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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不知所措,虽然人在刑部有些惊恐,见白樘似无恶意,便竭力每天冥思苦想,慢慢地竟把所有严大淼的琐事都说的一清二楚。
白樘从中筛选出有用的,前后关联,形成线索。
这指使人于马车内放火粉且偷走玉宝镯的,是沈正引的人。
严大淼之所以杀了此人悄悄埋尸,又派人杀死耶律齐……便是察觉了这节才暗中出手,无非是想把所有都栽在耶律齐身上,不至于让两国议和局面受到影响。
有诗云: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皇宫寝殿内灯火通明,一干辅政重臣聚集在龙榻之前,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漩涡之中,忧心劳神,稳舟执楫。
皇城之中,欲壑深沉,风云横流,瞬息万变。
皇城外,无知无觉的百姓们,兀自仍在除夕的喜庆平安之中。
不时有烟花冲天而起,跳跳跃跃,煞是喜庆。
光芒闪闪映入,照的裸露玉臂上的宝钏越发美不胜收,光芒流转,粲粲烁烁。
赵黼轻轻握着云鬟纤细的手腕,将手臂一抬,俯首亲了过去。
先前萧利天劝赵黼的时候,将玉宝镯拿来给他看,后又送给了他。
原先以为长姐已逝,便留着做个终身念想,如今得知竟有骨血在世,何等珍贵。
萧利天的念想从此便成了赵黼,是以将此物交给赵黼,权当让他惦记生母之意。
赵黼面上虽是淡淡地,却也将这东西收了起来。
这物又做的甚是精妙,如玉佩嵌入之后,才能打开,敞开时候是两个半月形,赵黼笼在云鬟臂上,合起。
只听“哒”地一声,镯子嵌在玉臂之上,严丝合缝,似量身定做。
目睹美人儿宝器,赵黼叹道:“我的阿鬟,怎么就这样好看,浑身上下,哪儿都好,哪儿也百看不厌,多久也都看不厌。你必然是会施法,用什么法子迷了我的心智?”
他故意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偏生是最温柔情动的语调。
云鬟将头挨在他的胸前,兀自心跳身软:“你……”
身下很不舒服,以她的性子,又不便直说出口。
话在唇边转了几回,却只低悄说道:“别浑闹,住了罢。”
面上红的似要滴血。
赵黼搂着纤腰:“怎么一直说我闹……难道你心里不想我?”
云鬟道:“也不是这个样儿。”脸上更红,将袍子悄悄拉起来遮住,却绝不敢擅动。
赵黼明知故问:“什么样儿?”
云鬟昏头涨脑,咬了咬唇,唇上却有些麻木。
方才被他一阵狂轰乱亲,像是饿极了猛兽扑到猎物,至今她的舌头嘴唇仍好端端地在,也算是该谢他“口下留情”了。
云鬟道:“我、我要……”
一句“回去”,还未说完,赵黼笑道:“还要?阿鬟心里觉着不足么。”
对上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窘的无地自容。
“你、你这……”她想呵斥赵黼,但是如今这种情形,又如何能正经呵斥出声。
而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已经趁机促狭地又往前推了一下。
云鬟慌忙咬住那将冲口而出的低吟。
竭力定神,云鬟握着领口:“六爷,适、适可而止。”
明明甚是慌张,却仍装作若无其事,赵黼忍不住笑出声儿。
云鬟听见他的轻笑,脸上越发如涂了胭脂,垂着眼皮,长睫却不时颤颤地眨动,一拨一弄,撩动着人心。
赵黼复口干起来,附耳道:“那么,就先做……到适可……好么?”
