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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姑娘,把酒送到松风去,和泉大人正等着呢!〃
〃是,我这就去。〃
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端着清酒小心走上楼梯,她的动作生涩而别扭,好像并不常干这样的事,走路的时候既要看着脚边又要顾着酒瓶,又吉望着她慢慢走上去,最后消失不见,于是才把目光转回来继续往前走。
〃竟然是这么小的孩子啊。〃
他咕哝了一句,伸手提了提腰边的佩刀。
那把刀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黑色的刀鞘上斑斑驳驳掉了不少漆,刀柄和吞口的铜金也失去了光泽,总之是破破烂烂毫不起眼,佩在身边有些可笑的样子。
之所以说可笑,倒不是因为这样的刀连浪人都看不上眼,而是又吉和刀这样东西实在很不相衬。
他穿着麻布的白纹小袖,却把袖子卷到手肘的地方,腰上系着麻绳,脚上的草鞋已经磨得差不多快破了。
虽然穿着朴素,看起来倒还十分洒脱,说他是武士浪人的话,似乎又并不适合挥剑,反而更适于操弄三弦,或者当个到处流浪的放下师还差不多。
〃真可笑,那也算是个武士啊。〃
经过身边的两个少女嬉笑着低低交谈,又吉满不在乎地走着,那种样子除了〃神气活现〃这几个字实在也找不出更恰当的形容词来。
虽然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又吉对这个地方却是十分陌生的。
不止是街道两旁的店铺,来来往往的华服男女,就连桥边的柳树也难得一见,像舞风游廓这样的风月场所更是只在传说中有过那么一点耳闻。
原来是这样的。
又吉用手抚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连那么小的女孩子也在待客,大城的风情的确难以想象。
他蹙着眉,有点不高兴地摇了摇头。
来到那古野城只不过两天,又吉就被这个繁华的地方吸引,即使随便在街上逛几圈也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又吉生在尾张知多半岛的一个村庄,从祖父那代开始就是高持百姓,承担着村里的贡租。
但是到了又吉这一代遇上连年灾荒,田里什么也种不出来,便渐渐破落,失去土地变成佃农。
时年又吉三十二岁,虽然生为农民,却有着尚武之心,眼看无力缴纳年贡,干脆逃离了村子四处流浪,就连腰边的佩刀都是从野地的山贼尸体上找到的。
从知多半岛来到那古野城,虽然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但是身上的钱却已快告罄,今天晚上一过,连最简陋的长屋也无法再住,不过这件事又吉却一点也不烦恼。
在城外近郊有不少荒废的寺庙,也时常能遇到旅人借住,反正只要多过一天总会遇到好事。
世上很少有什么能够动摇这个天生乐观的人,哪怕沦落为乞丐,对他来说也许同样是件不受束缚的高兴事。
反复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吉走完了长长的柳街打算早点回去休息,等第二天再去看看有什么可干的活来养活自己,身上还剩下两文钱,其中一枚铜钱在快要到长屋的时候丢给了蜷缩在路边的乞丐,另一枚还好好地被他攥在手心里。
一边走一边用手护着身边的刀,好像随时都准备拔出来似的,又吉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小巷。
全是穷人住的长屋之间连一点光都没有,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数着间隔,大约到第七间时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
〃谁啊?〃
〃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木门就已经打开了,一个中年妇人从门内探出头来,她长得很丑,声音却很好听,和长相完全不相称,穿着件黄褐色的窄袖和服,饰带也不系好,松散地挂在身上。
〃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
看着女人乱七八糟的头发,可能是已经睡下了,又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人名叫阿惠,是长屋的屋主,四十上下,可能是丈夫去世多年饱尝艰辛的缘故,眉梢眼角已有了苍老的痕迹,可是行为举止却依然如同少妇。
〃还不算太晚,不是没有到关町门的时候么?我说,如果过了子刻就不必回来了,即使回来也是要被赶出去的。〃
阿惠翻着眼睛把又吉让进屋内,一边关门一边问:〃明天还有钱交房租吗?〃
〃明天的事很难说,也许找到合适的活干就不用发愁了。〃
〃能找得到嘛!〃
〃唉,找活干倒是不难,就是。。。。。。〃
又吉把腰边的刀抽出来放在地上,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
〃就是什么?〃
〃每次被拒绝的时候都被人说‘武士还要干什么活啊?'〃
听到又吉这么说,阿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也不掩口,直笑到前俯后仰,说道:〃哪有你这样的武士,他们是在耍弄你呢。〃
对于孀妇的嬉笑,又吉也毫不在意,反而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样吧,又吉老爷,我让你赊欠一天的房租,明天去找活干的时候,把刀留在这里怎么样。〃
〃那怎么行。〃
又吉摇头:〃不行。〃
阿惠撇了撇嘴,冷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宝刀,话说回来,你真的懂怎么用刀吗?至少也拔出刀来让我看看嘛。〃
听到她这么说,又吉把地上的刀捧过来,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两边用力把刀拔了出来。
就连拔刀也仿佛带着种生锈般的声音,听着叫人齿酸,阿惠浮肿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刀刃,忽然就发出了一阵笑声。
〃啊呀,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宝刀,可以拿来当锯子用呢。〃
她笑得快要窒息似的,用手按着右边的腰,弯着身子一阵阵地抽搐。
又吉用手指摸着刀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稍微磨一下就会很锋利,明天我就去磨。〃
〃我看不必了,这样的刀砍起人来才过瘾啊,一看就让人觉得好痛哦。〃
〃嗯〃
又吉习惯地抚着自己的下巴,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
〃天气变坏了。〃
闷热的夏夜顷刻间落下了暴雨,阿惠站起来走到窗边去关窗户,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又会是什么人?
