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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捷揉了揉额头,“王大人是认真的?”
“当然,”王宴蹙眉问,“难道赵将军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对,”这样一个棒槌到底是怎么抢到江陵刺史这个位置的,赵捷挤了一抹笑道:“王大人高见。”
王宴就展开笑容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什么?”
“交接啊,”王宴理直气壮的道:“春耕在即,交接后我好带着刺史府的人去统计户数,分割田地,我们现在已经晚了,再不抓紧就要赶不上春耕了,若误了今年的耕种,那要安抚百姓就得再等一年了。”
赵捷心头一凛,探究的看向王宴,他这是有心,还是无意?
可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事情的发展都朝着他最不愿的一面发展了。
赵捷他为什么想当观察使?
因为观察使手握军政大权,不仅可掌军队,还能管理地方事务,一个有势,一个有权和钱。
他在江南观察使上已经栽过一个跟头,打下南汉后又因为地域和历史问题,要接手就必须听从皇命从头开始,他不甘心丢下自己经营多年的军队,所以也没去争两广观察使。
可江陵正好合适啊。
这里到灵州虽也远,但他带的这一支军队不多不少,刚好可以镇守江陵,若是朝廷能在此设立江陵观察使,那他肯定要抢一抢。
哪怕不设,他也要想办法驻守在江陵,灵州再好,那也是卢家的地盘,他只要回到灵州就必须得听卢真的,永无出头之日。
可江陵不一样,这是他打下的地盘,已经在此经营了两个多月。
只要他能驻守在此,就算他不能完全将民政握在手中,也要至少插手一半。
之前他已经收到消息,来此的是苏州的周聪,寒门出身,没有靠山,正好拿捏,他都准备好了对策,没想到中途却换成了王宴。
要说心里不呕是不可能的,但此时听王宴一上来就提交接,那就不只是呕这么简单了。
他脸上笑意满满,却有些强势道:“王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休息几天,这交接的事不急于一时。”
王宴却急道:“怎么会不急,这春耕可是不能耽误的,明日我要去查一查治下的户籍,哪还有时间交接?”
他道:“我也知道赵将军是心疼我,可我等为官就是要为陛下尽忠,为百姓尽力,哪怕再苦再累也得咬牙上。”
王骥狠狠地低着头,差点没喷笑出来,要是让他爹知道小叔这么学他,肯定要气得跳脚的。
赵捷微微一笑,“王大人说的不错,可您也要保重身体,这以后江陵的事情还多着呢,要是你病倒了怎么办?不如这样吧,近月来皆是我几个手下在管,回头我让他们帮忙将人口统计出来,帮您组织春耕,您先休息两天再说。”
他伸手拍在王宴的手上,笑道:“王大人的心我知道,然而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身体,不然我实在没法和陛下及老王大人交代。”
王宴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下。
赵捷为对方接风洗尘,把人送回刺史府后院后才大踏步离开。
跟着王宴来此的人训练有素的放好行李,把闲杂人等和那些耳目都打发后才进正院。
王宴才洗好头和澡,湿漉漉的披着头发盘腿坐在炕上,对屏风里还在磨叽的侄子道:“看到了吧,幸亏来的是我,要是那周刺史,别说是救姚时了,只怕连骨头渣子都能被人啃了。”
王骥梳洗了一遍,舒服的出来道:“我看那赵捷奸得很,您只怕很难跟他交接,怎么办?”
“说你傻你还真傻,”王宴转头看才推门进来的属下们,笑问,“你们说怎么办?”
其中一人就露齿笑,“大人是地方官,那赵捷是武官,这本来就是不一起,您要交接也是跟已经下了黄泉的孟帝交接,哪儿用得着他?”
“不错,明儿直接去见刺史府的副官就是,大人可不必要听他胡咧咧。”
王宴深以为然的点头。
王骥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小叔就不怕他弹劾您?”
“弹劾我啥?”王宴横他道:“弹劾我管民政,从他手里抢权?”
“可他在此经营两个多月,这江陵又是他打下的,现在刺史府中的人只怕有不少是他的耳目呢,您虽有政令,但政令不通又有什么用?”
“所以说你读书读傻了呢,”王宴站到地上伸手划了个大圈道:“你以为这一片是哪儿?承安日久,井然有序的苏州?哼,这是江陵,才经过战乱,才刚刚被收服的江陵,不听?直接撸了就是,再与我作对,直接砍了,罪名都是现成的。”
王宴掰着手指道:“不忠,想要投到对面的楚国怀里;顾念孟氏皇族,想要造反;对陛下不满,妖言惑众,鼓动百姓反梁……”
王骥张大了嘴巴,彻底说不出话来。
王宴眼中闪过幽光,拍了拍他的脸道:“赵捷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意外身亡,我父亲是庶出,我死了,王氏即便恼怒也有限,可惜啊,你在这儿。”
王骥瞪圆了眼睛。
“所以你明天捣腾得好看点,学着你二叔,怎么飘逸清贵就怎么穿,我要和赵将军好好的介绍你!”
王骥后知后觉,“林郡主是因此才让我来的?”
王宴就乐,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道:“还没笨到家,你啊,其实挺聪明的,就是没有经验,不够无耻啊。”
王骥就悲愤的指责道:“那你路上还赶我走,我可是你的护身符!”
