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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放风兼运土的瘦子丢给他一支烟。做这行的人连抽烟也是有讲究的:为了怕夜里被人看见光亮,都得用另一只手虚拢着遮住烟头。这动作看似容易,但不熟练的人常常会被烟头烫伤了手。据说,有经验的人一看到手掌上的茧子和香烟烫出的疤,就可以判断对方是盗墓的新手还是老人。
这两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土耗子,倒没这烦恼。当下熟稔地点起烟蹲下身,吞云吐雾之余,小声聊起天来。
“前两年刚刚找到这里,晓得底下埋了玉瓶,指不定还有点其他宝贝,我本是打算带兄弟们干好这一票的。却没想到恰好有伙暴发户要来搞什么古镇开发旅游,我们不得已吐出了快进嘴的肥肉,撤了出去。当时说起来是桩顶顶可惜的事,但现在想想,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哪。”
“可不是。那伙开发商后来闹崩了没搞成开发,依旧滚回老家去了。这座墓就被留了下来,刚好如今你我走投无路,又刚好老先生指定要一件古代玉器。等把它弄到手,我们也算将功折罪了。”瘦子有些心神不宁,顾不上抽烟。烟头忽明忽灭间,簌簌落了一膝盖的烟灰,其中倒有一半是自己烧完的。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赤膊纹身的汉子狠狠吸了一口烟,安慰道:“师爷,别想太多,把活儿干好就行,东家不会亏待我们的。你看那几个小兔崽子被条子带走,我们在华南区经营多年的这条线算是废了大半,几年内不能再动,但东家骂归骂,却照样给我们打钱,为我们安排路线。如今把最后这件事儿干完,咱们交了差就到国外去,过几年轻省日子,再做打算。”
瘦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啊……单觉得东家给钱爽快又不多事,但我瞧着他们蜥蜴断尾的那股狠劲儿,却忍不住心里发毛。老三和小李子他们几个也算是组织里的老人了,给东家出了七八年的力,中间也不是没人过来挖角,但都念着义气没肯走。可一转眼,东家就把他们卖给了警察……他们的事你我最清楚,你拍着良心说,他们难道真是走投无路才被捉进去的么?东家那时明明仍有余力保住他们,却没有出头。一来是不想多事被牵连到其他地区的生意,索性舍几个人让警方赶快罢手;二来是觉得他们都是跑外围,知道的东西有限吧。”
赤膊汉子对这事也不是一无所觉,但总觉得自己相比那些小喽啰,对东家而言更重要得多。东家不管舍弃了谁,也不会舍弃自己,便依旧劝解道:“别想那么多,电影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迟来混迟早要还。他们既上了这条船,就该知道多半得不了善终。这也是他们的命。”
“他们得不了善终,难道我们就能有?”瘦子幽幽叹了口气:“他们的下场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心惊肉跳得很……要不是你一力主张,我也不会再来这里。我总觉得,我们……”
荒郊野岭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胆气先怯了。汉子听师爷越说越丧气,不禁有些窝火,刚要训斥,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空缈的女声:“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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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小帝的仇人
荒郊野岭,骤然出现个女人的声音,还轻飘飘的像是被风卷起的残叶,气若游丝,只能让本来就心虚的师爷想到一件事物——
“鬼啊!大哥,东家不是给过你护身符吗,快拿出来除掉这恶鬼啊!”
师爷鬼哭狼嚎地喊着,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土堆后,像是恨不得埋进地里,好让那“女鬼”看不见他。
汉子不像师爷,以前只坐镇后方出谋划策、分销赃物,要不是这次实在没办法,也不会下地干活儿。他祸害过的古墓比花花公子玩过的妞还多,刚才虽然也被那女声吓了一跳,但立即判断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反应神速地取出了藏在身上的手枪,对准了突然现出的长裙女子,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一头长发松松披下,巧妙地掩住了面容,素色衣裤在月光下泛出幽冷的亚光。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只看窈窕修长又起伏有致的身段,就知道是个美人了。
见这头领居然有胆子用枪指着自己,女子眸光微动,声线愈发幽缈:“来收你们命的人。你们知道得太多了,有人不放心呢。”
“不、不可能!”头领脱口说道,心中却是惊骇不已。会对他们下黑手的只有东家!刚才他们才聊过东家的手段,难道转眼间,那些先一步被当成弃子给料理了的人,将会成为他们的前车之鉴?
想到这几年来凡是敢起二心、或者办事不力之人的下场,头领头上顿时冒出了虚汗。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不可能!东家要除我早该下手了!你们是条子派来的吧?想要从我嘴里诈话!”
女子格格一笑,说道:“你倒是个聪明人,可你那同伴比你笨多了,现在已经什么都说出来了。回头我们还能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至于你么,若想嘴硬到底,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哦不,也许你会直接被判死刑吧。盗墓、走私国宝级文物,不管哪一点都够判极刑了。”
“胡说八道!”头领被她说得心浮气燥,心道就这么短的一点时间、师爷也不是没经过风浪的嫩雏,怎么可能就把什么都交待了?而且离得这么近,他可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不知道条子派了多少人过来,且先打死了这个女人,再去对付其他人!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过不过一眨眼的事,女子话音未落,头领便扣下了机扳。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无声向女子胸口射出子弹。
头领被后座力推得晃了下身子,刚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继续打冷枪,但习惯性地向“尸体”看去时,他全身的血液突然凝固了:本该被洞穿胸口气绝身亡的女子,居然还是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难道真的是鬼?