却并不是特为等她的回答,赵黼不再言语,只以行动表明。
身不由己,心都给他撞碎了似的。
呼吸艰难,只微微地半张开嘴,如离开水儿的鱼。
赵黼的脸近在眼前,仿佛沉醉,双眸却偏清醒地一寸一寸盯着她。
云鬟羞窘惧怕,竟不敢与他直视,但目光无所适从,不知要停到哪里才好,才闭上,又被迫睁开。
凌乱中,望见门扇上一阵阵地明光闪过,一会儿浓绿如夏日荫荫,碧波荡漾,一会儿如鲜花绽放,橙红艳丽。
忽看见自己臂上戴着的那物,云鬟双眸微睁,这才明白方才赵黼原来是指的这个。
宝石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大海珠,猫儿眼,红玛瑙……竟像是诱惑之眼,引得人神思恍惚。
渐渐地所有的颜色都搅乱在一起,像是团成了无形的云朵,托着她往上,似随波荡漾,也如同当风摇摆。
驰心骋怀,意乱情迷之际,云鬟依稀听见是谁失控地叫了出声。
早过了子时,外头放烟花的人也都停了,大殿内外,复又沉寂下来。
赵黼终于“适可而止”,将那撕碎了的妆花缎袍子为云鬟轻轻掩起。
原来方才她竟捱不住昏迷了过去,眉尖若蹙,似又恢复平日的那股淡漠似的,然而脸颊上却仍是遮不住的桃花红。
赵黼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口,脸颊相碰,难舍难离。
此刻万籁俱寂,而他心头静若流水,安谧甘甜。
动作放缓,小心脱下自己的外裳,密密厚厚地裹在她的身上。
云鬟似有察觉,低哼出声,赵黼垂眸细看,不知她是否会醒来,眼前那花瓣似的唇动了动,依稀又溢出两声喃喃哭音似的。
陡然又意马心猿起来,却也知道已经做的太过,若不收敛,难免伤了她。
只在唇上又亲了亲。
狂荡的欢会过后,身上汗意跟心底的燥热都也退去,才略觉有些冷意,将她往胸口抱紧了些,赵黼抬头,环顾这偌大的金銮殿。
这会儿满目虽空空荡荡,然而改日,这里站着的,将是天下所有最顶尖儿的英杰们,一呼百应,听候号令,决断天下世道的走向。
赵黼沉默地看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阿鬟,你喜欢这个位子吗?”
云鬟昏睡之中,哪里能回答他。
赵黼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回答:“你不喜欢?我知道……我也不喜欢。”
云鬟仍是未动,又过了一会子,赵黼才说道:“但是我一定要坐上这个位子,只有这样,才能舒心坦荡地护着你,才能自自在在地跟你在一起。”
先前东阁内那一场风雨,赵世令赵黼留下,遣退静王。
赵黼并不知老皇帝的用意,警惕中三分戒备。
赵世嗽了两声,抬眼看着赵黼,半晌道:“瘦了。”
赵黼一愣。
赵世叹道:“比先前瘦了好些,脸色也不大好,敢情……是伤了元气?”他停了停,复道:“萧利天也没把你照料的多妥当。”
赵黼皱皱眉:“我不需要人照料。”
赵世笑道:“不过,不管是怎么变,这脾气倒是半分没改,好,这就好。”
赵黼横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世道:“朕倒要问你一句话。”
赵黼问道:“你问我什么?”
皇帝正要回答,却复大咳起来,王治忙道:“方才几乎吐了血,如今夜又深,这儿未免太冷,皇上不如回寝殿里去,叫太医诊治诊治为上。”
赵黼见他咳嗽的宛如风中秋叶,狠心不理,赵世抬头看向他:“黼儿。”
赵黼原本潜入宫中,满心杀气,谁知一来阴差阳错听了皇帝那些话,二来见他病的半死不活,一时竟下不了手:“我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着回到寝殿,赵世吃了半盏热汤,缓过劲儿来。
在东阁倒也罢了,回到寝殿,赵黼不由浑身不适起来,看向周遭,又想到些不堪场景。
几乎忍不住要退出去,然而如此,皇帝必然觉着他是怕了,因此竟仍不动,只道:“你到底有什么话?”
