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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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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盼出来了,他好歹出息了,亲戚们自然更好了。谁知虽然出息了,却一点儿也不念旧情,总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逢年过节,也不知来拜会,因此我们才跟他冷了。”
    又问:“大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了?”
    白樘道:“你只管好生想想,他素日惯去什么地方,跟何人熟识。”
    朱三郎拼命想了会子,只是茫然摇头。
    白樘见一无所得,才要叫他们起去,却见孙氏面有犹豫之色,白樘便问道:“孙氏,你有何话说?”
    孙氏见问,才又忙低下头去,道:“民妇有件事,而已不知该不该说……”
    白樘道:“唤你们上堂,自然要把所知所闻尽数说明。”
    孙氏闻言,便道:“是这样儿,原本是先前,张姐夫还、还在刑部当捕头的时候,卢离因在我家里玩耍,那时候民妇家里有一只看家的狗儿,每次见了他,都会吠叫,那一日,忽然没了声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民妇找了许久,才在外头的水沟里发现了……”
    孙氏说到这里,脸上便透出恐惧之意,有些说不下去。
    朱三郎道:“你怎么说起这件事儿来了?”
    白樘道:“然后怎么样,说下去。”
    孙氏道:“是,大人,”又瞪朱三郎:“我就觉着那孩子不是个好的,就从这件儿岂不看出来了?自要告诉大人。”
    因又对白樘道:“原来那只狗儿不知怎地死在了沟渠里,只不过并不是寻常淹死,或者被车马撞死了的,却是被人……被人刻意杀死,开膛破肚,剜眼断爪的,真是惨……当时四邻也都盯着看呢,都觉害怕,民妇只因看见了这个,还连病了好几日呢。”
    朱三郎见都说了,无奈,也道:“因素来这狗儿只对卢离吠,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儿,我仍不大信是他做的,问他,他也不认,还是内人从他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一把沾血的小刀,才知道果然是他……”
    孙氏道:“我们把此事告诉了张姐夫,又引他去看了那狗儿,姐夫脸色大变,也不说什么,只拉着卢离走了……自那之后不久,听说姐夫就出了事了。”
    两夫妻说完,又打听卢离犯了何事,白樘只命人带他们离去。
    两人去后,白樘因想着方才的话,心底竟有股不祥疑云挥之不散。
    原本刑部众人都以为,张大继当初失心疯,只是为了鸳鸯杀劳神摧心之故……甚至直到如今,也并无其他证据证明他是因为别的。
    可是方才朱三郎跟孙氏所描述的那狗儿被虐杀的模样,总让白樘心底有种不好的联想。
    尤其是两夫妇说起此事之时,虽然只是一只狗儿并不是个人被杀,可是他们两个脸上的神情、身上透出的恐惧感,种种,都让白樘仿佛……似曾相识。
    朱三郎夫妇所表露出来的透骨惧意,竟跟那些看过案发现场的京兆府捕快们回想当时、所流露的那股惊心惧怕之感,如出一辙。
    白樘搜心细想,抓住此点,就如暗夜见了一点光。
    他复拧眉,循光而行:“莫非张大继之所以神智失常,或许并非只是因为抗不过鸳鸯杀,而是……目睹最亲近的人反而竟是个……”
    ——张大继是见过那狗儿被虐杀的场景的,作为一个追踪鸳鸯杀数年,深知他作案手法的捕头来说,自然并不陌生。
    他的感觉只怕跟白樘此刻的感觉如出一辙。
    当知道做下此事的正是卢离之后……
    白樘猛地睁开双眼,让人把刑部几个有年岁的老人叫来,问起张大继收养卢离的详细时间。
    连同先前跟阿泽说张家端详的老书吏在内,众人竭力回想了一阵,总算对出了一个不错的月份。
    白樘早把鸳鸯杀犯案的档册放在手边儿,此刻也正翻到了那一页,手指点在那墨笔勾勒的字迹上,听了此话,目光垂下,看见的是:某年某月,哑巴胡同,鲁家。
    白樘是负责侦办鸳鸯杀案件的主事之人,对每一件儿案子都烂熟于心。
    鲁家灭门案,如同鸳鸯杀犯下的任何血案一样,同样是人间地狱打开了一般,只是这一件案子里,有个奇异之事,外人并不得而知的。
    那便是……这案子之中,有个活口。
    活口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乃是鲁家奶母之子,藏在柴房里才躲过一劫,然白樘知道鸳鸯杀为人心狠手辣,更心细如发,常年累月犯案,不出手杀人则已,一出手,便是鸡犬不留。
    这样经验老到又凶残之极的贼徒,又怎会忽略一个孩子?
