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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学生不才,却还记得圣人教导!只管杀了我便是!”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摇头道:“回家去吧,丁一不至于下作到杀你这少年,胖子,给他点银子吧,这孩子,我看着投缘。”
“丁一?丁容城?”李舜臣听着倒退了两步,一脸吃惊地问道。
丁一点了点头。
“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李舜臣重重地冲着丁一揖礼,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整了衣冠,又再舞蹈下拜,再揖,再磕,如此三次,行了三礼九叩,然后激动地对丁一说道,“得见容城,可以死矣!能为先生效力,学生粉身无悔!”
【先到这吧,我得去睡了,不然明天没法正常更新了。】
第一章风吹海不平(十六)
李氏朝鲜之中,普通百姓说起丁一,只怕是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些见识,大约知道天朝上国有位丁容城,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大人物,就算是博闻了。但李舜臣不同,他不是普通百姓,尽管他的生活看起来很拮据,但正如他那口纯正的大明官话一样,绝对不是一般百姓能学得来的。
无他,只是五个字:祖上也阔过。
李舜臣的家里,是破落的士大夫,也就是说,以前也是风光过的。
所以他知道丁一就是丁容城。
他更知道丁容城能带给他什么,破落士大夫家的子弟,跟平民百姓有什么不同?
除了烂船还有三斤钉这种显而易见的物质上的东西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祖辈言传身教的官场智慧,只要一捉到机会,这种祖上阔过的人物,会比平民百姓能更好地去把握,去权衡,以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李舜臣虽不是姜子牙八十遇文王的际遇,但也是大器晚成的,到了三十多岁才中了武举。他自然也不晓得,自己三十多年后能当上这全罗道左水营的节度使,所以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取舍的难度,家里连日子都紧得过不下,要到这边找一名当小史的世交借钱的地步了!要遇着丁容城还不懂抱大腿,这真是祖上白阔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让拿刀来杀你么?”文胖子却就看不惯了,在边上说着怪话,“少爷。他说要为您碎身无悔,胖子去找把修锚的大锤来。看看成全这厮,给他从上到下都砸碎了。您放心,只要不动脊梁骨,他死不了的!”
丁一笑着示意胖子不要吓唬这少年,好声问他道:“你听说过我?”
“若为钱帛,学生绝不能带兵入京畿!此与卖国何异?”李舜臣并没有老老实实回答丁一的话,而是又作了一揖,“然容城先生当面,正是朝闻道而夕可死,学生慕雷霆学派久矣。若不是家道艰难,着实拮据,前年就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友人,想要西渡天朝,前往容城求学!”
曹吉祥听着,却觉这小子马屁当真拍得极为精悍。
他如果说是久仰丁一大名之类的,这等话,丁一只怕听得耳朵起茧了,又不是丁某人刚刚起步的时节。看见有人听着名字,翻身跪倒,纳头就拜,就能心中暗自得意。现时早就过了那境界了。李舜臣要只是不要脸地舔菊,哪能有他什么好?丁一最多笑笑赏点东西打发他走罢了。
可他这么一说,却就是向道之心坚决了。
这个道不是道家的道。而是指丁一提倡的那些皇汉理论、铁血理论,被书院的学生整理之后。雷霆学派奉行的所谓“丁学”,鼓吹民族自强等等的学说。
曹吉祥却不知道面前这位少年。可是李氏朝鲜此后百年唯一摆得上台面的绝代名将。
这等人,是没机会给他,真有一缕阳光,他却就能灿烂到吓人。
“汝想去容城书院读书?汝于雷霆学派,有何见解?”丁一也不是好糊弄的。
但李舜臣看来是真的有了解过雷霆学派的学说,开口第一句,就把文胖子和曹吉祥雷得不行:“朝鲜本是华夏固有领土,神圣不可侵犯!朝鲜本是箕子受封之土,箕子原是商纣之叔,后来大周定鼎中原,也臣于周,后又臣于秦,朝鲜苍生,安敢自外于华夏!学生祖辈上溯稽古,亦是箕王治下,学生安敢自外于大明!”
