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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一、二、三、四……七只呢!阿诚,你从哪儿捉来的?这可能卖个大价
钱,救咱们的急啦!”
阿诚慌了,一把夺过瓦盆,紧紧抱在怀里,脸涨得通红,说;“我就是
怕你卖,才藏起它们的!”
“怕我卖?为什么?”姐姐惊诧了。
“这是我的龟!你没权利卖!”阿诚吼喊着。
姐姐好像被推了一下,身子一晃——弟弟还从来没有这样顶撞过她,她
又生气又震惊。“你说什么?这是你的龟,我没权利卖?”她用火一样的目
光逼视着弟弟,“那我问你,鸭子是谁的?我今天为谁忍心卖了三只没长足
分量的鸭子?为谁?你说,你说呀!”
“为我……”阿诚退了两步,怀里的瓦盆却抱得更紧了。
“那你为什么还说这是你的龟,和我分得这么清?!”这句话一出口,
姐姐忽然一阵心酸,眼里涌出泪水来,声音也哽咽了,“妈和爸爸相继去世
了,撇下了你和我,我不愿意嫁人,不愿意离开这个穷家,不就是因为这个
家里还有个你吗?……可你!都 11 岁了,还光顾自己玩龟开心,一点儿也不
想帮帮我!”她忿忿地抹一把眼泪,指着街门喊道:“你走吧!你不是想和
我分家吗?抱着你的龟走吧!”
阿诚咬着嘴唇,痴呆呆地望着悲忿已极的姐姐。
“你不走,我走!”姐姐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刚要转身,阿诚突然把瓦盆往她怀里一塞,哇地哭了。“你去卖吧!
卖吧!”他呜呜咽咽地说了许多话,说到了爸爸临死叫他放龟时,他怎样舍
不得,所以,在龟壳上刻了四个字;说到为了逃避龟贩子发疯似的捕捉,“阿
诚的龟”又怎样带着它的六个朋友,深夜爬回来找他保护;还说到了他也曾
想卖掉两只小龟,买书本文具,可是——“小龟信任我才来找我,我不能那
么没良心呀!呜呜呜……”
姐姐听他说完,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那只刻着“阿诚的龟”的那
只小龟的龟壳,轻轻放下瓦盆,捧起阿诚的脸——弟弟那眼睛几乎没有眼白,
两颗眼珠那么黑,那么大
阿诚抬起头,他看见姐姐那乌黝黝的眼里,放出湿润的光泽,像深潭里
放出的波光,她就这么湿润地,久久地注视着自己,好像不认识弟弟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胡子拉茬、肩上搭着一条布袋的龟贩子,又走进
院里来了。他笑眯眯地望着地上的瓦盆,兴奋地搓着手说:“好啊——,这
是个聚宝盆呀!七只灵岩八板龟,你家发财嘞!”说着,解下挂在腰带上的
牛皮钱包。
“我们不卖!”姐姐稳稳地说。
阿诚身上掠过一阵惊喜的战栗。
“姑娘,我出两百块!”龟贩子抽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在另一只手
掌上“啦”地拍了一下。
“我们不——卖!”姐姐的目光庄严而冰冷,逼得龟贩子退了几步,他
骂了一句什么,扭头溜出了街门。
阿诚一把抱住姐姐的腰,把脸紧贴在她那火热的胸脯上,轻声叫着:“姐
姐,姐姐,我的好姐姐!”……
暮色漫下来,归巢的鸟儿在四处喧叫。小黎看看天色,站了起来。
“你该回县城了,司机也许早等急了。”
“可是,后来呢?”我仍然坐在马鞍石上,仍然沉浸在那个故事的意境
中,“阿诚一直养着那七只龟么?”
“前年,我们这个动物保护区建立以后,他和他姐姐把那七只龟送到这
儿来了。”
“它们都在这儿?那只‘阿诚的龟’也在?”