    当时白樘试图从这孩子口中问得端倪,谁知不管用什么法子,这孩子总是三缄其口,也从不跟外人说话,几乎让人以为他是个“哑巴”。
    久而久之,白樘只以为他是目睹那灭门惨状吓傻了,故而也不再逼问,只交付张大继带他去安置了。
    张大继行事稳重妥当,白樘自然最是放心。
    可是偏偏是这最稳重妥当的人,却做了一件儿让白樘最为意外的事。
    他暗中收留了这孩子,并改了“鲁”为“卢”,且掩藏他的身份,想让他就这样,抛开过去种种,只作为自个儿的养子活下去。
    张大继自然是因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在他以为,若把此事告诉出去,白樘是那样一个铁面无私不肯徇情的人,怎会容他收留灭门血案件里的孩子?故而隐瞒。
    白樘马不停蹄地想到此节,心底便冒出一个念头:倘若鸳鸯杀并不是无意中忽略了这个“活口”,那又是怎么样呢?
    只是来不及再寻思此事了,白樘即刻命铁卫出动,直奔哑巴胡同。
    果然把卢离捉了个正着。
    “你是谁,想做什么?”
    “放过我!”
    “妹妹!妹妹!”
    凄厉的叫声跟急切的呼唤,交织在耳畔响起,云鬟猛地一抖,醒了过来。
    黑暗里,看不清对面的脸,却听到他的声音,唤道:“妹妹,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云鬟忙伸手,抖抖索索摸过去,模糊中季陶然的手动了动,便将她抱在怀中:“别怕,我在呢。”
    云鬟的泪无声落了下来,却忍着并不哭出来,季陶然察觉她的身子在发抖,便道:“好妹妹,别怕,不会有事的,白叔叔,清辉,还有……世子……都会来救咱们的。”
    云鬟“嗯”了声,忽地嗅到一股血腥气,心头一揪:“他伤了你,可要紧么?”
    季陶然道:“不打紧,只是蹭破了皮儿而已。”
    云鬟道:“表哥,是我害了你,我本来以为,他会停手的。”
    季陶然笑道:“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你把他吓破胆,这会子我哪里还能跟你说话呢,只怕早就魂游地府了。”
    云鬟听他语气带笑,才略略心安,不由也笑了声,却又因不见天光,便道:“这儿是哪里呢?”
    季陶然道:“不碍事,像是个柜子里。”
    云鬟却觉着身上极热,胸口也有些发闷,便道:“表哥,我有些喘不过气,你可好么?”
    季陶然安抚道:“好妹妹,你试着慢一些喘气,是你方才太怕了,所以才这般。”
    云鬟点了点头,却觉着耳畔寂静非常,竟似听不见一丝尘世的声响,仿佛两个人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一样,她便道:“怎么这样安静?”
    季陶然道:“大概是天黑了,那坏人也走了的原因。”
    云鬟道:“我们趁机也逃走可好?”
    季陶然握着她的手:“这柜子从外头锁起来了,我方才试了试,打不开,咱们就安安静静等在这儿,等白叔叔清辉跟世子他们来救咱们。”
    若不是季陶然在此,说了这许多话,云鬟此刻必然要受不住了。听到这里,心里才安定下来:“我知道四爷一定可以找到咱们的。”顿了顿,又道:“纵然是换了地方,也是可以的。”
    季陶然不懂这话,问道:“什么换了地方?”
