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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他终于沉声开口:“如果采姨身体健朗也就罢了,目前的状况,我不能放心。”
老太太皱着眉抿了抿唇,“蓝修那边知道采姨这个情况吗?”
显然,老太太考虑的重点和他想的并非一个点,除了他,谁都没有心思将采姨接回来。
沐寒声蹙起眉峰,“奶奶,您到底替我考虑过么?我照顾还会比别人的照顾差么?”
老太太脸色为难,“寒声啊,奶奶知道你最近前前后后都在忙,难免心急考虑不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人到老年,一点点折腾都受不起。”
沐寒声立在原地闭了闭眼,“奶奶,她现在这状况,哪怕出一点事,我会愧疚一辈子,我考虑很周全……就这么定了。”
他声音低沉、笃定。
老太太一愣,怎么定了?
“寒声……”老太太有些焦急了,也不知道蓝修那边什么情况,采姨到底怎么想?
夜七终于上前两步,微仰脸看了他,“沐寒声……”
她还没说话,就感觉到了沐寒声投来的视线里带了压抑。
可她还是继续道:“我和采姨谈过这个事了,她……坚持现状……”
从前沐寒声也很体谅采姨,尊重她的选择,但那时采姨身体没什么问题。
可就算现在采姨这个状况,又哪能逼她回来?
“蓝修照顾采姨也是尽心尽力,蓝老爷子也需要从采姨,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没必要闹不愉快。”她说得很和缓。
沐寒声垂眸静静的看了她片刻。
“蓝老爷子需要采姨,所以我该站到一边?”
夜七皱了眉,略微抿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想去握他的手。
沐寒声却略微侧身,顺势拿了沙发沿上的外套,也正好,躲过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冷硬的五官,安静下来的客厅,那张脸忽然让人觉得冷情。
收回手,她只得略微吸了口气,挪了一步站在他面前,“难道你要逼着采姨回来么?就算回来了,采姨会过的高兴?医生也说了,谁也不知道她能撑多久,如果……我说如果,那采姨连剩下不多的时间都过得不愉快,难道这样你就不会愧疚?”
夜七知道自己说话有些硬,但沐寒声现在头脑正热,她没有别的办法。
沐寒声却越是冷了视线,下颚绷得冷硬。
“夜七,我以为作为夫妻,你最能明白我。”他低低的望着她,眼底有铺着一层淡淡的失望,“不是你的母亲,你才会这样轻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娓娓而谈……”
娓娓而谈?
“沐寒声?”她微仰视线,“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说话是强硬了,可绝非唱戏,明知道她就是没有母亲,他怎么能张口就这么讽刺?
“我既然嫁给了你,采姨跟你是什么关系,跟我就同样的亲,我在劝你,我也必须考虑采姨的感受,我就轻松,是么?”她定定的望着他。
捏着外套的手紧了紧,一张峻脸却依旧冷郁,抿直的薄唇微动,“那么,如果你母亲活着,是这样的情况,你还会放任她在外?”
依旧的声线凉薄。
“寒声!”老太太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怎么跟小七说话呢!”
父母的死是小七心里不能揭的疤,哪能打这样的比方?这不是往人心上捅刀子么?
沐寒声没有转身,但已经止了话,低垂的视线看着她褐眸逐渐变红。
捏在手里的手机紧了又紧,夜七就那么仰脸直直的看着沐寒声。
在老太太站起来呵斥时,她却也红着眼苦笑的弯起嘴角,“奶奶,他说得没错,我没父母,所以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左右为难。”
话是对老太太说的,目光却一直在他脸上,努力缓和声音,“所以,你的意思,我不该管这个事?”
老太太急得拧眉,“小七,寒声没那个意思,这事坐下来再慢慢谈……”
这俩人可不可能吵架呀,好容易一对对儿的幸福了,哪能说吵就吵?
可沐寒声背对着老太太,视线打在面前的妻子脸上,嗓音笃沉,“没什么可再谈的。”
话音刚落,从她面前凌然转身离开,步入春季的天,明明屋内外都是恒温的暖,那一刻,夜七却觉得他伟岸的身影刮起了风,生冷。
忘了多长时间了,他们几乎不会为一件事产生分歧而闹翻,沐寒声也几乎没有再出现那样凌冷霸道的气势,不容商量。
看来是结婚生子接触的事少了,差点忘了他本就是个尊临于世的男人,气概融入了骨子里,哪能消?
空旷的庄园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加速声传达着主人的情绪,不出几秒就远远的消失了。
老太太站在客厅,握着权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皱着眉。
“小七……”良久,她才出声,“寒声这是被我说得气在头上,不是针对你,你消消气,他晚上回来也就好了,啊?”
低头看了手里的手机,捏得手心都出汗了,冷汗。
她这才抬头看向老太太,“奶奶,要不是我疏忽,让傅孟孟造了这个孽,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她对采姨的歉意,不比任何人少,谁让傅孟孟跟她一个姓?
老太太拉了她的手,“别多想,人各有命,这不能怪你,你又怎么能预知那些事?”
拍了拍孙媳妇的手背,老太太也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了,寒声会想通的。”
会想通吗?
他这个人什么性格,夜七不是不了解,看他那样的笃定,俨然是定了心思。
整个下午,她都愁眉不展,坐在孩子们的摇床边才稍微好些。
司彦现在不爱睡了,弟弟妹妹还安安静静的,他就已经盯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会儿大概觉得无聊了,开始手脚并用的翻起来,张着眼巴巴的看着她。
夜七柔柔的一笑,“司彦睡醒了?尿尿吗?”
