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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血迹地回来,可曾想过这个视他为命根子的娘,他在纵身去救苏清蕙的时候,将自己这个娘亲置于何地?
他要是出了万一,让她可怎么活!
张刘氏自此对苏清蕙的恨意犹如藤蔓由心处开始蔓延。便是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贱人,狐媚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
见儿子半天没有回音,知道这是铁了心了,不由阴声道:“你既是要娶,你自个上门去说,我是不会舍下这张脸,去托人求娶这般一个惹是生非,和男子们纠缠不清的女子的!”
张士钊忽略娘亲语气里的阴冷,郑重地叩了一个头,起身向外去寻媒婆,现在满城都是程修暗夜里带兵缴了水阳江的水匪,英勇无畏地救了苏家小姐!他张士钊精心布置了半月的声势,就这般被这浪荡子打破了!
他必定要在程修下手之前,让苏清蕙答应嫁他!张士钊一双黑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精明的锐利,至于什么意中人,有又如何?他张士钊想要的东西,一向不会轻易言弃,苏清蕙便是一个冷心冷肺的石头,他也有法子给捂热!
张刘氏看着儿子急迫地大步离去,心上发恨,忍不住拿起右手侧的茶盏,对着敞开的大门砸去!
外头张士钊已然没了踪影。
张刘氏抚着胸口,半晌缓过气来,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把璎珞喊来!”
丫鬟一窒,前几日那边来说表姑娘病了,夫人都没去见得,她们都以为表姑娘这是彻底被厌弃了,今日,夫人是又想起来了?
丫鬟忙恭声应下,进到东北角的小院落里,隐约听见两声咳嗽,进了屋子,发现表姑娘在床上卧着,屋里竟一个丫鬟都没有。
乍见到表姑母身边的丫鬟,阮璎珞也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忙起身张惶道:“不知姊姊来此处,有失远迎……”
她已经病了十来日,自表哥在渡口救了苏清蕙,她便知道,自己已然出局了,表哥愿意舍命相救,苏家定然是愿意将女儿下嫁的!便是为着士林间的名声,苏家也不得不如此!她心里烦闷,便不大愿意去表姑母身边侍奉,没想到表姑母也就差了大夫过来问了一声,竟也不曾管她了。
她本就是借居,府中的下人一向捧高踩低,竟连她的汤药都不愿意按时熬煮,一口气血生生地憋在她的心口,此时见着表姑母身边的丫鬟,阮璎珞忽又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一改往日倨傲的模样,拉着这丫鬟便叫姊姊,好不亲热。
待张刘氏见到阮璎珞,见她面容憔悴,脸颊消瘦得有些往里凹,心下忽涌起几分痛快,她家儿子就该是这般被人珍视,缓了面容,笑道:“璎珞,姑母一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回是你表哥魔怔了,你放心,姑母一定会给你做主!”
阮璎珞虚弱地倚在张刘氏怀里,缓慢而清晰地道:“我知道姑母疼我,爹爹生前说姑母是最心善不过的女子,表哥不喜欢璎珞,是璎珞的不是!”
听到老情人,张刘氏心下微顿,面上现了两分怅惘,她当年没能和表哥结成连理,让士钊和璎珞配一对,也再好不过,既然儿子爱那苏家小妖精,就娶好了,她这个当娘的,再给他娶一房自个合心意的!
张刘氏拍着阮璎珞的背道:“姑母给你做主,你表哥要苏家女儿做夫人,我却是要娶璎珞做儿媳的!”
倚在张刘氏怀里的阮璎珞身子一僵,这,这是要娶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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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蕙没有想到,乍一回府,她这精神还没有缓过来,钱媒婆又上门了,只是这回,苏清蕙赶不得了,张士钊曾经救过她,便是恩人!
