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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一位侍者自走廊那头一路小跑过来,凑到蜥蜴耳边,小声地报告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肥约瑟斜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哦,没什么大事。有人想赎买角斗士。”蜥蜴答道。
“哦?”肥约瑟一听,颇感兴趣地道,“那可是笔不小的生意啊!对方是想赎谁呢?”
“暂时还不知道。不如把他引进来一块儿看看?”蜥蜴征询着肥约瑟的意见。
“也好。有生意谈总是好的。”肥约瑟笑着点点头。他从来都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
侍者得了命令,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引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一男一女,都十分年轻的样子。蜥蜴看到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哦”地一声,很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你认识吗?”肥约瑟捕捉到了蜥蜴的表情变化,问。
“是的。好像是以前我们这里的一个角斗士。”蜥蜴对走来的青年男子隐隐还有印象,“好像是叫……苏萨。血斗士苏萨。”
苏萨和玛莎一前一后跟着引路的侍者穿过熟悉的长廊,走近那两名决定着几百名角斗士生死命运的重要人物。想着就在十多天前,自己也须仰视才能见到的角斗营老板和营长,现在居然能跟他们平等地做起交易,人事的变化真是迅疾。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见到吉诺拉,完成交易。一想到马上就能与好友重逢了,苏萨心头禁不起莫名地激动起来。
十几步的距离走完了,终于来到了那两个大人物面前。苏萨垂手肃立,仿佛一名战士或角斗士面对着自己强大的对手,沉着而尊敬地问候道:
“上午好,两位先生。”
“你就是那名酒神节上最终获胜的血斗士吧?”肥约瑟微眯着眼,很感兴趣地观察着苏萨。
“是的。”苏萨不卑不亢地答道。
“真是个幸运儿啊,在那样的竞赛之中能笑到最后。”肥约瑟不无感慨地说道,“那么……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想跟你们做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肥约瑟微笑着明知故问。
“赎一名角斗士。”苏萨目光坚定地看着肥约瑟。
“一名角斗士?叫什么名字?”
“吉诺拉。”
“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苏萨很骄傲地挺着胸膛说道。
肥约瑟微笑道:“我很欣赏你们之间伟大的友情,不过,你知道赎一名年轻角斗士需要多少钱吗?”
“我知道。钱,我都带来了。”苏萨向身后的玛莎点头示了一下意。玛莎走上前来,将一个口袋打开,露出面前一大叠纳赛尔来。
“需要数一数吗?三万纳赛尔。”苏萨一字一顿地对两人说道。
“哦,不必了。”肥约瑟转头问蜥蜴,“角斗营里有个叫吉诺拉的人吗?”
“有。”蜥蜴简单地回答,“你确定你想赎他吗?”
“是的。”苏萨坚定地回答。
蜥蜴深深地看了苏萨一眼,脸上流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
“跟我来。”半晌,蜥蜴推桌而起,转身向营房走去。
苏萨和玛莎连忙快步跟上。
第六章 白杨树下的亡灵
天色阴沉,如死去亲人的人的脸,写满无可排遣的哀伤。
如此阴灰的天幕之下,苏萨跟在蜥蜴后面,穿过了营房,沿着回廊一直走到了营房后面的白杨林。
苏萨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这片白杨林,被角斗士们称为“白杨客栈”,不过,这个客栈不是用来接待过客的,而是用来收纳灵魂的。死去的角斗士,多数都会被埋在这里。几乎每一株白杨树下面,都埋着一个灵魂。
蜥蜴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
“怎么不走了?”蜥蜴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苏萨。
蜥蜴的目光刺得苏萨有些心虚。
“为什么来这里?”苏萨问。
“你不是要见吉诺拉吗?”
苏萨闻言,浑身一震,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你,你什么意思?”因为恐惧,苏萨的声音都有些变了,目光死死地瞪着蜥蜴。
蜥蜴不作声,转过身去,继续向白杨林走去。
“怎么了?”玛莎在身后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苏萨铁青着脸,抬步跟上蜥蜴。
稀疏的白杨树林间,被踩出了一条蜿蜒的小道。蜥蜴、苏萨和玛莎,就沿着这林间小道向树林深处走去。风从林冠跑过,带起哗啦啦的叶子拍动的声音,好似远远的潮水。
不知为什么,苏萨突然回想起跟吉诺拉初识的那个五月的热天。年轻的脸庞向他绽着温暖的微笑:“我叫吉诺拉,尼尼微人,志向是当一名图书管理员……”
蜥蜴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一株白杨树前,不作声。
苏萨的心猛地一抽紧。难道……
不可能!