“少夫人,我来吧?”佣人适时的进来。
她笑了笑,摇头,“我来。”
抱着儿子往卫生间走,在他懵懵懂懂的小脸上亲了一下,软糯糯的很惹人心疼。
辛溪打电话来时,她刚从卫生间出来,佣人拿着电话正好迎过来。
“免提。”她清淡的弯了一下嘴角。
电话刚接通,那头传来辛溪堆满幸福的笑,“七姐,下周出发没忘吧?”
她是反应了那么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度蜜月,一下子想到了沐寒声中午绷着脸离开的。
抿了抿唇,她也只能笑了笑,“没忘,放心吧。”
“那就好,我给咱们都买了比基尼、度假衫,保准你们满意!”辛溪托着肚子。
别人三个多月好好在家养着,她却一刻不闲着,不是逛街,就是忙公务,没有半点妊娠反应。
只听她兴致勃勃,“沐寒声就不用我通知了吧?到时候你们从荣京出发,咱们定个碰头的地方就好了!”
她笑了笑,“好,都按你们的计划走,我没关系。”
“也是,你作为首席翻译,都跑过多少地方了……”辛溪喃喃自语。
她依旧只是淡笑。
辛溪大概是听到了司彦的声音,知道她在照顾小孩,和司彦打了个招呼,逗了两句就挂了。
把孩子给了佣人,她拿了电话,离开房间前嘱咐了一句:“带司彦出去走走,他待不住家里。”
佣人看了看还在睡的两个宝宝,也恭敬的笑着点头:“好的!”
出了儿童房,她是给蓝修打电话的。
进了主卧往阳台走,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柔眉轻蹙,“这么说,你也知道?”
蓝修也知道采姨的情况。
那么采姨自己呢?
“我没让医生和采姨对话,但身体是她自己,她不会一点没感觉。”蓝修低低的道。
站在阳台窗户前,心里越是难受,“你们不一起去蜜月,一部分原因,也是采姨,对吗?”
片刻后,蓝修才总算“嗯”了一句,继续道:“但你也知道采姨的性子,她不愿意拖累任何人,哪怕她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对,也不会告诉我们,所以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免得她心理有负担,别看她远在第一岛,心里也没少念着你们。”
挂了电话,夜七依旧站在窗前。
她想,采姨之所以坚决不肯回来,也是不想给沐寒声添加负担,万一有什么事,也不想让他受二次痛苦,二次失去母亲的痛苦。
但沐寒声心理清清楚楚,采姨就是亲妈,又有什么区别?
天色逐渐暗下来,她才苦笑一下。
所有人都在为别人,都不想委屈了对方,都不想让对方难过,结果却是拉锯不下,采姨绝不回来,而沐寒声坚决要接她回来亲自照顾才放心。
傍晚下雨之前,沐恋回来了,赵霖今天有事不过来。
而沐寒声迟迟不归。
直到天降大雨,天边乌压压的一片,玫瑰园里的郁郁葱葱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寒声哥是不是有事忙回不来了?”晚餐前,沐恋微皱眉,“赵霖最近在准备竞选,寒声哥恐怕也忙。”
老太太叹了口气,忙也没见过连回家时间都没有的,显然是因为中午的不愉快。
“开饭吧。”想罢,老太太温和的发话。
夜七没说话,低眉拿了餐具。
一顿晚餐,吃得各有心事,只有新婚沐恋气色红润的左看右看,给身边的人夹菜,偶尔逗弄由佣人抱着吃辅食的小家伙们。
说起来,三个孩子虽然小,但再饿也吃得一脸斯文,顶多饿极了就目光盯着勺子转,不会哭闹着要食物。
用人收拾餐桌时,沐司暔迈着小长腿到了她跟前,“妈咪,你是不是跟老沐吵架了?”
她回神,淡笑,“怎么又忘了擦嘴?”
随手扯了纸巾替儿子擦了嘴角,才道:“没吵架,只是你的老沐太忙了。”
沐司暔瘪瘪嘴,小脸冷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骗我。”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也是,都忘了瑾儿长大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脸,“今天放学回来晚了,跟卫叔叔玩去了?”
“哪有。”沐司暔挑眉,“卫叔叔现在忙着谈恋爱呢,我是跟钦伯伯去见以前的大伯母了。”
以前的大伯母?
夜七皱了一下眉,转头看了看廊厅,放低了声音:“你是说顾城的妈妈?”
安玖泠。
沐司暔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钦伯伯要去度蜜月的事顾城妈妈知道了,说近期她照顾筱筱儿,非要见面。”
之前是听闻安玖泠回国了,身为母亲,主动要求照顾女儿在情理之中。
但沐钦和辛溪要去度蜜月的事,安玖泠怎么会知道呢?
沐司暔皱了皱眉浓密小眉毛,“我不太喜欢顾城妈妈,总感觉假假的,所以要钦伯伯跟她见面、吃顿饭可以,但别答应照顾筱筱儿的事,奶奶和敏阿姨都在,再不成,我照顾筱筱儿呗。”
夜七笑了笑,倒不是因为觉得儿子在说大话,只是觉得他颠倒年龄自当哥哥的感觉让人心暖。
片刻,她才想起来:辛溪知道这事么?
“不知道啊。”沐司暔抬头。
原来她把心理想的说出来了。
只听小家伙道:“钦伯伯说免得辛阿姨听到这事闹心,还是度完蜜月再说,反正我作证,钦伯伯和顾城妈妈什么事都没有。”
夜七笑,倒像是沐钦的性子,要不然谁还能想到让沐司暔跟着见证去?
不过以辛溪的大方,十个安玖泠,她也未必放在眼里。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