首应下。
林嬷嬷将换好嫁衣的婉姐儿扶到床上躺下,哄她道:“小姐,您躺躺,养好精神,待到了吉时奴婢再叫您。”
所有人都强颜欢笑,不敢在婉姐儿面前露出一丁点的伤心,只有林清婉一个人站在屋角那里看着,泪流满面……
她这五天跟着林江见了很多人,其中接触最多的除了官衙里的那些官员,便是谢家的那些人了。
她没有见过谢二郎,但只从她听到的那些话来看,那是一个才华出众,明朗开怀的男孩,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正是最恣意的年华。
他跟婉姐儿青梅竹马,九岁的时候就定下亲事,彼此相亲相爱,虽未成亲,却早已情根深种。
整个扬州城的人都知道这对小儿女感情深笃。
所以在婉姐儿偶感风寒,写诗遥寄给远在都城的他时,谢二郎就费尽心思的找了个借口和太学请假跑回了扬州。
等他回到扬州时,婉姐儿的病早好了,但小两口还是高高兴兴的踏春游街。
林江虽觉得两个小孩胡闹,但未来妹婿对他妹妹如此看重,他还是很满意的,所以就没有怪罪。
而谢夫人乐得儿子回家陪自己,也不斥责他,甚至都不提让他回去读书的事,任由他在扬州停留。
谢二郎在扬州的朋友不少,所以头几天陪完母亲和未来媳妇,又聆听了一下未来大舅哥的训示后他就高高兴兴地骑马跟他们狩猎去了。
说是狩猎,其实也不过是踏青,因为春天一般是不狩猎的,大家也就拿着弓箭装装样子。
谁知道这一去他就再没有回来,一向温驯的坐骑突然发狂,带着他冲进密林里,他反应不及,一下从马上摔下,脑袋直接就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十六岁的少年就这么没了,可这件事中死的不止是他。
林清婉看着睁着眼睛看帐子的婉姐儿,她显然心情很好,嘴角微微翘着,一脸的期待。可是她知道,她的生命也快要消逝了。
从谢逸鸣出事到现在不过二十天而已。
婉姐儿将谢逸鸣的死揽在自己身上,觉得要不是她写了诗寄给他,他也不会回来,他不回来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白送了性命。
偏他死了她还不能替他讨回公道,让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婉姐儿就在这种伤心绝望却又自责的情绪中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五天,但林清婉很喜欢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因为这点希望,林清婉没有往前去,没有让婉姐儿看到她,以免打碎她的美梦。
白翁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见她缩在这个角落里,不由叹气道:“就算你不让她看到,等到了谢家她也会回过神来的。”
林清婉看着床的方向低低地道:“能让她多幸福一会儿也是好的。”
白翁不太能理解这些凡人的想法,摇了摇头道:“到前面去吧,上仙想让你见几个人。”
林江正在招呼客人,他妹妹嫁给一个死人,实在算不上一件好事,因此并没有大办宴席,只有几个跟他比较亲密的朋友和同僚心腹前来。
大家显然对林江的这个决定很是不理解,所以大厅里一片肃穆,不见一点喜色。
林清婉跟着白翁飘到林江身边,抬眼打量坐在下首的几个人,一个是刺史府别驾刘沛,一个是观察副使孙槐,这二人她前两天跟着林江去衙门处理公务时常见,知道他们都是林江的副手,且都是林江的心腹。
而另外两人林清婉并不认识。
林江也知道她不认识,所以目光在扫过白翁后便主要与他们说话,让林清婉认识他们深一些。
白翁在一旁解说,“那一身白袍,飘逸洒脱的美男子叫王晋,出自太原王氏,还是嫡脉呢,跟上仙是至交好友。”
“那一个面色沉肃的叫凌云,曾是上仙的同窗,现在府学中当博士。”
凌云和王晋都是今天才得到消息赶来,有许多的话想问林江,但刘沛和孙槐在这里,他们之间不熟,有些话便不好开口。
王晋还罢,还能笑眯眯的应付,凌云却是沉着一张脸,连句话都不想说。
林江见罢,叹息一声,扭头对刘沛和孙槐道:“你们肚子也饿了吧,不如先下去用饭。”
刘沛和孙槐对视一眼,知道上官肯定有话要与好友说,不由笑着起身道:“那下官等便先下去用饭,待到了吉时再来给林公道贺。”
林江笑着颔首,让人领他们下去用饭。
等人一走,凌云的脸色更冷,王晋看看两边的好友,不由叹息一声道:“浩宇,你这是何苦啊。婉姐儿不过豆蔻年华,再大的坎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现在你让她嫁到谢家,万一将来她后悔……”
林江摇头,撑着身子起身,给俩人郑重行了一礼道:“累你们担忧了。”
他并没有提让他们照顾自家女儿的话,因为从窥天镜中知,他们二人一个死在他女儿前,一个则聊聊不得志,别说帮自家女儿,自己都护不住。
林江叹息一声,他也就能临死前提醒他们一些,希望他们能迈过他们的坎。
见林江脸色苍白,却又神色坚定,俩人不由对视一眼。林江有多疼爱自己的妹妹他们是知道的。
因为林家子嗣单薄,这一代他们能多出一个女儿来尤其珍贵,何况他们兄妹俩岁数还相差那么大,林江几乎是把妹妹当女儿养的。
如果一开始他们还担心林江是顾忌其他才不得不利用婉姐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