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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俘虏大都两人骑着一匹马,没有人想逃跑,跑到哪里去?茫茫的草原,光是没有吃食,就足够让他们在草原活活饿死。尽管王越再三跟他们说过,他们是丁容城救下来的,将会在密云前卫替丁一打仗,除非得到足够的功勋,否则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回关内,但总归也是比给鞑靼当奴隶,过着牛马一样的生活强吧?
再说,本来就是军户,就算回到关内,就能远离沙场吗?就能避开战火吗?不见得,世代军户,当兵吃粮也是他们仅有的技能,丁容城听说是个义气人,但愿能让自己吃饱了,也不枉给他卖命就是。这段奴隶生涯,磨光了他们许多的棱角与不平,浮现在他们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无奈与麻木。
而这个时候,王越却让从密云前卫跟着他出来送信的十几个军士吩咐了几句,于是那些军士便纵马在数千骑前后奔驰传话:“一个首级!只要拿到一个首级,容城先生便会安排你们回到关内!”
“想要首级,不难啊!西直门外,容城先生领着七百士,也是如你们一样,刚从敌营救出来的军兵,一战就弄死了几千瓦剌鞑子!一人算下来,十个首级都不在话下!”、“容城先生就在密云前卫,准备和朵颜卫打仗!”、“别说都是赤佬,他娘的没提醒你们,要是赶上趟了,指不准就能回去!”、“西直门外跟着先生的七百士,都是有了出身的,可不是苦哈哈的军户了!”
一次又一次地煽动着,一遍又一遍地喝着话,五千人的队伍是很庞大的,若是放在现代差不多一个混成旅的规模,那十几个军士在这几千人的庞大队伍里,极为微不足道,只是不断呼喊的他们,这十几骑,却如火种一般,把这些被俘的明军,心中已渐渐冷尽的斗志与热血,慢慢地撩拔起来。
关内,他们有机会入得去关内,虽说去得关内也是军户,但至少能见着那牵挂的家人妻儿,至少便是死了,也能埋骨于故土,华夏人是自古便有讲究落叶归根的传统,青山处处埋忠骨自是英雄本色,只是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存在,他们没有这些冲宵的豪气,只有平凡的愿望,叶落归根,埋骨家园便是卑微的一点希望。
何况于,那些宣讲的军兵,还一次次描述着,归丁容城在西直门外出战的七百士,得了功劳,如今成了安全衙门下面的官吏,不再是卫所里的苦人儿。人,问谁又没有一点点的热血?
“容城先生说了,若是战死沙场,只要不是逃兵,尸骨焚化之后,也必定会送到关内的,就算找不到家人,也会置在忠烈祠里,受香火祭拜,不是那孤魂野鬼!”、“只是若赶不上这一趟,那就难讲了,毕竟就算你们身在敌营,容城先生的名号也听说过,敢和先生作对的,实在就不多了……”、“若是靠着零打碎敲,每人要弄一个首级,怕就不容易了……”
鞑子岂是那么好杀?这些当过俘虏的明军,是深深体会到这一点的,他们是很认同那些军士的说法的,鞑子并不好杀,那么,如果能跟着容城先生,鞑子嘴里的阿傍罗刹,捡些功劳,便是自己回关内的契机!
于是五千俘虏里,便渐渐有了一些声音,这些声音响起之后,被许多人附和而扩大起来:“容城先生啥时打仗?”、“啥时打仗啊!兄弟,给个准信!”、“弄些刀枪家什来啊,赤手空拳,怎么跟着去捡功劳啊!”
王越自然是听得到这种声音,本来,这就是他想听到的声音。
他听着却对身边那些脱脱不花派来的人说道:“刀兵,给学生弄一批刀兵来吧,总不能让这些人,赤手空拳就这么去替大汗打下朵颜卫吧?若有这样的本领,他们还会流落在草原上么?”
