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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垂着眼眸看着桌上摊开的折子,半响才幽幽地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别的见解?”
兵部尚书便拱手最后说了一句,“陛下,辽国那边不可调和,一旦他们大军南下,那我大梁兵力肯定要着重放在这里,若对楚再开战,不仅兵马供不上,粮草也供不上啊。难道陛下非要大梁腹背受敌吗?”
崔正却道:“闵大人,两边夹击楚国的机会同样难得,错过此次,以后大梁便是灭了楚,也会同时面对西蜀和辽国这两员强敌,趁着我大梁国力未削,此时出手比以后被动成功率更高。陛下,臣觉得钟将军提议合理,望陛下恩准。”
兵部尚书就气得一拍大腿,指着崔正的鼻子骂道:“崔正,你别忘了,辽兵弓马娴熟,而此次他们南下是为活命,仅凭东北军要拦住他们根本不可能。若灵州,江陵和洪州三军皆向西,那东北危急我们能调的兵马就只有崔家军和江南散兵,可崔家军是要拱卫京师,一旦对楚战事不利,或是你们崔家军也拦不住辽军怎么办?”
工部尚书也忍不住面色一变,抬头道:“陛下,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眼下稳妥一些为好。”
其他大臣也纷纷点头应和,梁帝面上也有些松动,这就是钟如英最担心的事情了。
她此举太过冒险,朝中除了个别人站她这边外,其余人要么站兵部尚书,要么就犹豫不决,两不靠。
林清婉蹙了蹙眉,忍不住问道:“为何辽国那边就不可调和?”
兵部尚书瞥了她一眼,蹙眉道:“林郡主莫不是忘了大梁与辽国有大仇?”
林清婉则问道:“楚国,西蜀,甚至是已经亡国的江陵和南汉,哪一国与辽没有大仇?可国与国之间,讲利益更多于仇恨,我们与楚国也打了不少年,不也签订了和约?而和约刚订,现在反悔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众臣沉默,只有四皇子脸有些烧,这说的,好像他们大梁很背信弃义似的。
大臣们却面色不变的道:“可辽与楚不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辽军一南下,那可是十室九空!”
江山要是被楚国占了,他们也只是亡国,普通百姓虽受兵祸,可楚是不会特意去残害百姓的。
直白一点的,就是他们这些大臣都能改拜楚帝为君王,到那时楚帝不会杀他们,还有用他们。
而普通百姓更不会在意最后谁当皇帝,只要天下安定,能让他们过安稳的日子就行。
可辽国不一样,看看定州以北的幽州都被辽人作践成什么样了?
良田被用来放牧,汉人被列为三等人,等同于奴隶,而每次辽军攻下城池都会大肆掠杀,所以有一句话他们没说,却彼此都明白,他们宁愿大梁亡国,也不会容许辽军南下的。
而钟如英的这个决定风险太大,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
这些话他们没说出,梁帝和四皇子或许猜不到,但同为臣子,同样有此顾虑的林清婉却明白,所以她点了点头道:“不错,所以若是辽军不动呢?”
“辽受灾严重,已集结了兵力,怎么可能不动?”
林清婉就看向梁帝道:“陛下,辽国可汗年事已高,若是他此时死了,他膝下三子是否会相争?”
“你想派人刺杀辽可汗?”梁帝蹙眉道:“这只怕不容易。”
哪里是不容易,简直是不可能,一国皇帝要是这么容易被刺杀,那还叫皇帝吗?
“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林郡主,就算是辽可汗死了,辽军也不可能停战,”兵部尚书蹙眉道:“反而会为了争位争相立功,现在辽可是等着南下劫掠粮草来救济灾民。”
“只要辽可汗一死,我们可以和温迪罕合作。”
众臣吓了一跳,“合作?林郡主要与辽合作?”
“不错,”林清婉颔首道:“他们不是需要粮食和盐巴吗,我们与他们交易。”
众臣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兵部尚书更是压抑着怒气问,“林郡主是想引辽军入关?”
林清婉诧异的看向他道:“闵尚书怎么会这样认为,我们与他们合作为的不就是阻止他们南下?”
闵尚书脸色微缓,问道:“那郡主想跟他们交换什么?”
“自然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了,马,草药,毛皮等,凡是能拿来交易的东西都可。”
众臣面色古怪,“郡主是要与他们通商?”
他们还以为她要拿着粮食和盐巴去跟辽借兵攻打楚国呢。
众臣面色微缓,但还是蹙眉道:“只怕是养虎为患。”
林清婉就瞥了他们一眼道:“若能拖住辽军,养他一时又如何?”
工部尚书道:“就怕辽人不会答应。”
其实通商也不是不可,三百年前,大唐还算强盛时就一直与各藩属开有互市。
只不过后来叛乱迭起,互市才关闭,而等到战乱四起时,更是直接断了与那边的商业往来。
所以林清婉一提起时他们才反应不过来,还以为她是要跟辽借兵呢。
“就是答应也会狮子大开口,”户部左侍郎蹙眉道:“林郡主,国库要负责对楚战事,只怕拿不出多少东西了。”
林清婉就问,“那辽军若同时南下,户部也不给东北军粮草吗?”
四皇子就忍不住轻咳一声,户部左侍郎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打仗所需的物资只会比交易所耗的更多,而且也说了是交易,那肯定是有付出便有收货。
林清婉这才扭头对皇帝道:“若真能与温迪罕谈妥,那自然不必国库出钱,我大梁商人难道还拿不出一些粮食和盐巴吗?只要互市开放,到时只怕商人们争相与往。”
“而商人们所担忧的不过是安全问题,到时候可派东北军在一旁护持,而我们只需收很少的一部分税收即可。”
兵部尚书就忍不住咳嗽,“还要收税?”