曹吉祥在边上听着真的是暗暗佩服,这看来真得读书,这人的马屁拍将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李舜臣这话,不单把自己摘出来,而且还为丁一的军事行动,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释义。
他不是卖国啊,朝鲜原来就是华夏的神圣领土嘛,历史脉络都给列出来了。
好了,后来卫满推翻了箕子后人的统治,他李舜臣是不管的,他以箕朝遗民自居,他祖上亦是箕子治下,是不是真的?鬼知道?反正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路追溯上去,总能扯着边啊!
他这遗民要重投华夏怀抱,谁敢说他卖国?遗民义士,历传百十代,矢志不移要光复箕子朝鲜,这不是义士忠臣,谁是义士忠臣?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却对李舜臣道:“时过境迁,如今朝鲜已定,不易动荡,除非此间国王倒行逆施,敢于忤逆大明,那才会考虑吊民伐罪,以解百姓的倒悬。不然的话,华夏向来是不干涉他国内政的。”
要朝鲜做什么?不算非洲,单就澳大利亚、美洲,都是出门就能捡到吃食饿不死人的富饶土地,等着丁一把亚洲抚平了去进军,他要朝鲜干什么?连日本丁一开始都不打算去弄,看不上这那点地方,是英宗要治黄河需要钱,丁一才起了征倭的念头的。
说到此处,丁一伸手止住神情激昂的李舜臣,对他道:“不过,汝等遗民,正如你所述说,总是华夏子民,若仍心向故国,自然也可准尔所请,迁回中原。”
李舜臣听着便冷静了下来,想了半晌向丁一长揖及地道:“先生教诲,能使顽石点头,学生闻知顿悟,真胜读十年书!学生正是箕王遗民,愿归故土!”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丁一对朝鲜没有什么领土的需求,并且听得懂丁一话里意思,那就是不打算在朝鲜浪费太多时间。
然后他再整了衣冠,又向丁一跪下,磕头道:“舜臣求先生垂怜,愿在先生跟前做个洒扫童子,得时时能听闻先生教诲,以教此生不虚哉!”
文胖子听着“扑哧”就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这厮不但好吹牛皮,这心还真大,蛮敢说的。求少爷收录你入门下?你可知道少爷门下都是什么人物?”这不是开玩笑,当代英国公就不提了,刘吉也是进士出身的,王越掌云远;陈三掌草原;杜子腾万安掌两广;朱动掌爪哇全是执掌一方就更不必提,就算不怎么显眼的,魏文成也是安全局衙门的首领官,胡山也是数万虎贲在手。
“圣人有教无类,先生当世之贤,故舜臣敢请先生垂怜。”李舜臣却是不怕文胖子,倒是言语之中,又把丁一捧了一把。
“嗯,你有束修?”丁一倒也是起了玩笑之心,这水营都为警卫团所接管,李舜臣哪里能找到十条腊肉来?
“是。”李舜臣居然面不改色这么回答,然后他跪在丁一脚前,却就开口说道,“舜臣不敢妄测先生心意,但兵末动而粮草先行,观此精兵,四百士而据水营,押俘虏数千,查剿库房,布置防务,井井有理犹有余力,学生以为,据全州之华夏将士,约有三千众,而商船港口必也有兵据守……”
他的结论,是各处大概的兵力和舰队的海军将士,算出明军大约一万人,一万人,一人一餐三两米饭【别以现代都市白领来代入,现代军营训练量大的,就是有菜有肉,胃口好的一顿三两米饭都很正常】,李舜臣算的是两餐,就是六两,六两可是指米,军粮不是用米来算的,是用没脱壳的谷子来算的,怎么折算呢?就是“折粟一斛,输米六斗”,大约六成的出米率,也就是一个士兵一天单是粟就最少得一斤,还是只吃两餐,明军就需要一万斤军粮。
五吨。别说火车皮了,弄个手扶拖拉机,疯狂超载的话,那很快就能运好,但这年头没这东西啊,都是人力、畜力来扛来运,运输的过程里,这运输的人员和畜口也要消耗粮食啊。
“学生的束修,便是五座粮仓,其中三座,至少有十万斛!”