那些鞑靼人面面相觑着,好半晌才反应过:“不行!给你人和马就不错了!哪有刀兵给你!”这不是虚言,草原上的铁器是很艰难的,能有把铁刀,就是豪华装备,除了也先那些常备的精锐军马之外,一般牧民,箭头用骨簇的,也不是少数。
“学生却不是信口开河,诸位这么说,那兵刀没有就算了,弄些棒子总是有的吧?”王越微笑着说道,“哪里有木棒可以取?诸位不妨便带路过去,总要手上有了家什,才好为大汗办事啊!”
草原上要高大茂密的树林,是不可能的,零星的大树都不好找,要很多大树的地方,一般都是在山上,当然也不是绝对,例如昭乌达盟,意思就是一百颗树,自然也是有林木的,只不过这些地方,不是草原上的土著带领去,靠着王越他们去寻,却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这时听着王越这么说,那二十个脱脱不花派出来的鞑靼部勇士,商量了一下,似乎觉得叫人赤手上战场,真也是扯蛋,便点了点头,同意带着王越他们去弄木棒。
对于毁掉草原上的林木,破坏森林覆盖率这事,王越是全无半点觉悟,他脸上的笑意愈来愈盛,只是喃喃在嘴里轻声说着:“师恩深重,越非草木,深感于心,安能不报哉!”
第八十一章爪牙已初成(二十)
在朵颜卫的都指挥同知朵**所在的区域,蒙古包要比其他的地方,密集上许多。虽然没有关内卫所的各种工事与城墙,只有一圈粗大的木栅栏圈着,与其说是防御工事,不如说是为防牛马走失的设施。当然,木栅栏内的各个方向,马圈、牛羊圈也是经过布置的,以便于需要的时候,军马的聚集与出击。
看起来很明显,这是朵颜之中权贵所在。
这是一个万人以上的大部落,不论是酥油的气息还是牛马粪便,各种膻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散发着足以让华夏人闻之欲呕的气息。但是草原上的牧民,不论男女老少,倒是在这种味道里,安然无恙地生存着。
朵**就居住在中间的大帐篷里,穿行于这大帐外面的那些牧民,都纷纷低着头,脚步匆匆恨不得尽快地远离。因为那颜或者说都指挥同知朵**,今天已鞭死了三个侍女、两个服侍的崽子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这时帐篷里又传来朵**的咆哮:“别跟我说什么阿傍罗刹!我不是也先!”大约不知道哪个将领,在低声劝着朵**不要太过生气,但这愈撩拔起他的怒气来,“这是朵颜卫,不是猫儿庄,也不是大明的京师!自大明成祖以后,就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们!”
他的声音如此的愤怒,以至于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得很远。只是远远还没有传到部落之外的地步,毕竟上万人的聚居地,面积还是极为宽广的。不过外围的探马,就算没有听到咆哮,也能知道朵**的愤怒,因为先前两个带着军马出去的将领。这几天被朵**派人拿了回来,当场就在大帐砍了头。
前后不过一旬,连接派出了两个千人队去增援,可见朵**对于那伙于朵颜卫区域里,不断神出鬼没烧杀抢掠的明人,是深恶痛绝到什么地步。天边的晚霞已红得发黑,探马低声与同伴嘟噜着:“天快些黑吧,换了人来值哨,回去揽着婆娘睡一觉,只愿明天起来。听着已逮住那伙明狗才好……”
“是啊,若再逮不着,只怕吞哥儿也活不了,咱们指不准也会被派出去……”另一个探马附和着,朵**近来的火气让大家都很害怕。当然,对于这些草原上的军兵来说。他们把这些问题都责怪在明人的身。“……那些明人,真是发疯,居然敢来朵颜做出这等事!”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接受大明的册封,却始终在当墙头草,甚至还有跟成祖、宣宗作战这等实质性叛乱行为。对于大明来说,是一次次的背叛与伤害。他们只会在被也先重创之后,跟泰宁卫一样,就请求内附。求大明给他们土地,粮食,似乎大明天生就欠了他们一般。