“当然要收税,”林清婉正色道:“将士们沿途保护他们不也要耗费粮草吗?”
户部左侍郎连连点头,“不错,现在是特殊时期,税收不可过重,但将来若稳定下来,互市若还要再开,这部分税收可要调节。”
他可是知道的,向各国出口的商人向来是最赚钱的。
崔正见他们谈得火热,就抽了抽嘴角道:“辽可还未答应与我们合作。”所以现在说再多也无用。
大家就默默地看向梁帝,所以您能派刺客杀了辽可汗吗?
第393章 谁去
梁帝沉吟道:“我们在辽倒是有些人手,但想要接近辽可汗只怕不容易。”
不是不容易,而是几乎不可能,就如同辽的细作近不了梁帝身的道理一样,梁的细作想要近辽可汗的身也很难。
除非……
梁帝抬头看向底下的大臣,“除非你们能先说服温迪罕,若有他相助,却还可以。”
众臣沉默,崔正思索半响后道:“倒可以一试,虽不知能否成功,好歹是个机会。”
兵部尚书也没意见,大家吵到这儿总算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洪州那边也得下令,让钟如英不可太过急进,”闵尚书几乎是瞬间就考虑了全局,沉着脸道:“我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等着楚使来交涉,到时再拖延一下时间,只要辽这边能停战,我们便出兵,若不能,就将钟如英召回,暂时平息与楚的纷争。”
“两头讨好,就怕一头也得不了好。”有大臣蹙眉道:“还不如洪州那边暂时休战,等辽那边坐定再说。”
“不可,那样西蜀收兵不打了怎么办?”兵部尚书和崔正同声阻拦。
林清婉也道:“我大梁又不是怯弱小国,难道还怕他们问责?而且消息传递缓慢,我们处理事情总需要时限,哪怕我们拖延时间,只要时间在合理范围之内,谅他们也不敢怎样。”
崔正点头,“所以我们得提前选好人来应付楚使。”
大家看了眼四皇子,还没等崔正摇头,林清婉就已经道:“四皇子不合适。”
“不错,”任尚书道:“若是四皇子出面,只怕楚使会逼着他立时做出决断,得选个官大但话语权不够的人出面。”
梁帝便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道:“时辰不早了,爱卿们先下去用饭吧,饭后我们再谈。”
大家这才发现早过了午时,肚子的确有些饥饿,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皇帝就点了崔正,兵部闵尚书和工部任尚书留下一起用饭,四皇子和林清婉自然也被留下了。
五人跟着皇帝去了后面的休息室,梁帝在主座上坐下,笑看向林清婉,“你是如英搬来的救兵?”
林清婉就微微欠身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皇帝就叹息,“上次你急行入京为的就是她,没想到再来还是为她。”
林清婉自己都没想到,她低下头道:“是我们让陛下担忧了。”
梁帝挥了挥手道:“都是为了这个大梁,朕怎会怪你们?”
事情刚出时,所有人都说钟如英是为报私仇,在她的折子未到时,皇帝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看了折子,没人会再觉得钟如英是为私仇。
是啊,大梁现在的境况看着还不错,其实却是危机四伏。
等膳食送上来,皇帝这才挥了挥手,屋里的宫人尽皆退下,只留了一个刘公公在身侧。
林清婉他们就知道,重头戏来了。
刚才在前殿,明明对辽的事更急迫,但大家还是先说起了洪州之事,就是因为对于温迪罕的事属于机密,越少人知道其中详情越安全。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此事的。
作为提议人,林清婉才能坐在这里,而四皇子是大梁未来的继承人之一,他自然是可以在此的。
崔正和兵部尚书更不必说,而任尚书在此则是因为他曾做过理藩院尚书,且还跟着已逝的李尚书去辽国谈判过。
那会儿林颖还在,他将辽军打退后两国进行过和谈,那会儿任尚书才及冠没多久,作为一个书记跟着去的,专门记录两国和谈的文书。
当年去过大辽的人,如今活着的也就一个任尚书了。
而在他当工部尚书前,他做的就是理藩院尚书,对辽的情况也最熟悉。
果然,饭还没吃饭,皇帝就开始问起任尚书辽的情况。
辽可汗术虎的年纪比梁帝还要小些,可他和梁帝不一样,梁帝几乎一辈子都在皇宫里渡过,虽然穷,却从没少吃少喝过,且因为自己注重养生,又有御医在,所以他保养得很不错。
可术虎却是一直在南征北战中,他是当年辽内乱后的胜利者,可胜利者也要将作乱的部落一一打服,所以他年纪虽比梁帝还小几岁,可身体却远比不上梁帝。
早几年前就传出他病危的消息了,可他那口气一直挺着,就是不松。
他儿子很多,任尚书知道的便有十二个,能活到成年的目前只有五个,而能让任尚书记住的也就只有三个而已。
一个是幹勒,一个是幹准,还有一个就是温迪罕。
幹勒和幹准同父同母,他们的母亲是大王妃,辽人不讲究什么嫡长,论的是实力,自己的实力和母族的实力。
所以他们兄弟俩一直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彼此就相争不断。
而温迪罕正好相反,他是凭借自身的实力让任尚书记住他的,他的出身不怎么好。
他的母亲是辽可汗南征北战时掳回来的女奴所生,据说他母亲曾是一个部落王子的贴身侍女,所以被术虎带回王庭后日子并不好过。
温迪罕幼时更是与奴隶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