躲在绣楼里,逗着小白伸爪子,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等牡丹从前头打听好了,回来禀道:“小姐,那张家这回送了许多礼上来,说是要给小姐压惊的,那媒婆还说张家公子救了小姐后,在床上卧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地!”
苏清蕙眉毛一挑,这是挟恩相迫了,她一向知道张士钊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可却没有想到,在自己说出有意中人后,他竟还能不忌讳,哦,对了,上一辈子,满城都知道她苏清蕙爱慕李焕哥哥,张士钊不还是将她娶回去做正房夫人了!
或许,他要的,一向都不是她苏清蕙的心,而是这个人!仓佑城知府家的唯一的嫡小姐!便是今生多了两分真心,他喜欢的,也终还是他自己!
将她娶回去,至多不过和上一世一样,当个花瓶罢了,兴致高的时候,在人前做个伉俪情深。她不想去猜张士钊是否有什么隐衷,即便有,上一世也有近三十年的光阴,他可以和她解释。
她是正妻,他并没有将她视为可以比肩同行的人。
苏清蕙沉静如水的眸子里起了两分嘲讽,对着牡丹道:“你去告诉娘亲身边的林妈妈,就说,小姐誓死不嫁张士钊!”
见牡丹应了出去,苏清蕙又弯腰将小白抱了起来,忽觉小白的小脑袋一直往窗外的苦患树上瞄,心下大惊,这青天白日的,那人竟也敢这般大胆,摸到这树上来。一时又气恨得咬牙。
倏地将门窗都关了,想着待杨伯伯伤好些,便让杨伯伯来守着这院子!免得这人这般猖狂!
树上的程修全然无视佳人的羞恼,脑子里都是刚才蕙蕙说的那句:“誓死不嫁张士钊!”暗自琢磨着该让管三早点把礼备好,好来这府上正大光明地提亲了!
想来苏伯父说的,问问蕙蕙的意思,是搪塞他的呢,不然蕙蕙都能有心情逗小白了,怎地还不见苏伯父提这茬!
程修觉得自个好委屈!平白受了知府大人的欺骗!还以这等关乎他成家立命之根本的事!察看四周无人,忙跳将下去,溜到前院,找知府大人。
前厅里的小厮看见程修,一脸茫然,他怎么没有听前头通传程校尉到了?一边忙进去向老爷通传。
苏志宏近来实是烦透程修了,每天都要往他这跑个两三趟,他苏志宏自个养的亲闺女,怎能这般久便宜了旁人,他家蕙蕙,至少要留到十六的!他是打定主意,任程修怎般说,也不会动摇的!
苏志宏已经做好了磨嘴皮子的准备,孰料,程修一进门竟丝毫不提提亲的事,而是一本正经地告辞道:“伯父,子休只能在仓佑城待十日左右,眼看期限也快到了,子休想问下伯父可有何差遣,子休也好早做安排。”
苏志宏一愣,他可是记得几日前,这少年郎一身风尘仆仆地赶到自个府里,言之凿凿地要来提亲的,他这还没回音呢,这便要走了?
蕙蕙的亲事要是不敲定下来,张士钊这边怕是还有什么手段等着!
以往他是嫌东城张家内里太乱,其母立身不正,其叔难以言齿,倒白白拖累了张士钊这个好儿郎,他舍命救了蕙蕙的时候,他是有些犹疑的,毕竟能为女儿做到这般的,也实属情根深种了!
可是,张士钊后来在仓佑城里散布的流言,却让苏志宏心里非常不痛快!他生平最恨这般以恩相胁迫的,前有自个大哥,后有东城后生张士钊!他不反对张士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却不能苟同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况胁迫的对象还是自家蕙蕙。
看着眼前眼神澄亮的程修,苏志宏不无感慨,他倒更喜欢这般死乞白赖,明着求娶的少年,人家是将心剖开给你看,这般赤诚的人,日后也不会负了他的蕙蕙。想到此处,苏志宏有些认命地道:“行了,你也别和我打马虎眼了,和蕙蕙的事定了再走,你小子别说你没和上峰交涉好!”就这插科打诨的劲头,那上峰还不得给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程修心上一喜,一揖到底道:“谢谢伯父成全,小侄这就回去准备采礼!”
