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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离开水面!”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水中一个不明物的声音竟如飞鱼般越向半空。
“水底下有东西……”
水面清澈晶莹,人类的肉眼什么也看不见,但这当中确实存在着某个物体。
飞溅的水沫突然被染成鲜红色,一只手臂伸出水面,但立刻被拖回水中。池边几位穿着大胆的女人不断尖叫,而男人们则只会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勇气跳下去救人。
突然间,一个物体随着声响与溅起的水花掉在池边,那是一段大腿以下被咬断的人腿。连男人们也吓得喊不出声来。
“啊啊啊……”
众人勉强挤出的声音已经失去任何意义,想站起来却两腿瘫坐在地上,使不出力量,根本来不及认清眼前的惨状,只是连滚带爬地尽量远离游泳池。
厚重的强化玻璃窗外面,一群蹲坐在雪地上的野狼凝视着这出惨剧,向黄玉般的眼瞳闪闪发亮,仿佛在对轻率的人类发出冷笑。
※ ※ ※
假设以山手线为例,如果六本木发生杀人案件,同在山手线内的上野公园游客是不会同步知道的。同样地,相马邦生与叶月父女两人又来到北塔的三楼大厅,一位身坐轮椅的老绅士从电梯间出现,是白根有希子与她的父亲,叶月抬起头玩味地望着父亲。
“爸爸,那时你有女朋友吗?”
“只是一起喝过茶而已。”
邦生略有遗憾地修正女儿的说法。
“很可惜,我跟她不会再有后续的发展。”
而且现在哪有这种闲情逸致,邦生在内心低喃着。他当然不是圣人君子,但目前当务之急是保护叶月的安全,而非风花雪月。
这次邦生将注意力转向有希子的父亲。
轮椅上的绅士衣冠端正,神情充满睿智,犹如北欧山顶白雪般地洁白清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到烤鸟店畅饮的那种人,他只适合待在暖炉前欣赏苏格兰酒的琥珀色泽,或是披着长袍漫步在沉思的小径上。虽然他不自由的双脚令人同情,但他随着年岁增长而完成的高尚气质,实在令人称羡。
有希子弯下身与父亲耳语之后,便向相马父女走过来。
“这是我的女儿,叶月,这位是白根小姐,是爸爸的书迷哦。”
“我是白根有希子,你好。”
有希子报以微笑。
叶月盯着有希子白皙的脸庞,一语不发地攫住父亲的袖子。
“叶月,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邦生在叶月的进退应对上从不曾松懈。“如果对方无礼,我们也没有必要守礼。”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说“如果对方守礼,我们也应该以礼回应。”因此当叶月忘了遵守礼节,帮生决不宽怠。
“你好,我是相马叶月。”叶月的头轻轻点了一下,很快地又粘回父亲的袖子。叶月面对父亲的客人想来大方客气,但此时却一反常态,显得有点怕生。有希子不能冷落父亲,于是她再度行礼致意之后即转身离去。
当生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对吗?”叶月却无法明确回答。
“我也不知道……”
Ⅲ
大厅的另一个角落,有将近二十名游客正坐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高声谈话。
“那群野狼把我们关在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在考虑怎么料理我们吧?”
“而且还得决定吃人的顺序,谈论着如何瓜分柔软的肥肉。”
笑声顿时大作,其中还有人拍手叫好,帮生正好认识这个话题的核心人物。
这个人就是神秘的美食鉴赏家增永。会用“神秘”这个词来形容他的人大概只有邦生吧。在外界,增永的名气大过邦生,他的人面广,话题丰富,主持的美食节目也是佳评如潮。
“这些人怎么这么问啊?”
邦生想着,后来才明白原因就出在眼前的危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此外,与其一个人闷在房里,还不如找几个人聊天来得有益身心健康,当然身心健康并不代表没有丧命之虞。
“嗨,相马先生,想不到会遇上这种怪事,这下子我们也没办法在休闲都市轻松度日了。”
增永露出亲腻的笑容,拼命钻出人群往邦生所在位置走去。叶月看到一个接一个的新面孔向不善交际的父亲打招呼,好奇之余不禁发出窃笑。
“是啊。”
邦省简短应答,增永则无视他冷淡的态度,径自抱起一个酒瓶。看来这个美食家的确相当珍惜这瓶名叫夏特什么碗糕的名酒。
“想必东堂企业一定会极力掩饰这个突发事件,尽可能不让它公布于世,在他们看来,如何应付新闻媒体,可能比拯救游客性命要来的棘手多了。”
“话虽如此,新闻媒体真的有可能不闻不问吗?”
