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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也不顾周润芝的阻拦,快步便出了关睢宫。
拍了拍周润芝的手,冷怀瑾笑道:“鬼看见我准要绕着道走,我专门治那些孤魂野鬼呢!”
闹鬼?这抓鬼的话,她倒是干过不少呢。
这么一说,冷怀瑾似乎想起了赫映月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关睢宫与慈宁宫还有一段距离,冷怀瑾又未带宫人出来,因此,一个人回去,周润芝也是万分不放心的。
正要出门,周润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就将冷怀瑾拉住了,急切道:“妹妹走不得了,这宫里近来闹鬼,一到天黑可怕得很呢,你还是在此留宿一夜,我让人去跟太后通报一声,想必她老人家也不会怪罪的!”
关睢宫的周围静得厉害,宫里点的灯也不太明亮,因此,走出院子之际,倒给人一种苍凉的错觉。
两姐妹许久未见了,这一说起话来,便也不知道时辰,待冷怀瑾起身告辞之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周润芝点了点头,原本已经死灰一片的眼中像是重新点燃了希望一般,是啊……即使要死,她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死去。
“是慢性毒,一会儿我将那盘冬梅拿回去好好瞧瞧!”
冷怀瑾这才拿出银针,递到周润芝的面前,原先并未变色的银针,这时却是乌黑一片,想来,这碗药里是带毒的……
碗一下子空了,而在这时,如春也正巧将甜枣拿了回来,她瞧了瞧那空空如也的碗,再瞧了瞧正抹着嘴角的周润芝,虽说今儿个没有亲眼看着周润芝将药汁喝下,但总归是能交差的,因此,也未多问,将甜枣拿给周润芝,便退到外头去了。
如春听了冷怀瑾的话,这才不耐烦的下去拿甜枣了,趁着如春转身离去的档口,冷怀瑾迅速抽出袖子里的银针,往药碗里一探,银针并未马上变色,她又重新将银针别回袖口,拿起那碗药汁往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冬梅里倒去。
不必多猜,这碗药里定有文章在。
“这药闻着确实难喝得很,便劳烦这位小姐姐去拿几个甜枣来,本县主劝周答应喝下便是!”冷怀瑾十分自然的接过周润芝手中的碗,凑到鼻间闻了一闻,几味药材便已入了脑,都是些昂贵的补药,只是……这味道似曾相识,她好似在哪里闻过。
她敢这般与周润芝说话,这背后指不定有什么人撑腰呢。
今儿个冷怀瑾倒是开了眼了,都说宫里得势的奴才大过半个主子,倒还真是不假。
说好听了,这叫‘劝’,说不好听了,这丫头就是在威胁周润芝。
原本主子的话,做奴才的当服从才是,只不过,那如春丫头却是又将碗凑了过去,劝道:“主子,这药可是王太医亲自熬的,若是主子再不好的话,奴婢们也是要遭殃的!”
许是冷怀瑾的话给她提了醒了。
说罢,便有人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气味极为呛鼻,周润芝凑到唇边,十分苦楚的闻了闻,道:“今日便不喝了吧?反正身子也不见起色!”
冷怀瑾假装没瞧见,与周润芝来到内室的暖烘上坐下,拉着手便想说些体已话,周润芝身旁的丫头如春却没规没矩的打断了她们的氛,提醒道:“主子,您的药该喝了!”
进了门,便有一众宫婢太监出来行礼,不知是周润芝久病不得宠,还是这些人原本就有异心,因此,个个堂而皇之的盯着冷怀瑾瞧,规矩散乱之下,带着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轻蔑。
周润芝居住的并不是偏僻的小院,而是宫中位置较好的关睢宫,想来,皇上对周家还是上心的。
冷怀瑾握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拉住她往前走,那名守在不远处的宫女立马就跟了上来,却也没有对冷怀瑾行礼,只是一双耳朵拼命的竖起来听着两人的谈话。
“润芝,你若是想好好活着,就坚强起来,你要知道,在这宫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狠,别人会狠一百倍!”
她也不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次选进来的几个秀女中,除去未封有头衔的几个秀女还安好无事,其余人都逐个病得不轻,特别是被皇上宠幸过后的女子,更是下场惨淡。
“太医来把过多次脉像,亦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周润芝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副身子,已经没了过多的期待。
“你平日里应当多注意饮食,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太过信任为妙,走,我与你一块回去,顺便替你把把脉像!”虽说这心里已经笃定周润芝是遭了人的暗中毒手,但总归要寻到个源头,顺便再替她清理宫中的祸害。
再加上周世英近来也颇为出色,武状元的第一场比拭中,也拔得头筹,皇上对其亦是赞赏有加,若是在一个月后的第二场武试中再次夺筹,过了文关,便可分派职位了。
如今,周青江贵为当朝右相,虽说手中权力还未有左相广阔,但随着高大人屡次出错,近来,皇上已将朝中要事,逐一交给右相掌管,使得周青江一时之间称得上是权倾朝野。
她这么一说,冷怀瑾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起初进宫的时候,周润芝还对母亲嘱咐过的话嗤之以鼻,如今想想,这宫里确实是住着蛇蝎啊。
周润芝苦涩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兰儿不懂事,犯了错,我将她贬出宫去了!”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头,她怎能忍心兰儿跟着她一块在宫里受罪呢?