苏志宏看着面前刚还来辞行的人,一溜地跑得没了人影,不免笑了,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呀,想着这事还是要让夫人和蕙蕙说一声。
苏侯氏打发走了媒婆,又听到自家老爷已经应了程修的提亲,心里并无异议,她从水阳江劫后余生的那晚,老爷便和她说了有意将蕙蕙许配给程修。相比张士钊,挽救她们母子于贼人之手的程修更得她的心意。
一个男子,不仅要愿意护住妻儿,更重要的是,他能护住妻儿,给她们一个坚实的后背。此时听了老爷已经应了,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叹道:“只是远在蜀地,日后与蕙蕙怕也是常年不得见了!”
苏志宏笑道:“夫人,我们的蕙蕙终究要做官家夫人的,即便不是嫁给蜀地的程修,日后随着夫君上任,也是要离开你我身边的!”
是此,他从没有将女儿高嫁的想法,与其嫁到高门巨族,自己一筹莫展,不如低嫁,自己随时能威压,日后,楠儿也能给蕙蕙做靠山!
可惜,抱有此想法的苏志宏上一世并没有能给女儿应有的庇佑,没有谁能一辈子护着谁,也没有谁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羽翼下。
日子,惟有自个,才能体会内里滋味。
第28章 聘礼
程修并没有回驿站,而是直接绕到了苏府东面的一条街,这是管三一来仓佑城便置下的宅子,特地挑了离苏家近的地方,两日前宅子清扫好了,便和程修一行搬了过来。
走到门口,程修才发现,这门匾挂着的竟是烫金的两个大字:程府!前两日回来晚,倒没注意这上头写的是什么!虽说管三叔一直嚷着要将自己的产业让自己继承,可是,毕竟他姓程,两人并无血缘关系。
一时看着这偌大的两个程府,程修觉得日后还是对管三叔客气点,这宅子他可得攒好些年才能还得起呢!这些年管三叔可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自己这个孤儿。
不,他还有叔祖母,以后还会有蕙蕙!
想到这里,程修精神一震,迫不及待地跨进了程府的大门,便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几个大红木箱子横七竖八地放着,地上隐约还有许多白色的羽毛,也不知道是鸽子的,还是鸡鸭鹅的,看起来刚刚经历了一场纷乱。
管三正在院里指挥着吴大和赵二将装着月石的箱子往仓库里搬,余光瞥见程修回来,叹气道:“你们家校尉做事也真个磨叽,娶个小姑娘,这么些日子了,也没啥动静!枉我还特地选了处这般近的宅子!”
天气渐渐炎热,吴大抹着额上的汗,笑道:“先生,你还不知道我家校尉,非得讲究个你情我愿!”
程修心里微嗤,冷哼道:“行了,别装样子了,这月石也不用抬了,明个一早,就让媒婆带去苏府!”话是这样说,看到七八箱子的月石,程修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咂舌,他真没想到,管三叔一出手竟这般阔绰!
虽说月石这东西在并不稀罕,可是,那也是能当铜板用的呀!这八大箱子的月石,足够买他家在的老宅子了!
他程修真是给管三先生当牛做马都还不了了!
院里的几人可没心思来猜程校尉此时的心结,吴大一听找媒人,立即将箱子扔在了地上,身后的赵二眼疾手快地将他往后拉了一把,骂道:“你嫌你脚多长了一只不成,那般沉的箱子砸上去,还不烂了!”
吴大不在意地挥挥手,往自家校尉边上去,笑嘻嘻地问道:“校尉,苏家小姐答应了?”
管三也停了手中的扇子,一双眼紧巴巴地盯着程修。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