苏萨冲了上去,去看树干上刻的名字。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蜥蜴说。
苏萨舒了一口气。树身上刻的是“秃鹫文森特”。
“十多年前的事了。”蜥蜴淡淡的语气底下,似乎有着岁月的感慨,“那时我们是一对搭档,角斗营里最令人生畏的组合。没有谁能够战胜我们。”
“后来呢?”玛莎颇感兴趣地问。
蜥蜴目光复杂地看着被削去树皮的地方刻下的那个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刀刻的线条现在已经成为褐色的瘢痕。
“后来……死了。”
“怎么死的?”玛莎很唐突地问。
蜥蜴脸上肌肉轻轻抽动了两下,面色一寒,冷冷地道:“你问得太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方继续走去。
玛莎不知所措地看着蜥蜴的背影。她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苏萨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走了。”自己跟上了蜥蜴。
道路一点点往树林深处延伸。苏萨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终于,蜥蜴停下了脚步。
于是苏萨看到了一株挺拔的白杨树矗立在他的面前。灰白的树干上,削出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用刀刻了字。
每一位长眠于树下的角斗士,人们都会在树上刻下他的名字,相当于角斗士的墓碑。
苏萨的目光躲闪着,不敢去看那株白杨。他怕他的预感成真。
这是不可能的,吉诺拉正等着自己去赎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苏萨这样对自己强调。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蜥蜴转过身来,冷冷地注视着苏萨: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跟你的朋友问个好吧。”
苏萨不作声,也不作任何举动,只是那么僵硬地立着。
蜥蜴见惯了风雨的双眼中,此时也流露出一丝悲哀的眼神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怀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串东西,抓过苏萨的手,将那东西硬塞在了苏萨手心里。
“他的遗物。你是他角斗营里最好的朋友吧?这东西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轻轻地摇一摇头,嘴里咕哝了一句,从失魂落魄的苏萨身旁擦肩而过,打算沿原路返回。
“等一下。”
苏萨突然出声唤住了他。
“什么?”两个男人背对而立。风吹起他们的衣襟。
“怎么死的?”
“……”
“请告诉我。”苏萨的话语中透着坚定与阴冷。
“你想为他报仇吗?”
“是的。告诉我,凶手是谁?”
“你全都忘了吗?”
“什么?”
蜥蜴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在苏萨心头宛如打了一个雷,震得他通体一悚。
“你。”
“你胡说!”苏萨猛地扭转身来,面目狰狞。
蜥蜴依然没有回头,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然后自顾自离开了:
“酒神节那天的情景,你自己好好回想一下吧。”
雨点由小到大,由疏到密,一点一滴打在苏萨身上。他的头发像水蛭一般贴在脸上。然而,他没有动弹,甚至没有表情。
僵木的外表之下,却有激流在体内奔腾。与吉诺拉在一起的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苏萨的心头与眼前闪现。王城外烈日下的初识,角斗营里两年的相濡以沫,大斗技场上的拼死相护……还有,被自己记忆死死封闭着的那悲伤的最后一幕。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狭小的脑海简直无法容纳这么多关于自己和吉诺拉的欢乐而悲伤的记忆。
“苏萨。”玛莎关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然而,此时的苏萨,已经听不见任何呼唤。
他慢慢地回过身,目光死死地钉在树皮墓碑上。
白的树干,瘦而细的刻痕。
他的视线循着刻痕慢慢地移动,一时之间没有认出那一行字来。
他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
那行字陡然整个跃入他的视野。
——角斗士吉诺拉。
“轰隆隆隆隆……”一声沉闷的雷声从天顶滚过。
“叭!”一颗豆大的雨点打在苏萨的眼角。然而,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苏萨,你没事吧?”玛莎被他的神情吓住了,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襟。没有反应。
“苏萨,苏萨!”玛莎惶急地呼唤苏萨的名字,“雨下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是我杀了他。”苏萨喃喃地说,手指颤抖着抚摩着触目惊心的刻痕。
“你在说什么啊?”
“是我杀了他。”苏萨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说。
玛莎牵着苏萨的手不自觉地放开了,退开一步,不知所措地望着苏萨。
“是我杀了他。”苏萨现在的脑海里,无数印象碎片正不断地闪回:
悲哀的眼神。张大的嘴。飞溅的血花。
苏萨。苏萨。
碧滢滢的磷火。浮动的羊皮纸。阴森的咏唱。
苏萨。苏萨。
战锤楔入头骨的锐鸣。嘶声的绝叫。艳红的天与地。
苏萨。苏萨。
世界在旋转。白手绢上下翻飞。有人在灵魂深处狂笑。
苏萨。苏萨。
——拇指朝下!
“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苏萨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句话,目光萦乱,神情恍惚。
雨水从他的头顶淌下来,淌下来,漫过额角,漫过眉骨,流过眼角,挂下脸颊。苏萨的眼底涩涩的,眼前是一片水雾,已经分辨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真相,有的时候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苏萨!”玛莎惊呼一声,看着苏萨的身体一点点地软下去。行将崩溃的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泥水地中。黄浊的泥水溅起,就仿佛苏萨心头浓重的悲哀。
是什么样的命运,非要将一对生死莫逆的好友,以如此的方式隔绝开来?为什么?为什么那天的自己会陷入嗜杀的疯狂?为什么面对着自己的好友,竟狠得下心痛下杀手?那个应该遭受到诅咒的日子里,斗技场的上空究竟盘旋着哪一只恶魔,阴险地在自己与吉诺拉之间播下恶毒的种子?苏萨怨愤地昂起头来,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任由雨线如箭一般自天心倾泻下来,射入自己的眼睛,任由疼痛与潮湿灌满眼眶。视线已经模糊,整个世界混沌一片。
雨更骤,风更紧,整片树林都成了雨水与泪水汇成的灰色海洋。
在这片海洋之中,苏萨长久跪着的身躯,就是海里的礁石,孤独,阴冷,无生命。
第七章 两颗孤独的心
衣服上的水滴滴嗒嗒地淌下来,打湿了座位底下的地面。嘴里苦艾酒的青铜腥味提醒着苏萨的神经,让他意识到自己肉体的存在。苏萨有些迷惘地望着眼前模糊晃动着的人影,呆呆地问道:“我……在哪里?”
“你在苦艾酒馆。”柔和的回应,仿佛空谷的回声,在耳边萦绕不去。
“苦……艾……”有些迟滞的思维。
“是的。苦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