“兰儿呢?”心里想着,嘴里便问了起来。
周润芝这么一说,冷怀瑾眼尖的发现,那候在一旁的宫女根本不是周润芝的贴身丫头兰儿,她记得当时兰儿是随周润芝一块进的宫。
“打从进宫以后,这身子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一天也没有好过!”说是说封了个答应,可他到底是连帝王的面都未曾见过几回,偶尔出门遇见,也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的。
“这是怎么了?”冷怀瑾吃惊的替她拭着咳出来的汗珠。
周润芝今儿个也是特别高兴,连忙回握住冷怀瑾的手,还未来得及说话,一连串的咳嗽便呛得她喘不过来,她赶紧收回手,用帕子捂住嘴角,靠在树身上咳了起来。
都说宫庭险恶,却是没想到,连周润芝也成了这副模样。
“润芝,你如何成了这副模样?”冷怀瑾顾不得其他,上前便紧紧握住了周润芝的手,满手的骨节刺在她的手心,更使她心酸的眼眶都湿了。
厚厚的胭脂也掩饰不住那深深凹下去的眼眶,脸上的肉像是被人割去了一般,只剩下高高凸起的骨头,身形高挑,却是瘦得厉害,若不是那厚重的衣裳套在身上,只怕远远看去,就如同枯木一般。
方才在大殿之上冷怀瑾还未好好看清她的模样,如今细细看来,竟是大吃一惊,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如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匆匆来到慈宁宫外,周润芝正立在一株红梅树下,眼神忧郁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行了礼,便恭身退去,合上门之际,耳边隐隐听到太后的叹息,以及一句不轻不重的耳语:“该到时候了,哀家早已料到他会有斩尽杀绝的这一天!”
太后闭着眼睛,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扬了扬手,示意冷怀瑾出去。
冷怀瑾冲角落里的周润芝使了个眼色,便扶着太后进了内室,杜嬷嬷已经上前接过她的工作,一向懂得太后心思的她,早已泡好了茶点,双手娴熟的替她舒展筋骨。
一大早就在慈宁宫演了这么一出戏,众嫔妃也不敢再多作逗留,纷纷告辞。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刘贤妃自知骑虎难下,却是硬着头皮命人将容妃拖了下去,出了这个门,容妃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整个慈宁宫里,静谧得可怕,众人就连呼吸似乎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这一刻,太后与刘贤妃之间的情,只怕已经一刀两断了。
搭在冷怀瑾手腕的手指却颤颤发抖,内心是极为隐忍的。
“在刘贤妃在管理后宫,哀家也心宽了,容妃毕竟失了儿子,还请刘贤妃高抬贵手,留她一条生路吧,毕竟也曾对你唯首是瞻呢!”好半晌,太后的嘴角竟溢出一声极为冷淡的笑意。
但……谁都不可否认的事实却是,皇上终究是天下之主,一言九鼎!
说到底,皇上终究不是太后的亲生母亲,这些年来皇上虽对太后尊敬有加,那也是看在她养育自己的份上,看在如今这九五之尊的王位之上。
即使此时太后相信了容妃的话,可皇上的判定杵在那里,难不成太后要质责皇上?
三言两语已将众人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
“大胆容妃,今儿个皇后娘娘被禁了足,皇上命本宫管理后宫,本宫便清理你这个妖言惑众的贱人,晋王原本罪不可恕,你却心有不甘,为了晋王的生死,竟将皇后娘娘和陈王也拉下水,你难道是想污蔑陛下识人不清?污蔑太后老眼昏花不成?”她字字紧逼,将莫须有的罪名一并扣在容妃的头上。
刘贤妃立马站了出来,眼神清冷的瞪着容妃,心里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容妃没有将她一并揭露,如若不然,她这一生也是毁了。
话刚说完,‘啪啪啪’几声木板敲击嘴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容妃还未来得及给太后磕个响头,已经说不出话了,被打飞的牙齿散落一地,满嘴的血腥让她看起来犹为可怖。
容妃这才清醒过来,立马抓紧这最后的时间喊道:“皇后娘娘禁了足,可陈王并未禁足啊,连战昨儿个来看臣妾,臣妾便觉得他面色不对,逼问之下,他只说是皇后娘娘为陈王出的主意,我的儿啊……可怜他给别人做了替罪羊了……”
眼神一动,身旁的一名宫女已经快步上前,正要将容妃掌嘴,却不想,冷怀瑾的动作却是快她一步,伸手一挡,那宫女被她的巧力拔开数步,紧接着,冷怀瑾不咸不淡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容妃娘娘,太后问您话呢,还不快快招来!”
刘贤妃的面色已经霎白一片了,着桃色裙摆下的脚步蓄势待发,似乎容妃再多说一句,她便能当场割下她的舌头……
这才是太后最终想知道的结果吧?
太后表面上像是在替皇后说话,但这问题,却又让人深省,是啊……皇后是通过何人为赫连战出的主意呢?
“混帐,皇后如今被禁了足,又怎会替你儿子出主意?”太后立了起来,手中的青花瓷盏被她狠狠的掷落地下,一时之间,茶水四溢,碎片散落一地,犹如此时殿内的情形,乱七八糟……
“太后,连战冤枉啊,连战这是受人指使,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容妃已是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因此,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刘贤妃已是瞪了过来,她仍旧放声大喊着:“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出的主意,连战年少不更事,被她利用了……”
赫连城,你失去左臂的同时,只怕自己还要挨上一刀了……
冷怀瑾好整以暇的看着容妃的变化,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个淡然的弧度。
想到这里,容妃一咬牙,一手便挣开了挽扶她的嫔妃们,跪爬着上前几步,含着泪花的眼中又藏着几丝做人的坚韧。
只是,她不甘,凭什么事情败露之后,做替罪羔羊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反正活到当下,她已是一无所有了,又岂能容那些害她儿子的人好过?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容妃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