“在,都野放着呢。”
“小黎!”我跳起来,“我今天不想回去了,你能在宿舍里给我支张床
吗?”
没问题儿!你怎么……”
“我明天一定要找到那只‘阿诚的龟’,亲眼见识一下。”
“好哇!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
小黎挎住我的胳臂,我俩就这样走出了暮霭沉沉的山林。
那么,第二天我看到‘阿诚的龟’了吗?看到了,看到了!当然看到了!
我可不怕十三岁
刘心武
吃晚饭的时候,我问爸爸:“外国人为什么害怕 13 这个数?”
爸爸解释说:“西欧、北美,也许还包括澳大利亚一类地方,也就是信
奉基督教的人比较多的地方,是有那么一种风俗,忌讳 13,甚至害怕 13,剧
院里不设第 13 排,没有第 13 号,旅馆房间 12 号过去就是 14 号……这当然
是一种迷信心理,以为 13 这个数不吉利,其实没有什么道理。至于为什么会
形成这么个心理,有好多种解释……”
我正听得起劲,妈妈用筷子敲着碗边说:“行啦行啦,吃饭的时候还说
那么多的话!”
爸爸不再说了。
我可不甘心。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宣布说:“我先不吃了。爸,你给
我说清楚,外国人究竟为什么害怕 13?”
妈妈生气了,她先冲着我说:“你一个小孩子,琢磨这些事干什么?”
又冲着爸爸唠叨起来,“你也是,他才多大,你就跟他胡扯这些个没用的题
目……”
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我又把这个题目提出来了:“爸,你倒是告诉我
呀——外国人为什么害怕 13 这个数?”
妈妈一听,瞪了我一眼,随后便瞪着爸爸。
爸爸心不在焉地说:“其实他们也没有统一的解释。37 爸反正就是那么
一种迷信的心理。”
我心里结了个疙瘩。
自从我上初一以后,心里头结了无数个疙瘩。我提出的问题,老师、家
长以及我所碰上的大人,不是不给我正面回答,就是他们也弄不清,这倒还
罢了,他们竟常常责怪我不该提出那样的问题来,这就在我心里结上了一个
又一个的疙瘩。
哼,他们不回答我,我自己来解答!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把一个又一个
疙瘩全解开!
电视上正播出一部电视剧,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别提多假了——
那个女英雄身中数弹,可偏不死,她抿个嘴、瞪着双眼,扔出一个手榴弹去,
“轰”的一声,不消说,五六个坏蛋反倒一下子全报销了!他们骗谁呢?那
些个什么编剧呀,导演呀——骗小学生还差不离,我可是上了初一的中学生
了,谁还信他们那一套!我立刻指着荧光屏说:“那几个坏蛋真是傻帽儿!
就算开头没把那女的打死,见着她举起手榴弹了,也得赶紧补几枪呀,怎么
能挤成一团干等着挨炸呢?”
妈妈一听就烦了,她指责我说:“你怎么能向着坏蛋呢?你这样下去还
得了吗?是非不分,爱憎不明……”
可是电视剧往下的场面更滑稽:另一个女英雄,搞地下工作的,打扮得
妖里妖气;坏人发现她了,来逮她,人家把手枪举起来了,她呢,把手里的
扇子甩过去——那扇子上原来装着尖刀;刀尖一下子扎进了坏蛋的手背,坏
蛋手里的枪掉在地下……
甭等我发话,爸爸先忍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他连连摇头说:“瞎编!
唉,瞎编……”
我立刻跟上去说:“什么破节目呀,给他们一个‘大哄子’!”
妈妈这回冲着爸爸去了:“你瞧你给孩子都是些什么影响?跟你实说吧,
小凯身上最近出现的毛病,十有八九都跟你这种影响有关!”
爸爸望着我说:“小凯呀,你对大人的议论不要照搬照套……比如这个
电视剧吧,毛病确实很多,可他们的立意还是好的;再说,搞一部电视剧也
很不容易……”
我可不服。许他说人家“瞎编”,就不许我给人家一个“大哄子”吗?