    云鬟不答,季陶然停了停,就又问说:“是了,你先前如何把卢离吓得那样儿,真不愧是妹妹,我若不是亲眼见着,也是不信呢。”
    云鬟听他声音温和,半点儿紧张害怕都没有,心越发安了,便道:“其实还是多亏了你。”
    原来,那日季陶然因得知林嬷嬷带露珠儿回鄜州,便想去跟云鬟说声,毕竟是他传的口信儿,倒要回复一句。
    他见了云鬟,话自然就多起来,正好儿就把白清辉说卢离身上有血腥气,以及卢离的情形跟云鬟当个笑话说了。
    清辉等人不在京兆府,自不知卢离的底细,可季陶然因关心卢离孤单可怜,偶然向盖捕头等打听两句,就知道他是张大继的义子,以及张娘子多病等事。
    而云鬟之所以用张娘子已死来诈卢离,却跟季陶然无关了。
    只因前世,那蒙面凶徒把她绑来之后,曾说过几句话,当时她胆战心惊,魂不附体,本应记不得的。
    可是今生,卢离就在眼前,又见他如此穷凶极恶,竟连季陶然也要杀害,她便竭力镇定下来,因回想起前世此刻的种种。
    当时她虽然被绑着在卢离跟前儿,眼前是季陶然,可是在她看来,就如同两间柴房,两个崔云鬟,两个卢离,只不过一个蒙面,一个豁出一切似的在他们跟前儿。
    两种既有相似,也有不同的场景,般般分明。
    面对那蒙面卢离,她慌的无法自制,泪拼命涌出,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凶徒,便拼命垂头抱膝,缩成一团。
    忽然头发被人用力一扯,生生将她拽了起来,云鬟禁不住尖叫。
    蒙面卢离捏着她的下巴,道:“崔云鬟?”
    云鬟道:“你、你如何认得我……”
    蒙面卢离笑了两声,道:“我自然认得你,极早就认得你了。”
    云鬟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不懂,我从未见过你。”
    蒙面卢离不言语,云鬟不敢看他,低头问道:“你、想做什么?”他仍沉默,云鬟道:“你放我回去可好,府里头这会儿定然着急找我……”
    蒙面卢离才道:“那府里的人根本不理你死活,你难道不知?”
    这句话从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口中说出,却让云鬟心里陡然酸痛:“你懂什么?”
    蒙面卢离笑道:“你不信么?可怜的孩子,还做梦呢……”因打量着她,忽然眼神有些变化,仿佛想起了什么,那寒意便不那么浓了,也撤了手。
    云鬟因心里又怕又是难过,便复垂头落泪,却听耳畔这人有些叹息似的说道:“说起来,你倒是跟我有些相似……世上真正对你我好的人,都已去了……从此之后谁还会再理会你的死活呢?”
    云鬟心里一动,隐隐猜到他口中所指的是自己的母亲谢氏,也许是想到了母亲,便觉着没起初那样害怕了。
    云鬟大着胆子问道:“你的母亲也去世了?”
    蒙面卢离道:“那贱人早死了!我说的不是她,她也不配。”
    他忽然盛怒,那眼神蓦地又变回原来刀锋似的颜色,对云鬟道:“说来你比我幸运些,毕竟你生身的母亲疼你,本来……我也还有她,可现在,我又已是一个人了。”
    忽自言自语道:“不过,从此终于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没有人再拦着我,就如那人所说,我也终于可以……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了。”嘶嘶而笑。
    那一刻云鬟不懂,但纵然是蒙着面,她仿佛还能看见这蒙面底下,他笑着呲出獠牙,而那嗜血似的目光,重又看向她,肆意打量过她的眉眼,然后……一寸一寸往下……
    云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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