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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扑腾的水花便在冷昌修前方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方才他过来之际,是真真切切看见一人从那湖边跳下去的。
心下一紧,脚下的步子也由大步变成了快跑。
数十年未见,每每想起这个人,他都觉得恍若梦境,但眼下,自己已有妻室儿女,他明知道她的心思,却又无能为力,但心里却仍旧放不下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
她于他有恩,他也拍过胸脯向她保证,一生一世都会对她好!
却不想,一个变故,让年家举家消失,至今再见她,已是十年后了。
姜婆子看着冷昌修急切的奔了过来,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深了,心里忍不住在呐喊着,快点,快点,你救下小姐,便是小姐的恩人了,由此,你们十年前的情份便能再绪,而小姐也能借以报恩的借口,达成以身相许的目的。
虽说做小不是年秀芝的本意,但眼下若是再抓不住冷昌修,再过不久,他便要起程参加乡试,若是一举考中,便要入京了。
因此,年秀芝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冷家。
一旦冷家入了京,她再想制造机会接近冷昌修,那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年秀芝在水里扑腾着,脸上惊恐不已,双眼却借机四下张望。
姜婆子回转头,冲年秀芝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正准备继续方才的手舞足蹈,却不想,一回头,却再也没有瞧见冷昌修的身影。
她上前两步,欲寻人,却闻水中又溅起一声浑厚的‘扑通’声,紧接着,有一道灰褐色的身影一手抓住年秀芝的肩膀,一手拼命的往岸边游去,被水浸湿的乌发遮住了救人者的脸,使得年秀芝压根就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却又一想,这个时候大家可都在前厅里用膳,除却冷昌修还会有谁来此地?
心里如此想着,她娇喘一声,便闭上双眼虚弱的趴在了那男子的胸口,姜婆子见人已经得救,以为是冷秀才,嘴角却又抿起了得逞的笑意。
正在这时,灯光四起,呼喝叫唤声不断,一批黑鸦鸦的人头由远及近的朝着这边走来。
“陈少爷……你到底在哪里?”管事们跟着主子的后头,焦急的呼喊着,陈夫人哭得差点背过气去,陈员外也是急白了一张脸,要知道,陈家便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是断香火的事了。
“陈老爷,前头有人,咱们快过去瞧瞧,说不定是陈少爷和几个下人贪玩呢!”冷怀瑾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了陈员外与陈夫人的身边,手指顺着灯光前方那几个蠕动的身影上励色一指。
众人立即将目光投了过去,果然,在那一片,有几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么。
陈夫人心里担心儿子,也顾不上与周家人打招呼,便挣开下人的手急急的冲了过去。
姜婆子正想跑到前头去叫人,毕竟这等美事,要找个人做个见证,周秀芝虽是周家的外妾所生,但毕竟是周家人,再加上她早前死了丈夫,因此,周老爷必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其许给冷昌修,便是做个妾,有了这报恩的名头,一切便是水道渠成,名正言顺了。
也不必担心被人指着背脊骨笑话了。
“来人啊,小姐失足溺水了,多亏了冷秀才,这才得救!”想到这里,姜婆子已经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很快,那手提灯笼的下人都引着主子们往这边来了。
冷怀瑾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深厚了,跟着众人往姜婆子的方向靠了过去。
当灯笼骤然明亮,将这片湖边的土地照得恍如白昼之际,陈夫人忽的一声惊叫:“昭儿……”说罢,便冲上前去,一把将儿子抱在了怀里,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喜极而泣,搂着儿子再也不松手了。
陈员外也冲了上去,当看见儿子安然无恙之际,这才安下心来,冲寻到他儿子的婢女竖起了大姆指,洪亮道:“重重有赏!”
陈家人正沉浸在爱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时,一众随着来寻人的看客,却是没了动静。
周青江面色铁青看着被一名陌生男子抱在怀里的周秀芝,初秋的衣裳原本就单薄,被河水一浸,完全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微弱的呼吸声,带起胸口的起伏,整个人窝在那同样湿透的男子的怀里,根本不成体统。
夫人们纷纷捂住了未婚女儿的双眼,周乌氏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外妾所生就是外妾所生,哪里知道什么礼仪廉耻,即使她此时身体虚弱,但众人的双眼可都没有瞎呢,她沾了水的睫毛还在轻轻的颤抖着。
姜婆子突的大哭了起来,‘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周青江的面前,悲痛道:“老爷,小姐今儿个好心好意来给妹妹贺寿,却不想又被人奚落了一番,也不知道是谁这般狠恶,竟将此地的护栏给挖松了,使得小姐失足落水,好在冷秀才经过,这才没闹出人命啊……”
周秀芝今儿个确实来得较早,但她压根没有接触过外人,除却向老夫人请了个安,便是去了周夫人院子,据闻,只见过周夫人母女。
这姜婆子倒是个人精,先是用一番话混淆人的视听,暗暗将责任推到了周乌氏两母女的身上,又将冷昌修的大恩大德压后,如此一来,周乌氏若要反对这门婚事,便也不敢开口,众目睽睽下,她也是怕会惹麻烦上身的。
好一张伶俐的嘴,好一对阴险的主仆。
周青江下意识的看了周乌氏一眼,显然对姜婆子的话信了几分,毕竟,周秀芝一直住在外院,也是周乌氏的主意,因此,他心里一直觉得是周乌氏容不下周秀芝。
所以,被她蹊落也不显得奇怪了。
周乌氏见丈夫望了过来,便知道自己又惹了一身腥了,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她心虚,因此,她干脆别开眼,闭口不言。
“这倒是一桩美事了,冷秀才倒是难得的热心人啊……”不少人已经在背后议论纷纷了。
因着冷家果园和冷家酒楼的声望,因此,今儿个冷昌修的到来,倒也没显得多么的不入格局。
周青江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看看眼前的情景,再听听众人的议论,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冷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近年来却也有崛起的迹像,秀芝早前丧夫,何不趁着这桩‘英雄救美’的佳话,再成就一段姻缘,如此一来,不仅提高了秀芝的身份,亦可以光明正大的认回这个私生女。
倒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因此,周青江上前一步,叹了一口气道:“倒是多谢冷秀才出手,你救了小女一命,若是冷秀才不嫌弃的话,小女便许给秀才做个妾氏吧!”
