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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信,洗把脸还会死人不成?
掩进院子同时我反手暂扣上门,以免有人跟我进来。
运气还真不错,一眼便瞅见一个落地大水缸,刚才它被门挡了,只露出一角,我未留意,这下可好,也不用劳烦我辛苦奔到小溪那了。
水缸高度就在我锁骨附近,上头盖子斜斜歪开,露出三分之一水面,清得能照出人影子,我踮足直接将脸埋入水面,水里有丝丝木犀甜香,拂过嘴唇的滋味不错。
享受了好一会儿,我才扬起头来,带起连串细小水花,溅到我搭在缸沿的手背上,阴凉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经久不消。
阳光透过细长的树叶剪影,如揉碎的金子一样细腻洒落下来,我半闭着眼睛,隐约鸟雀时鸣,几乎让我有点愉快的感觉。
然而空气里渐渐起了微妙的变化,当我意识到他在那里,他已经在了。
我几乎是仓惶地半转过头去,看到十三阿哥。
我们互望着,沉默着。
百转,又千回。
为什么,我和他,像有时差的两个世界,感觉越强烈,却只会反方向撕裂,不到残缺,不会怀念相对的完全。
“奴婢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安。”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向他请安罢,现在我已经习惯自称奴婢了,不管多么不情愿,我不得不否认,我已经为这样的生活付出代价。
在我抬头以前,他抱了我。
他的气息像一股温热的气涌上我的面颊,我如婴儿一般在他的肩头蹭抹我的嘴唇,他动了一下,于是我触到他的脖子,随即我脱离了他的拥抱的阴影,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
他的眼睛盯着我,喃喃地说话:“我没有……我不会……你是四哥的……你不是……”
我静静道:“我是我的。”
他摘下我的帽子,轻轻抚弄我的头发,我们轻轻地亲吻。
完全不同于四阿哥那种只有靠实际吮吸、融合彼此灵魂和肉体的每一分子才能平息下来的占有的狂乱,十三阿哥的温柔可以用精美来形容。
我缩回身,观察他。
他的眼睛仿佛充满生命力的赤裸的天空,清晰异常。
我再次幽幽靠近他,他想躲开,但是放弃。
我的颤动,他的探寻,时间似乎凝结在唇舌交缠的瞬间,只差灵犀一点。
门外忽有极大喧嚣响起,我们迅速分开,十三阿哥一挑眉,显是尊崇惯了,不怒自威:“哪来的大胆奴才!敢在此吵闹!”
我猛地想起一事,拉住他问道:“这儿是——蔚藻堂?”
他微露出一点迟疑:“你不知道?”
我总算明白为何他的情绪不好,这儿竟然就是他生母敏妃章佳氏故居蔚藻堂,敏妃于康熙三十八年去世后,他便由德妃代为照料,因此与德妃长子四阿哥十分要好,我听四阿哥说过,八年来,蔚藻堂再没有住进任何一位康熙的妃嫔,这里是类似十三阿哥精神家园的地方。
天知道我是怎样鬼使神差进来,他也许当作我是特意混进来找他的。
是我诱惑他,还是他勾引我?
或者,彼时此刻,我们都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而已?
我本来想和他好好谈谈,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回到现实,我和他之间的鸿沟仍是不可逾越:
他是金枝玉叶的皇阿哥,我是流落古代的现代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也没有。
包括四阿哥在内,他们的眼中人是年玉莹,和我没有关系。
我提出做医女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些纠缠?为何又自投罗网?
我怔忡期间,十三阿哥把我的帽子塞还给我:“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没什么事,不过是太监跟医士吵架。现在大概是打起来了罢。”我捏着帽正,把两名太监如何到待诊处叫人,我又是如何误打误撞进来这蔚藻堂后院原原本本给他说了一遍。
说话间,门外喧哗却小了,仿佛有一片下跪请安声,隔了一会儿隐隐又听见有什么人的呵斥声。
我闭上嘴,仔细分辨之下,赫然觉出那正是四阿哥的语气声调!
当下略带紧张问十三阿哥:“他会进来吗?”
十三阿哥也听出来了,摇头道:“不会。四哥应该只是正巧经过,我没跟他说今天我来这。”
果然门外训斥完毕,一阵乱七八糟脚步声过后,便恢复了静寂。
十三阿哥掏出金壳西洋珐琅怀表看了看,说道:“四哥也来了,回头见不着我必要派人寻的,我得上皇阿玛那去——你记得回待诊处的路吗?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我想起今日阿哥们入宫都带了嫡福晋,十三阿哥的老婆兆佳氏一定也来了,忙连连摇手:“没事,我现在比以前会认路多了,选秀十日,我一次也没走丢过呢!那些医士吵架给四阿哥逮了个现行,以他那脾气,搞不好连累待诊处的人也有发落,你只管你去,我且在这里避避风头,算着你们里头花糕宴开席了,我再悄悄儿溜回去,今天我代御医坐班当值,腰上挂着太医院颁发名牌,准保没事的。”
十三阿哥想想我所说不差,便不勉强,帮我整好头上帽子,又嘱咐一番,就自赶着去了。
他走后,我虽然知道他会交待蔚藻堂屋里人不要上后院来,却也无意多留,只背靠水缸发了一回呆,便轻手轻脚走过去开了月牙门。
出门带上,我又不禁将头抵着冰凉门扇上的扣边低叹一声,这才拖着沉重步伐缓缓走出内供里墙:
我其实并不记得回去路怎样走,只知道是从苍震门过来的。
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
下午的太阳依然烈烈的,我一走出内供里墙暗影,便不由自主将手遮眼上眨了一眨,因是低着头看路,很自然看到地上一道斜斜黑色短影,正压在我的鞋尖。
我抬头的瞬间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背着光立在我身前的四阿哥脸上那种淡漠到没有温度的神情和他寒冷漆黑的眸子,让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渐渐凝固,直至整个人都僵了,只余下一点思维跳跃,可我已完全失去捕捉它的能力。
“刚才清点人数,延禧宫太监说待诊处过来医士好像少了一人,我就料到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能让那起子医士在你不在场的情况下还帮你隐瞒?你不知道未经许可在宫苑随意进出是死罪?今日这事要不是我撞上,你还想不想保小命?”