一斛差不多一百二十多斤,十万斛,六万多吨了,至少有三座是数万吨。
丁一当然需要粮食,尽管他无意克服朝鲜全境,尽管明军的兵力也没有李舜臣估计那么多。荣一团和警卫团都是加强团,四个营的编制,每营四百人计,加上团直属的工兵连、辎重连、侦察连等等,大约就是二千人,两个团四千人,舰队的人手并不多,主要是两条驱逐舰上的水手、炮手,其他补给舰基本就是水手,可以忽略不计,总共五千人上下,一日是要三餐的,尽管补给船有携行干粮、罐头等物,但消耗也是很高。
这五座粮仓若真如李舜臣所说,那倒当真解了燃眉之急。
丁一含笑望着李舜臣,五座粮仓当然是有兵把守的,决不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唾手而得。
所以李舜臣这话,终归是有些吹牛皮的。
少年终于有些尴尬地低头道:“只教予舜臣五十猛士……不、不,二十猛士便可!当为先生取之!”
“三人,我只能给你三人。”丁一笑着对李舜臣说道,“不过,你可以在那些俘虏里,挑选二百人出来,若你能得一座粮库,并将存粮搬运至此营盘,我会再给你三人,并且你可以从俘虏里再挑二百人。敢不敢去?”
丁一说着对文胖子吩咐:“彼若愿去,你带两人,护着这孩子。”
若是有什么变动,文胖子要做的,就是把李舜臣干掉,这个是不必说,连李舜臣都能听得明白的事。
名将?名将也得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纳头就拜,丁一就会倒履相迎的!
第一章风吹海不平(十七)
“弟子愿往!”李舜臣极为痛快,马上就这么答道。
他便这么在文胖子的护送或者说押送之下,去了俘虏营挑选人手,然后并没有再多作状,直接就领了人马出营去了。
所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看着李舜臣毅然领了人就这么出营,那么一瘸一拐跟过来的刘吉,两相映衬,就显得愈加狼狈了:“先生,弟子幸不辱命!披坚执锐,冲锋在前……”大致是惟恐丁一又再派他去做这等这等事,刘吉明显是乱了分寸,若是平时,他不会这样把自己吹得勇猛无双,这样对于进士出身的刘吉来讲,是一种很不得体的言行。
“闭嘴。”丁一不耐烦地对刘吉这么说道,又向身边警卫吩咐,“去寻苏欸,问他刘祐之抢滩时,是跟在哪个班身后的,让那个班的班长过来一趟。”丁一要相信刘某人真冲锋在前,那才真的见鬼!就他这性子,能跟在某个班身后,趁着顺风仗的势头,胡乱吆喝几声就算有锻炼了。
那个班长很快就过来,丁一向他问道:“汇报,此人抢滩之时的表现。不得虚言。”
“是,他说自己是团部的炊事兵,我看着不似真的,炊事班哪会体能这么差?”那班长却是广西出来的老兵,倒是不怯场,述说起来也是口条清楚,“咱们第一师的老底子,都是共同科目里,体能最好的兵才有资格进炊事班,就凭他?”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对刘吉说道:“听着没有?你这德性。怎么带兵?你可以不通兵事,但至少你得有点胆气才行。”丁一还有话没说出来。但刘吉却是听得出话外的意思,那就是按着现时局势看。朝鲜不过是跳板,征倭也绝对不会是终结,接下来必定就是大扩张的岁月。
大扩张是什么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