阿惠疑心地往破落的木门望去,想开口问一声却又不敢,最后跑到又吉的身边说:〃又吉老爷,你去看看外面是谁,如果是想来避雨的,可千万别让他进来。〃
〃这么大的雨,让人进来避一避也是应当的吧。〃
〃这里又不是避难所,不过如果他肯出钱就另当别论。〃阿惠搬出盆罐放在漏雨的地方接水,又抬起头说:〃你要是不把他赶走,就也和他一起出去淋雨好了。〃
又吉无可奈何地把刀放在草席上,站起来去开门。
木门打开的时候,刚好有一道闪电亮起,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让我进来避避雨。〃
又吉踌躇了一下,就听到阿惠在里面说:〃快走开,没地方给你避雨,去别处找找吧。〃
整条巷中都看不到灯火,唯有这里还隐约点着灯。
门外的人却没有坚持,正要走开的时候,又吉忽然看到了他腰边佩着的刀。
〃您是武士吗?〃
被问的人怔了一下,回答道:〃不是。〃
闪电之下,又吉看清了他的脸,倾盆而下的大雨打湿他的头发,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虽然狼狈,但却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
他穿着深色的单衣,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腰边佩刀的刀镡在不时亮起的闪电下泛着微光。
又吉不禁想到:真正的武士大概就是这样佩刀的吧,自己无论如何也学不像样。
即使这个男人否认自己的身份,也一定曾经当过武士。
就在又吉考虑着要怎么再和他搭讪几句的时候,房内的阿惠忽然挤了过来。
她看到站在门外的男子时,那张平凡无奇甚至可说丑陋不堪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笑意。
〃啊呀,这么大的雨,让您站在外面就太失礼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来等雨停了再走。〃
阿惠推开又吉,伸手把那个男子拉进来,对方并没有避开她的手,只是点着头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能在这种大雨天敲开我家的门,怎么说也是缘分。〃
阿惠不住地用眼睛瞟着被淋得湿透的英俊浪人,故作忸怩地改成跪姿,又伸手拨弄了几下头发。
就算是又吉这样粗糙的人也看得出阿惠态度大变的原因,所以只是笑了笑在另一边坐下来。
〃衣服全湿了啊,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外子的旧衣服来,虽然天气不冷,穿着湿衣服可是会着凉的。〃
阿惠不等他搭话就站起来,跑进里面的房间找衣服。
〃她还真是热心。〃
又吉咕哝着,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浪人。
他浑身湿透,在墙角边坐下之后就开始擦拭脸上的水珠,原本插在腰边的刀也解开放在一边的草席上。
看着那一长一短的两把刀,又吉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
同样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刀,但是放在那里的时候却让人感到黑黝黝的十分可怕,刀鞘中一定是异常锋利,一下就能把人劈成两半的利器吧。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又吉虽然很想打破沉默,但又不知道一开口该怎么说才好,而且对方看起来十分冷淡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也许一生气起来就会拔刀呢。
这样想着,又吉也不敢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阿惠从里面的房间出来,手里捧着几件衣服,而且好像也梳过头,看起来干干净净,泰然自若。
〃都是去世的丈夫留下的衣服,看看长短如何,嗯,暂时穿一下,长短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一边说着一边跪在那个男人的面前,阿惠放下衣服,看起来似乎还想为他宽衣解带。
又吉本以为他会拒绝,可是却看到这个男人毫不在意地脱下了湿衣交给阿惠,又伸手从草席上拿起干燥的衣服。
他抬起的眼睛往又吉这边看来,然后目光停留在草席上那把斑驳的锈刀上。
一瞬间,又吉好像能够理解阿惠如此热心的行为究竟出于什么心情。
这个男人的眼睛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
那并不是单纯的魅力或是因为长相给人以俊美的印象,而是有力的,能够瞬间准确刺中对方手无寸铁的心脏,令人心跳不止的力量。
又吉虽然出身低微,却并不是个丑陋的男人,除了不修边幅外也算长相端正,行事作风颇有男子气概,而且从不会对别人的琐事反复思忖。
但是他看到这个雨夜投宿的浪人用一种十分平静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头脑中却忽然想着,被这个男人看一眼,那些花街柳巷的妓女们一定人人都会表明始终如一愿委终身地剪下头发给他吧,更何况是阿惠这样一个老丑的孀妇,看那个女人喜滋滋地捧着衣服的样子,说不定晚上还会引他进去同枕共眠。
就在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那是你的刀吗?〃
〃啊?〃发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吉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是啊,是我的。〃
〃生锈了,你平时喜欢用手去摸吧。〃
〃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