我觉得大人们——从老师到家长,从邻居到偶然遇上的人——对我们实
在是太不平等。不知怎么搞的,最近我心里总有那么一种反叛的情绪,大人
不许我问的问题,我偏要问;大人不让我知道的事,我偏要知道;大人不准
我干的事,我偏要干。
有一天我问妈妈:“妈,你究竟是打哪儿把我生出来的?是真的打肚脐
眼里生出来的吗?”
妈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掉到地上,她一张脸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
我仅仅是因为可怜她,才放弃了继续追问。
事后,妈妈严肃地教训我说:“小凯,你可不许胡思乱想!你可不能学
坏啊!”说着,她双眼里竟涌出了泪水。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学坏呢?我可不是不知好歹。我只不过是好奇
罢了。不过,我毕竟不愿意让妈妈伤心。我心里头其实很爱她,尽管她总叨
唠我,把我当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看待。为了不让妈妈伤心,我再没问
过那个问题。我任心头结着那么个疙瘩。那并不是个了不起的疙瘩。在我急
着想解开的疙瘩里,还数不上它。
还有一天,我家来了客人——爸爸上中学时候的老同学,我得叫他马叔
叔。马叔叔刚从法国回来,他好像是去法国参加了一个什么国际性的学术会
议。爸爸和马叔叔聊得很欢。谁知当我正听得出神时,妈妈忽然严厉地把我
叫到隔壁屋去,我老大不高兴地问妈妈:“叫我干嘛呀?”
妈妈说:“做功课!”
我宣布说:“我功课早就做完啦!”
妈妈说:“你上小学时候,做功课多细心呀!就说作文吧,每个字都工
工整整,摆在格子当中;现在呢,可好,那一行行的字真叫‘龙飞凤舞’!
我刚查了你作的作文,内容嘛,还可以,可字迹潦草得不行,你重抄一遍!”
我可不是上小学时候的我了,我皱皱鼻子说:“您甭跟我使计——我知
道您干嘛把我叫过来,才不是为作文的事呢,您是不愿意我坐那儿听爸爸和
马叔叔聊天!”
妈妈承认这一点:“你能知道我的心思就好。他们俩越聊越随便,你听
了理解不了,没好处!”
怎么没好处?起码我知道了好些原来不知道的事。再说,我怎么就一定
理解不了呢?为了证明我这一点,我得意扬扬地对妈妈说:“法国以前有个
戴高乐将军,对吧?毛主席都说他了不起,对吧?毛主席还邀请他来中国访
问呢,他也可愿意来啦,可是真叫遗憾——他还没来成,就逝世了……他个
头特别特别高,咱们国宾馆里,所有的床他都睡不下,他要来呀,得给他特
制一张大床,您听说吗?那得是一张特别特别长的床,床单、被子也得单给
他做……不过,妈妈,戴高乐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得算好人吧?可马叔叔干
嘛又说他是‘右翼’呢?”
“你瞧,”妈妈烦恼地摇着头说,“你灌进一耳朵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好
处?把你的思想全搞乱了!这些问题,只有到你大了以后,才能够弄清楚!
以后再有马叔叔这样的客人来,大人说大人话的时候,你就别往里掺和了,
你要自觉地到这间屋来,功课做完了,你看看课外书也好嘛!”
我觉得很委屈:“干嘛呀?以前你们倒不轰我,现在我长大了,反倒受
限制,我不干!”
妈妈只是焦虑地望着我。妈妈不叨唠的时候比叨唠的时候更具有说服
力。我从她的眼光里看出来,她实实在在是为了我好。倒也是——我上小学
那阵,当爸爸跟客人高谈阔论的时候,我就是在他们腿跟前摆弄玩具,耳朵
里也留不住他们一句话,可如今就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