“北海日报与北日本电视台的最大股东正是东堂复合企业,而且他们还握有东京国民报与樱花电视台的大多数股份,只要东堂有心,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哦,原来如此。”
邦省点头并露出苦笑。增永这段话虽含有明显的偏见,不过虽不中亦不远矣。
东堂复合企业的创始者敬四郎,人称魔王、奸雄、暴君、但在面对新闻媒体时态度却略显不同。
“我的目标是赚钱,不想插手新闻媒体。”
这段话反而为他只将媒体视为商业工具的观念提供了明证。此人在商场上采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扩大地盘,对于外界的批评充耳不闻,他的心态则来自“我做我的,他们说他们的。”
第二代的康行对于媒体的作风与先父迥然不同,在他尖酸刻薄的印象中,社会主义国家的新闻媒体,充其量只是政府的宣传工具,而资本主义国家的新闻媒体,则只是一个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罢了。因此有利用价值时尽可能利用,捅出漏子时就要他们闭嘴。由于前阵子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报纸对董事长的责任归属问题只字未提,便可证明上述的做法充分发挥了功效,同时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实。
“东堂企业坚信,只要控制大众媒体便能管理一切真相,你不觉得这种心态太狂妄自大了吗?相马先生。”
“看来你很不满东堂复合企业。”
邦生故意转移话题,美食家立刻换了一个表情。
“我老实告诉你,我祖父是俄国人。”
增永语气严肃地表示,但以长相来看,俄国人稳重的形象跟他并不搭。但他一脸正经的表情惹得邦生得极力克制笑意。
“我祖父是跟随哥尔契克将军,在冬天横越西伯利亚的白军士兵,他侥幸逃过白魔的侵袭,渡海到日本,最后老死在神户。”
“于是你祖父留了遗书,说明了有关五百吨黄金的真相?”
“正是如此。”
“也因此,你认为你有权利瓜分这堆黄金?”
邦生的冷嘲热讽总算激起增永的反应。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挑起胡子露出贼笑,原本就不大的双眼此时眯得更细,整个人似乎陷入沉思当中。终于他再度露出贼笑,故意扯开话题。
“关于这点,我会向东堂伸彦确认,我对于他在这块土地上所挖出来的东西很感兴趣。”
“你认为他真的挖到金块了吗?”
“哦,我有这么说吗?”
增永故意挑动着眉毛与胡须,邦生一看便立刻失去探索的意愿。透过美食家的肩膀望去,窗外的雪愈下愈大了。
Ⅳ
札幌市的北海道市政府里,知事与警察局长两人四目相视、神情凝重。一个是左派政党出身、四十出头的知事,一个是警察官僚、年约五十的局长,这两种人的想法往往很难有交集,不过现在并不是论及私人交情的时候。
警察局长手里拿着意大利制的手帕,拼命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目前乌拉尔休闲都市里总共有五六二〇名游客,光是名流知士就占了一成以上。”
知事无奈的目光停留在传真机送来的游客名单上,他所知道的名字起码有一个中队以上,而且其中有半数是反对党员,此时知事的心情十分矛盾。
明年春天知事将参加选举,而北海道警察局长有顶头上司——警政署长、国家公共安全委员会与首相的监控,只要走错一步棋,不管是政治家,或是高层官僚,都将断送大好前途。
暂且不考虑这么远,至少也不能坐视数千条人命不顾。乌拉尔休闲都市等于是北海道最大的地标,即使身为左派党员,也不能因此将政治因素摆在现实状况之前。
“救援部队全体进入待命状态,能够在一小时内启程吗?”
“道路可以通行吗?”
“只能利用直升机从千岁机场起飞,日前正在研讨阻挡野狼方面路线的可行性。”
“好,总之希望你们尽力而为。”
知事轻叹一口气。
“乌拉尔休闲都市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能不能具体说明一下?”
“大批野狼出没,杀了人,并包围整个建筑物。”
“野狼……”
知事喃喃自语,在这个紧要关头,警察局长还苦笑回答道。
“我和你一样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此时,有人轻敲知事办公室的大门,秘书长走了进来。
“富野良南方的三十公里处,凌晨发生落石,国道目前交通受阻。”
“交通受阻?”
一看到知事的视线,秘书长整个人吓得僵硬不动,连声音也是。
“是的,也因此所有通往乌拉尔休闲都市的陆路完全不通,现在只剩下空路了。”
“全是这场大雪惹得祸。”
警察局长听完,一脸不悦地摸着肥厚的下巴。
“这么一来,也许必须请求自卫队出动才行。”
“你是说北海道警方对此事无能为力?”
知事的目光充满了嘲谑,令北海道警察局长皱起粗眉。他打算在退休后,在北海道选区里角逐众议员的选举,因此不能在知事面前出任何差错。但是任意出动救援部队,如果造成无谓的牺牲,更是一个致命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知事适时出面解围。
“啊警察局长,请恕我刚才的无礼,我相信北海道警局一定能圆满解决此事的。”
“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恐怕跟这个事件有关的所有人都必须努力,但努力耕耘并不代表会有同等的收获,人类与自然间的关系,并不能以简单的加减乘除公式求得,受到一股不祥预感的驱使,知事与警察局长同时望向窗外。
雪仍然下个不停。
Ⅴ
为了方便游客在广大的区域活动,乌拉尔休闲都市特地购置了西德制的子弹巴士,全长十公尺、宽二点五公尺,造型相当巨大,可容纳四十名乘客,这是考虑到冬季时前来滑雪的大批游客。
而今天这些子弹巴士停止营运,默默地并排在总站。总站位置正好靠近六栋摩天大楼中的西塔,从西塔的大厅看过去,子弹巴士等于近在咫尺。这种假象激起大厅的人们亟于脱身的欲望,他们没有勇气乘着私家轿车冲进狼群之中,但是……
“喂,那巴士应该有办法突破野狼的重围,直接逃到札幌去。”
有人如此建议,这番话却成为行动的导火线。游客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