我最怕四阿哥不说话,他一开口,反而事小,因收敛心神,先给他请了个安,方平和道:“奴婢谢四阿哥开恩。”
一个沉默落在我和他之间,然后他问:“你在里面见到老十三了?”
“没有。”我和十三阿哥说话声音极轻,从头到尾,院门又是拴好的,四阿哥总不见得有透视眼能看到一切吧?
“哼。没有。那么是谁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么回答,四阿哥不会信的,我如果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刚才就应该对四阿哥第一个问题犹豫一下,错就错在我答得太快,分明已经知道十三阿哥会有可能在内,也认可了四阿哥的突兀问法。
然而他并没有如我预期的那样马上拆穿我,我调整好呼吸,才去看他。
他的眼神无法透视,甫一接触,我又是一阵冰雪彻骨,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然:“单单做一名医女,还算不得你的保护伞,我要动你,随时都可以,现在你能站在这里,的确是我开恩。不过你最好牢牢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没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谁。”
第二十一章
——没有人可以碰我的女人,不管是谁。
四阿哥走后,我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的走,果然顺利找到苍震门,出了内廷,便认得往东墙下、上驷院之北的“他坦”路线,一程贴着墙角走,一程脑子里面就在盘旋四阿哥这句话。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男人,我又不是你家养的小尼姑!就碰,就碰!
我怒气冲冲回到待诊处,堂屋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后院里人声喳喳,猛地想起我出待诊处时忘了把自己居处房门关好,莫要是我养在房里的乌龟一家逃了吧?急忙拔脚往后院走。
人才绕出穿堂,忽的眼前一亮:
平日空荡荡的中等院落,此刻已经遍摆盆栽菊花,五色缤纷,千姿百态。
院里挤满观菊的医士,正不住指点,听来名菊不下数十品,黄色的有“御带飘香”、“二色玛瑙”、“蜜西施”、“金纽丝”、“莺乳黄”、“金芙蓉”等等;白色的有“白牡丹”、“银盆菊”、“白剪绒”、“劈破玉”、“八仙菊”、“青心白”等等;红色的有“状元红”、“醉杨妃”、“二乔”、“晓香红”等等;紫色的有“紫霞觞”、“老僧衣”、“金丝菊”等等,不仅这些菊花可称佳品,就连一应细瓷花盆亦非常可观,有粉彩的,有青花的,有吉祥图案的,有各色开光的,其色胭脂水、珊瑚釉、苹果青、孔雀绿等等应有尽有,其形方圆不等,各尽其妙。
有眼快医士见着我从人群后过来,忙招呼道:“年助理,快来看——这些御菊都是太子爷刚派人赏的,今儿宫里在钦安殿大摆花糕宴,皇上娘娘还要在堆秀山御景亭登高赏景,咱们虽然福浅不能分泽,看看菊花随喜一番也是妙哉!”
我选秀时住的延晖阁就在钦安殿后右方,与御景亭遥相对峙,日夜见得到的,他们说起来像是什么了不得地方,我听在耳里不过尔尔,先溜了一眼自己西面房间门户平静,才用平日在太医院一贯的期期艾艾语调道:“同喜,同喜,但不知是太子爷府里哪位管事送来的?咱们也要谢谢人家。”
医士想一想道:“我听说是位戴大总管……”
我又问:“是不是团团一张圆脸儿,略胖,两撇小胡子,说话声音细细的那位?”
“正是,正是。”医士见我虽没见到太子派过来的人,却如此了解其外部特征,眼里不禁放射出仰慕的光芒。
我不再说什么,负手踱到院落一角,佯作45度角仰望皎洁天空,心里充满了明媚的忧伤:
怪不得会碰到四阿哥了,根本就是他派戴铎借太子的名义送花来,我一看这院子陈设就知道了,同中元节那晚满院花灯摆放的章法差不多,只是这里院子小一些罢了。
有什么好欢喜的?
这些傻瓜医士哪里晓得四阿哥手段!
他就是这样,先给你一点小恩小惠,然后不管你高不高兴,他就找机会强暴你,懂吗?强暴你!
你们就乐吧,反正今晚我是必要出宫,不在这儿睡的!
我又拖延片刻,眼见这帮红光满面的医士竟然商议着要开起什么赋诗会以谢圣恩御赐菊花,大感吃不消——等他们搞清楚菊花和黄瓜的关系再这么激动也不迟嘛,因瞅个空子,仍旧绕出院子,上前头正房值班去。
挪椅坐定没多久,原先被延禧宫两太监叫去搬菊花的一班人也回来,见我已经坐着,均感吃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也没人说什么,又由后院人拉去赏菊了,我料定下午不会再有太监来叫人,不觉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间,忽然有人拉我袖管,拍我帽子,我咕哝着:“别闹……”把头换了个手肘枕着,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