看着完好无缺的女子,头领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但他毕竟是手上曾沾过人命的,胆气极壮。心神只动摇了一下,马上又是一脸狞色:“是鬼又怎么着,老子身上也有宝贝!”
低吼一声,他突然一把扯下胸前挂着的虎牙吊坠,狠狠在手臂上划了一下,又将沾了血的吊坠朝女子掷去。
原本莹然洁白的吊坠,见血之后突然泛出似青似黑的诡异光芒,像波浪一样层叠荡出,一两秒后又变成一只光网,向女子劈头罩下!
“嘿嘿,这可是东家给老子的护身符,制服这三只黑粽子僵尸了,你也乖乖——”
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头领的狞笑顿时凝固了:也不见女子如何动作,只那么轻轻一招手,正大放异光的吊坠,居然就这么被她捉到了手里!
“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不过是个加持了低级收鬼阵的破坠子而已。”
说话间,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吊坠残光如荧,顿时照上了她的面庞。头领这才发现,这个始终占据上风、死死压制住自己的女子,竟只是名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而且容颜清丽柔美,看上去单纯无害,只有双眸中那份自信强势,彰示着她并非普通人。
想到以前东家不经意透露的口风、以及自己从道上朋友那儿听来的传闻,头领惊慌之余,脱口问道:“你是道门的人?我……我向来只求财,从没害过道门人,也没那个能耐去害。大姐——不,姑奶奶,求您放了我吧。”
女子见他服软,刚要说话,突然旁边一道小巧的身影疾奔过去,抬手一把扼住头领的喉咙,同时手脚并用,往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招呼了几下子。头领痛得口涎都流到了衣襟前,偏偏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整张脸扭曲之极,在月光下看来又滑稽,又可怜。
这一切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女子根本来不及阻止,只是惊异地问道:“小帝,你在做什么?”
小帝没有回答,只继续痛殴着手上的人,直到他失去意识才停下来。将瘫软成烂泥似的头领往地一上丢,他缓缓回过身来。面沉如水,呼吸丝毫不乱,根本没有寻常人施暴之后的兴奋狂乱,但这副沉静无比的表情,却更让人心惊。
“你这是怎么了?”
见他没有回答,女子又问了一次,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小帝看似孩子气,实则心机十分老成。以前他们联手退敌的时候,他都只用法术,根本不屑于动拳脚。现在竟忍不住对一个普通人下了狠手,必然事出有因!
小帝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低声说道:“他的法术波动,和害死我前主人的那人一模一样。”
林紫苏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吊坠上所附的法术,和你仇人的一样?”
小帝点了点头:“我曾对你说过,只有我能分辨仇人的气息,所以我必须得到身体、来到俗世亲自去寻找。现在,我已经感应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和他们有关!”
头领刚才说这吊坠是他东家给的,所谓的东家自然就是瓦伦丁。也就是说,当年杀死鬼灯门上一任掌门、夺走长生玉玦的罪首,正是瓦伦丁家族之人!
——那个人在未能夺得长生玉玦之前,就已经有能力杀死鬼灯掌门,修炼得长生之术的这些年里,不知又变得多么强大。再配合瓦伦丁家族的势力,无论是能力还是财富,他的实力都极为惊人!有这样一个仇家,真是太可怕了!
之前的推测再加上已有的情报,让林紫苏瞬间明了了对方的实力,并清楚地知道,这人的能耐比起自己预估的只高不低。这让她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颤栗,但旋即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一起报仇!”
闻言,小帝眼中掠过一抹感激之色。他再清楚不过,虽然林紫苏也被瓦伦丁针对,但她心里总是存了几分顾忌,从没想过与这个家族正面对上,只想通过曲折迂回的法子来解决事端。现在为了他竟毫不犹豫地彻底站到瓦伦丁的对立面,这份情义实在是太重太重!
读懂了他无声的感激,林紫苏却摇了摇头:“我是鬼灯继任者,得到了先辈传承的心法,自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且当初在获得传承之前我就发过誓,会为前任掌门报仇。所以我现在只是在履行誓言而已。”
换成别人、比如萧玄易一流,她或许会趁机市恩卖好,但对上半师半友的小帝,她根本不会这么做。因为在她心里,重生后指引她修炼道法、提升异能,又时不时斗斗嘴开开玩笑的小帝,早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对她来说,亲人有难,二话不说倾囊相助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或许有人精明到连亲人头上也要趁机压榨好处,但那绝不是她!
大音希声。小帝深深凝视着林紫苏,末了只说道:“我明白。”
话语虽淡,却只有他自己清楚,往后他会用更加深厚的情义来回报林紫苏!
平复了一下因为乍然知道大消息而起伏不定的心绪,林紫苏问道:“这人还有气吧?”
“嗯。我知道我的仇恨与他无关,但想到他竟在为我的仇人做事,还是忍不住揍了他一顿。不过我挑的都是皮肉厚实的地方,没伤到筋骨,误不了大事。”
“那就好。朱焰他们现在审问另外那个人,也该有结果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