第328章 盟友
王宴就沉默了一下道:“其实你不来我也有办法,就是比较麻烦而已,不过你既然来了,虽然带来的麻烦也不少,不过……”
不过在对付赵捷时却要方便许多,还有和姚时那边的接触也会便利很多。
不然他怎么会感激林清婉的安排呢,真是每一点都挠在了他的心上,虽然双方皆未明说。
王骥不相信林清婉会对他这么绝情,硬是把王宴的那封信搜罗出来看了,上下左右看了两边,还拿到火上烤了烤,结果不小心把信烧了都没看出他哪儿成了“护身符”。
随从们早在王骥暴起时就机灵的退下了,所以此时王宴一点儿也不避讳的打击他,“你是不是笨,这种事哪能写在信上,全靠个人领悟。我要是连这点都悟不了,那你也别留在这里了,小心我把爷俩的命都搭进去。”
总之王骥现在荣幸的升级为他们一行人的护身符了。
赵捷还不知道那个狼狈的“侄子”是王氏族长的嫡次子,王家最受宠的孩子之一。
他此时正在看王宴的履历,因为换人换得突然,他查到的信息有限,但他出自王氏庶支却不难查,且他十六岁就被举荐出仕。
这样的出仕方法,也不知他是受宠还是不受宠。
赵捷蹙着眉道:“派人去太原仔细查一查,看看他在王氏地位如何。”
“那恒州那边……”
“也查,”赵捷眼色微深,觉得王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赵捷对王宴不熟,还得慢慢查,王宴对赵捷也不熟,按理同样要查,可耐不住他有一个非常熟悉赵捷的盟友啊。
不错,此时王宴已经把林清婉定位为盟友了。
想起她在信中提到的几个朋友,王宴意味深长的笑了,他重新把手下们叫来,写下两个名字和职位道:“明日找些土特产来给这两人送去,和他们拉拉关系。”
王宴一顿后扭头瞪他侄儿,“还不快把给他们的信拿出来。”
“什么信?”王骥探头看了一眼,道:“没信,林郡主说了,卢都护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小叔只要去见他们就行。”
这是卢家军,就算这支军队已经被赵捷收服,几乎成为赵家军,卢真在此依然很有威望。
而且他并没有放弃对这支军队的控制,所以或明或暗的派了心腹在里面任职。
暗处的人卢真当然不舍得给林清婉用,但这明处的人,他和赵捷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给王宴提供赵捷的一些信息而已,他乐得帮忙。
所以只在一开场,王宴就能用这点将他后到的劣势扳回来。
因为龙虎相争,江陵一片风雨欲来的紧迫感,但王宴却不想时间浪费在跟赵捷的争权夺利中。
权利是要争,然而当务之急是春耕。
江陵的春耕要比江南晚一些,但再晚,过了三月三若还不下种,那就要耽误一整年的收成了。
所以他以强势的态度和雷霆的手段接过户籍,将所有的田产皆打散重新分配。
刺史府里多是赵捷的人,不听号令?
王宴冷笑一声,直接让人去通知各里正,至于各县县令,来不来端看他们站哪边了。
直接定下时间和任务,他只看结果,不论过程,做不到?
短时间内,他是动不了县令,却是能直接把里正撸了换人做,如此几次,让江陵浮躁的气氛微微下沉,大家总算是注意起了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春耕。
百姓们也没精力去议论到底是要留在梁国,还是到隔壁的楚国去,因为他们新分了土地,要下种了,不然错过了春耕,今年的粮食还不知道要去哪儿了。
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的了,而于农人来说,世间任何事都比不上土地和春耕。
赵捷还是太嫩了,或者说他于民政上还是太没有经验了,以为把持住刺史府的副官和底下的县令便能一手遮天了?
却不知道其实最有用的不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而是底下的里正。
他们位高权重,有王宴的位高权重吗?
那些里正皆是本地人,不仅家族势大,且有威望,县令和刺史府的官员会为了权利不顾民生,这些里正却不会,他们世代还要继续在这里过下去呢,王宴直接雇人广而告之刺史府的政策,他们若不分地也不发种子,那便是与整个族亲,村民们为敌。
尤其是在王宴撸了好几个里正,却在其他县令要换掉其他里正时插手按下之后,他们知道,有王宴撑腰,那些县令动不了他们。
里正们还有什么担心的?
直接越过县令上报了户数和田地数,以最快的速度分田到户,再领着村中的青壮去刺史府领种子。
本来这些应该是一层层下拨的,从刺史府到县,再从县到镇,镇到里,里到村。
可现在直接越过县和镇,交由里正,中间两层的官吏就好像泡在苦汁里的一样难受起来,他们一下被架空了。
王宴的所作所为不符合规矩?
王宴他承认啊,所以你们去告我啊,让陛下问我的罪。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别说这些向来自持的文官,就是赵捷这个武官都惊呆了,这熟悉的配方,怎么就这么像他曾经剿灭过的土匪呢?
虽然无耻,但很有效,在这江陵,王宴与赵捷官品一样,可分属两个系统,谁也管不着谁。
本来他想着让王宴使唤不动人,政令不通,他总要服软的,谁知他使唤不动刺史府的人,直接就让那些里正推举家中的侄子来给他打下手。
你把持粮库不给他取朝廷发下来的粮种?
我是一时撸不掉你,却可以用玩忽职守的罪名让你暂时休息回家,然后带着一路青壮闯进粮库,把粮种下发给里正,粮种到了百姓手中,你还能拿回来吗?
自从王宴到了江陵后,江陵便热闹不已,百姓们也不关注楚国了,皆看着他们的刺史今天又要闹什么事。
王宴来此可不是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