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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告诉他吧,去找她吧!放弃她吧!
接下来的日子,夏木陷入一片混沌的状态,工作的时候,不小心丢了锤子,将自己的手砸出一个老大的血泡;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看着窗外;吃饭的时候,他的饭菜经常是一点儿都没有动过。
他的眼睛经常没有焦点地看着某一个地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场,能够不自然地将自己的小世界扩大。当夏木不说话的时候,209牢房里越发寂静地如一潭死水,所有人都觉得好像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喘口气都困难。大家都不明白夏木怎么突然就像是又回到了刚开始进来时的样子,谁也摸不透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连跟他说话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久而久之,大家看他的眼光越来越带着几分畏惧,甚至害怕多跟他讲上一句话,怕他哪天爆发的时候,正好是自己撞上。
老朱曾经问过老许:“你说夏木最近为什么又变成那样了?”
老许点头,似有所思:“他失恋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摇头,失恋?不可能!上次来看他的明明是个男的,要来说分手也该是个女的。
最后老朱脑子转得快,他瞪大眼睛看着老许,不确定道:“可能是那个女孩的新任男朋友,替她来向夏木说分手的,女孩子嘛,脸皮薄。”
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但是谁也无法真正给出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这个男孩整日沉默,学习、工作、吃饭、睡觉,每一件事情都按照往日的程序走着,但是好像,有什么是脱离出去的。这个男孩,他的魂儿好像丢了。
夏木偶尔会抬头看一看牢房的铁窗,每天定时定点,都会有人从那里经过,他会从开始有人走动就莫名地焦躁,一直到不再有脚步声响起,他依然久久无法按捺这份焦躁。
她没来,她还是没来,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唐小天已经找到她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放弃吧!放弃吧!她从一开始,爱的就不是你!”
每当这些声音在自己心里一遍一遍回响的时候,好像有一根一根的钉子,扎进了他的心里,疼得鲜血淋漓,还有呼啸的风从其间穿过,留下空空荡荡的回响。他的心,疼了、空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留恋,还是会舍不得?总是一遍一遍回想那天她来监YU探望自己的场景,她说:“我很想你,每天吃饭的时候就会想,你今天吃了什么?每天和人说话的时候就会想,你有多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每天起床的时候都会想,在监YU里你每天都要干什么?要工作吗?要上课吗?夏木,我想你……真的很想你。”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红着脸说等自己的那些话,曾经给了自己多少勇气和希望;曾经多少希望,现在就变成多少绝望。每当他夜里做梦的时候,总是会梦见站在监YU门口等着自己的那个身影,最后站在她身边的却是另一个人。
梦境的最后,总是他在铁窗里,看着他们姿态亲昵,并肩远行……
他无数次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然后握着手中的银鱼,一声不吭地闷闷坐着,他又开始想她了。
六年,说长也不长,说短,却又好像无止境一般,每天都像身处黑暗,看不见头,望不见尾。
他没有刻意数过这六年的日日夜夜,也没有急切地想过出去,在他自己都将外面的世界忘记时,有人告诉他:“夏木,你可以出狱了。”
他从阴暗却又被晒得有一丝光亮的窗边抬起额头,默默地看向狱警,眼里并无太多悲喜,他永远是这样,波澜不惊,水火不浸。
他垂下眼,换了狱警给他拿来的衣服,一步一步向着牢房外走去,YU友眼里带着羡慕的眼神望着他,他走到铁门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垂下头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狱友老朱惊吓地叫:“那小子看我们了?”
“靠,一起住了六年才第一次看我们。”
“他看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难道是想感谢我们照顾他这么多年?”
“……你想多了……”
“那他为什么看我们!”老许郁闷地对着夏木的背景叫,“喂!小子,出去好好做人,别再进来了!”
夏木走远的身影怔怔地停了一下,转过身来,如墨一般的眼睛望着他道:“保重。”
说完便转身离开。
老许愣了半晌,过了好久才讷讷地说:“这小子比刚进来的时候更漂亮了。”
“靠,你太久没看女人了吧。”老朱鄙视了一句,随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
监狱的大门发出刺耳的哐啷声,一直等在外面的舒雅望连忙放下手,紧张地上前两不,仔细地看过去,之间大门下面的小门被打开来,一只长腿迈了出来,一个消瘦修长的身影从门内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走了两步,站在阳光下,轻轻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
舒雅望远远地看着他,他穿着宝蓝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棒球帽,原本漂亮精致的脸退去了少年的稚嫩变得越发俊美。
他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眨了下眼,转过头来,望向她,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她看着他牵动嘴角,温柔地望着他,浅浅地微笑。
他看见了她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轻轻地抿起嘴角,阳光下,两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遥遥地看着对方,相视而笑。
也不知是谁先举步上前的,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尽到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舒雅望抬头望着他,夏木长高了,也越发英俊了,可在气质上没怎么变,他消瘦的俊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波澜不惊,他的双眼还是那么地深邃空洞,幽幽暗暗,他的双眼下方依然挂着万年不变的黑眼圈。
舒雅望仔细地看着他,认真地打量他,她的嘴角一直带着欣喜的笑容,可似乎通红的双眼里,忍不住往下落泪。
夏木抬手为他擦去眼泪,舒雅望伸出双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她低下头来看着,他的手变得结识而又粗糙,她磨蹭着他的手心,难受的哭出声来,他的手……
他那双漂亮。细致到像是艺术品一样的手……
如今满是伤痕和老趼,粗糙得和工地上的民工一样。
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到底受了多少罪?
舒雅望使劲地搓着他的手,像是这样就能将他手上的老趼磨平一样。
夏木看着她的眼泪,心里轻轻地痛了一下,叹了口气,将手抽回来,一把拉过她,紧紧抱住,轻声地、无奈地安慰道:“别哭,明知道我最怕你哭。”
舒雅望抬手回抱住他,使劲地在他怀里点点头,哽咽地说:“我不哭,我不哭。”
舒雅望抱着夏木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在夏木的怀里使劲地蹭了蹭,将脸上的泪水蹭干,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夏木,欢迎你回来。”
夏木抿抿嘴唇,眼里闪过星光:“嗯。”
结束了,那么漫长的六年终于结束了……
她已经快要忘记了天空的颜色;忘记了人群拥挤的街道;忘记了今天几号,明天几号,后天又是几号。
有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的越发刚硬的轮廓,他会抬手,轻轻地磨蹭着镜面,淡漠到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他自己吗?
是夏木吗?
在沉静到窒息的监狱,铁门与铁栏的交错,六年,并不像他想的那般容易……
可……
即使这样,他也从未后悔过。
从未……
——夏木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