远远的长草在风中摇曳,心不在焉的探马压根就没有发现长草之间,披着土黄色披风的人影在等待着什么,若是他们驱马向前数十步,应该就会看清那些长草的枯黄是不太对劲的,然后仔细去分辨,就会发现好些长草,都不过是缀在土黄披风上的伪装。
可惜,因为朵**这些日子的愤怒,让大伙都人心惶惶,所以他们错失了这一次的敌情,当然,他们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否则在他们发现敌情,和将要摘下腰间的角号之间,必定会被不得不提前发动的明军,用长箭射成刺猬。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探马也换了一拔了,只不过没有谁愿意远出去侦探,这倒便不是探马的惰懒了,夜盲症使得他们在夜晚里,除非是成群结伙时众多的火把提供的光亮,否则的话,单凭手里的火把,他们很难看看周围的事物。
所以在木栅栏的周围警戒着,也便是本份了。
夜幕降临之后,聚居地里的各种吵杂声音就渐渐地静了下来,这年头的娱乐本来就不多,草原上便更少了,大约除了喝上一点酒,再和自家婆娘一起造人之外,便实在难以找到更可以玩耍的事情。
所以进入梦乡都是极早,除了朵**的大帐周围,那些贵人聚焦的所在,帐外插着火把之外,其他的蒙古包,便少见有什么光亮了。木栅栏外的长草里,各种小兽的声响低低地响起,突东突西,此起彼落。
这便让那些探马警惕起来,但很快他们刚刚提起的戒备之心,就被远处长龙一般的火龙所打消。在黑夜里往这里来的,就是吞哥儿派回来报讯的人马吧?尽管有几骑探马还是很尽责地吆喝着:“什么人啊?”
对方带着兀良哈三卫口音的话语,更让探马们放下心来:“吞哥儿差我等回来报讯的,逮住那伙明人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那队人马慢慢地行近了,“有些人受了明人的伤,我的安答中了两刀,赶紧找萨满来看看啊!”
木栅栏外的探马头子听着,连忙应了下来,教同伴进去部落里寻找萨满,又唤另一个同伴去给都指挥同知、朵颜卫的实际控制者朵**报讯,探马头子甚至还跟那去报讯的开玩笑道:“若是那颜有赏赐,你却得和大伙一块均分才是。”
逮住那伙明人,大伙都知道必定会让这些天来一直愤怒不已的朵**心情大好。
生气的朵**会暴怒杀人,但开怀的朵**也同样不吝啬给下面军兵的赏赐。
那探马咧嘴笑了起来,点头应下便圈马往里去了。
远处打着火把而来的军马,慢慢就行近了。木栅栏外的探马头子突然隐约有些觉得不太对劲,只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什么原因了,来者不论是对马匹操控还是身上的气味,都没有什么问题,道地的草原男儿,加上夜盲症的关系,他也很难去分辨人脸,以分辨里面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可是。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但还没等他开口,那队军马就近了,十来骑冲他这边过来,探马头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不是草原上的军马!他们太安静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秩序,得胜而归的草原军马,哪里会这么规矩?保准在还没见到人,就听着各式的吹嘘了。
“弄点酒喝啊!”围住他的军马笑嘻嘻地说道,许多人向他伸出手来,只不过他们实际上要的不是酒。而是探马头子的性命,他们手里用炭灰涂黑了的尖刀,十几把,轮番捅向探马头子的身体,而一双稳健有力的手。早就捂住了探马头子的嘴巴。
红色的血,在黑夜里显不出一丝鲜艳。生命的活力不断地从身上十几个血洞流淌而去。探马头子至死都闭不上眼睛,不是为着他自己的死,而是为着这几百人,为什么敢来偷营?这可是上万人的部落,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