听了这话,许多人都表示赞同的态度,更有不少为官为商之士不住的点头称赞,显然觉得这是一桩能流传百世的佳话。
却在众人等候冷昌修回答之际。
冷怀瑾清亮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带着几分讶异的尖叫:“爹爹,您方才与许员外谈论经商之道,怎的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冷昌修虽不知道女儿为何如此一问,但却是本能的维护起她,亦答道:“相谈甚欢忘了时辰!”
众人随声纷纷回过头去,只见身着浅灰色直裰袍子的冷昌修正满头大汗的往这边赶来,而原本跟着陈员外夫妇身后的冷怀瑾已经撒开腿丫子跑了过去。
就好似一个找不着父亲的娇惯女儿,带着几分委屈撒娇的味道。
“冷秀才?”
周青江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再看了一眼紧紧的搂着周秀芝的男子,那人生得虎背雄腰,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猛的一抬起头来,一张狞狰恐怖的脸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大惊失色,有人惊呼:“鬼啊”便拼了命的四处乱窜了起来。
姜婆子一抬头,却见到抱着年秀芝的人哪里是冷昌修,那根本就是周府被关了数年的一名下人,此人早前因企图对府中的女眷不轨而被周青江关在了周家的地牢里,却不想,今儿个怎的会走出来?
正当众人惊恐之际,一名周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老爷,不好了,今儿个值班的牢头不知被何人打晕了,里头走失了一名牢犯!”
周青江已是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名下人道:“你怎么不早说……”
如今,这许配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难不成他的女儿要嫁要一个被关押多年的牢犯不成?
方才他可是口口声声认了周秀芝为女儿,等同于承认了她周府庶女的身份!
那下人连连磕头,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周青江气成这样。
却在这个时候,年秀芝醒了过来,乍一看见抱着自己的人形同鬼魅,乌黑肿涨的面孔上泛着垂咽三尺的欲望,似乎还迷恋着她身上的香软,那人双目陶醉的俯下头去,在她的脖劲处轻轻蹭抚……
“啊……”周秀芝吓得瞪圆了双眼,也顾不得再装虚弱,惊慌失措的从那男子的怀中爬出来,却不想,身子刚一动,那男子却又死死的将她抱了个满怀,一身的恶臭此时再也掩饰不住,排山倒海的往周秀芝的鼻间汹涌扑来。
直呛得她恶心想吐,一张俏丽的小脸苍白如纸,眼中泪水连连,好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莲花哟。
“爹爹,救我……快救我……”她拼了命的呼唤着周青江,对上的却是一张张嫌恶、怜悯的脸,留下看热闹的人皆疏离的立在不远处。
当看清那男子根本就不是冷昌修时,有人说话了:“我就说,今儿个明明瞧见冷秀才穿的是浅衣裳,怎的变成褐色了……”
这深褐色代表的是下人的服饰,一般来赴宴的人都不会着如此不体面的服饰而来。
局面一度转扭,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余人都纷纷附和道:“是啊,冷秀才断不会独自一人来河边……”
孤男寡女的,周时出现在此处,用脑子细细一想,便会思出几分暖昧来。
早前被姜婆子误导,所以众人也未往深处想,如今真相大白,所有人都顾着替冷昌修澄清嫌疑,这周家的外妾庶女即使再如何好,也是不三不四的女子所生,便奠定了她头上的光环有多下贱。
姜婆子亦大惊失色,这才回过神来,敢紧帮着年秀芝要摆拖那名狞狰的囚犯。
一时之间,一男二女扭打在一块,场面混乱不堪,因拉扯过度,年秀芝的衣裳都被撕破了不少地方,使得看热闹的一些人纷纷别过脸去。
心中对此女亦是鄙夷不堪,如此家教,若真是由周府内人所生,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三人同时住了手。
那名男子或因关押多年,神经已有些失常,却还是惧怕周青江的,忙颤颤抖抖的跪了下来,嘴里喃喃道:“老爷方才已经将小姐许配给我了,老爷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是啊,他方才确实是口口声声的要成就这段佳话,将这个外妾女嫁给救命恩人。
但那时,他以为救秀芝的人是冷秀才啊,又怎能相提并论?
这其间,周乌氏一直未曾发话,神色冷清的看着年秀芝,脸上充满了疏离和冷漠,丈夫在与她成亲之年,已经与外妾生下一女,在周氏这样的家族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最可恶的人,她探访之下得知,那周秀芝的母亲居然是个青楼女子。
这无非是在周乌氏的脸上抹黑,因此,她与周青江成亲后,断然拒绝了将其母女接进府的提议,差人给了周秀芝母女一笔银子,打发了去。
后又听闻,她们去了大坑村,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