龙涎香袅袅蒸腾,皇帝道:“你方才对朕说,你想抢一样东西,就是朕的皇位,对么?”
赵黼冷冷哼道:“你还没老糊涂,记性倒也好。”
两人说话的当儿,王治并没回避,只站在后面儿,听到这里,暗中叫苦不迭。
皇帝却毫无恼怒,反而低低笑了起来:“朕当然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赵黼转开头,复想起那夜赵庄离去的情形,不由冷道:“你不必再跟我假惺惺的,你不是唯恐那皇位落在我手里么?生怕落在一个有辽人血脉的人手中,如今我便要抢这皇位到手中,偏偏让你……”
还未说完,赵世道:“你不必抢。”
赵黼以为他将要说出威胁的话来,便抱起双臂,冷眼相看。
却听赵世说道:“不必抢,朕送给你。”
赵黼愣怔,才要问赵世是什么意思。皇帝道:“黼儿,这个皇位,让你继承可好?”
回京路上改变了主意,赵黼从原本的无意于江山,打定主意要将这皇位捏在掌心。
为此才潜入宫中,想要见机行事。
赵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这一路上,也谋划了许多次,故而说干就干。
却想不到赵世竟如此说。
错愕之下,赵黼道:“你是不是真疯了?”
皇帝道:“或许朕是疯了,可是这辈子,好像有意无意中却也做过许多狂疯之事,倒也不差这件儿了。”
赵黼道:“为了这个劳什子,你害死了英妃,害死了我父王母妃,如今却说要传位给我?”
皇帝道:“朕已经知错了。”
赵黼咬牙道:“可是我并没原谅。”
皇帝闭上双眼,微微吁了口气:“我知道因为太子的事,你始终难以忘怀,然而那件事是英妃的心腹所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崔云鬟。”
这一句,却跟睿亲王的话合起来了。
皇帝道:“你总该知道,不仅是大舜,辽人的宫廷也自钩心斗角,你若恨,也该恨辽人多些才是,英妃对你虽有生恩,太子夫妇,却是养恩如海。”
赵黼叫道:“不必你说!”不等皇帝开口,又道:“若不是你无端猜忌,他们怎么会死?原本对我而言,只要他们在,什么皇位江山,于我来说又算什么!你看重的东西,跟我所看重的,根本就不同,你现在轻飘飘地说要送给我?我不稀罕,我自己夺!”
赵黼想了很多,甚至是太多。
除了他的身世带来的各色惊险、阻碍,还有云鬟在内。
她的不凡天赋,她入世入朝,所作所为……虽然有赵世在——但赵世也并非真心看重她的才能才容她的,只不过是想用她来留守赵黼而已。
可倘若赵世去后,谁还能彻底容她,那些世俗诟病,食古不化的迂腐理家等,早就对她虎视眈眈,且对皇帝的袒护,以及群臣为她的说情而不满了。
若有朝一日变了天,谁知道身在高位的那个,是维护她,还是要杀之后快。
是了……其实并不是没有人能护着她,还有一个人。
那自然就是白樘。
一想到那人,似心里钻了个刺猬,眼前顿时又出现雪中,白樘静静为她擎伞的那幕。
飞雪乱舞,身后是重重宫阙,大红灯笼随风摇曳,被风扑的半边儿雪色。
台阶之上,她蜷缩坐着,白樘在彼的模样,至为君子,也至为温柔。
虽看着极为恬静祥和、甚是唯美的一幕,对赵黼而言,却如极大的刺横在眼前。
是,以白樘之能,的确可以容她护她,就如当初萧利天强带他离京之后,白樘的所作所为。
甚至他会给她一片自在的“天”,就如曾明知她是女儿身还容许她留在刑部。
白樘那人看着是个最食古不化的迂腐君子,但是偏遇上她,就隐隐手底变通起来。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