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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四壁装饰着簪花仕女图,十分华贵养眼。
大家落了座,碗盘是粉彩的古董,一看就是真正的好东西,筷子是乌木镶银,沉甸甸压手腕。
本来以为这种环境下,为了对得起这个气氛,也要上中餐,没想到第一道菜竟然是咖喱鸡。
赵老太太以黄橙橙的咖喱鸡汁浇到长粒香米饭里,夹起一块炸的外酥里嫩的鸡块,说:“现在这鸡喂了各种新式饲料,我吃不出来以前散养鸡的香。”
玛丽姐笑着说:“老太太,这笋鸡也是山林散养的,准是品种不对老太太胃口,下次换一家。”
“是吗?”赵老太太说:“精嫩是精嫩,总觉的水里吧唧的。”
又问我:“这道菜,你会做吗?”
妈啦,幸亏咱在印度餐厅打过工,这可终于派上用场了:“是,略微知道一种做法,选嫩嫩的小笋鸡过油炸五分熟,再用混了小茴香,郁金根和胡芫荽做主料的咖喱粉调汁,加水中火煮,入马铃薯块,胡萝卜丁,洋葱碎,煮到入味,马铃薯化成天然的芡使汤汁变稠,等咖喱味道渗透进鸡肉里,但尚未变老的时机盛出,咖喱鸡汁拌饭配鸡肉最开胃的,老太太会吃。”
“嚯,还真知道点,”赵老太太一笑,深深的法令纹牵着薄薄的嘴唇,威严中略带点刁:“不过我不吃马铃薯,你会换什么配?”
我脑子一转,说:“甘薯也好,只要奶奶的身体不怕糖分。”
“嗯。”赵老太太仅仅哼了一声。
大概是对我表示满意。
我为自己的渊博自鸣得意,特地偷看了一眼白泽,只见这厮口味倒重,专心致志的把自己那碗饭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理会我在说什么。
算了,这种话题只有女人有兴趣,我没必要泄气。
咖喱鸡后,陆陆续续,上来的全是鱼。
晶亮亮的清蒸鳜鱼,酱香扑鼻的干锅鲫鱼,酸甜甜的糖醋草鱼,摆盘精美的松鼠桂鱼,油亮亮的红烧带鱼,嫩生生的杂锦生鱼片,熬煮成白色的杂鱼汤锅,还有鱼丸,鱼饺,鱼鳞粉……
拉拉杂杂,摆满了偌大的桌子。
赵二宝皱起了眉头:“又是全鱼……”
老太太看着满桌子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模样竟是说不出的贪婪。
满屋子鱼香里,只见老太太吃鱼十分讲究,什么鱼,怎么做,哪个部位最有味道,仿佛都精心研究过,乌木箸不停翻飞,叫人眼花缭乱。
赵二宝却像没有什么胃口,只浅浅喝了一点红酒。
老太太一吃鱼,话匣子也打开了:“要说鱼,还是鲜活的好吃,草鱼肉厚,鲫鱼肉薄,鲤鱼刺多,你喜欢吃什么鱼?”
我赶紧说:“我喜欢糖醋带鱼。”
老太太吃鱼十分奇特,是不停的一块接一块夹鱼块进嘴,吃的飞快,期间不择鱼刺,却把鱼刺存在嘴里,存不下再一口吐出许多,比平常人速度快好几倍,而且鱼刺干净整洁,一丝鱼肉也不复存。
如果奥运会有吃鱼这个项目,想必她肯定能去跟世界各地的高手一竟上下,为国争光。
赵二宝嘴角往下一拉,那鄙视的模样无疑在说:“也不怕卡死。”
老太太吃的心满意足,只打哈欠,说:“老婆子吃饱了,总得睡上一觉。你们接着吃吧。”说着在玛丽姐的陪同下回房间了,餐后甜点也没吃。
赵二宝见老太太走了,赶紧凑过来问我们:“怎么样?老婆子能不能料理?”
白泽被勒令不许出声,现在终于能一吐为快,难掩脸上的兴奋,忙欢喜的说:“小神果然没有白来一次,确实有妖气呐!”
赵二宝像装了弹簧一样的跳起来:“怎么样怎么样?没错吧我就说死老太婆不对劲!赶紧在她改遗嘱之前把她解决掉,我就用遗产付钱,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白泽摇头晃脑的说:“小神认为,不可操之过急,这次定然要小心行事,调查清楚再解决不迟。”
原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给夜叉帮了倒忙,现在学会谨慎行事了。
赵二宝急不可耐的问:“你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
白泽装模作样的说:“一面之缘自然不能武断因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个是叫“故弄玄虚”吧?
赵二宝急不可耐却没有办法,一生气,撇下我们,自己先回房间了。
白泽悠哉的站起来,四处转悠,我要尾随其后,玛丽姐却过来了,说:“梅小姐,老太太找你有事。”
我心里打鼓,这身份未知的老太太找我干嘛呢?我想带上白泽壮胆,玛丽姐却说:“老太太说,只叫梅小姐自己去。”
妈啦,这不是要加害我的前奏吧?
我还想拖白泽,没想到白泽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露华忙说:“小主别怕,露华陪小主去。”
没有办法,我想不出合理的借口,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去了。
但愿白泽不乱开口不乱走,但愿露华够本事跟那老太太一战。
赵家豪宅百转千回,偏厅到老太太主卧还要走一段铺着团花地毡的路。走廊里点着香薰灯,那绵软沉醉的味道总让人觉得迷迷瞪瞪的。
我打起精神,没话找话般旁敲侧击的问玛丽姐:“听赵二宝说,老太太前一阵子死而复生过,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玛丽姐笑着说:“梅小姐真是细心人,老太太没什么大碍,吃得饱睡得着,精神头不减。”
“……哦,那就好”我哈哈干笑两声:“可是老太太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好像对赵二宝有点冷淡啊?”
玛丽姐叹口气:“可能旺福不见了,老太太心里也着急,养了旺福二十年,早跟亲人一样,换谁都揪心,影响心情也是免不了的。”
“怪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肯定难以割舍。”我转念一想,旺福会不会是认出主人被更替,离家出走了呢?
“是啊!”这猫的话题可打开了玛丽姐的话匣子:“说起来,那旺福在赵家多久,我在赵家做了也多久,我上一个东家是印度人,要回国的时候,把旺福托给我养,想不到老太太喜欢,就一直跟着老太太了。”
“印度猫嘛?肯定是很名贵的品种了。”
玛丽姐笑一笑,把我让进了一扇月牙门。
老太太悠然惬意的躺在一个蛋形的宽大藤椅里,半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精装版的泰戈尔诗集,斜斜的午后阳光照进来,透过雕花玻璃照在羊毛地毯上,黑檀茶几上一个紫砂壶嘴里正徐徐冒出团团香气。
老太太往身边一个雕花椅子上一指,我赶紧坐过去,玛丽姐给我倒了茶就出去了。
我本来以为老太太有话要跟我说,不料老太太只是静静躺着,好像睡过去了。
我坐立不安,不料过了半天,老太太突然吐出一句:“老婆子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虽然我没做啥亏心事,却还是被这句话砸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偷偷端详一眼老太太,还是风平浪静的表情,这这这,不会是在诈我吧?
我壮着胆子装蒜:“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一睁眼,眼神十分凌厉
老太太一睁眼,眼神十分凌厉:“明人不说暗话,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我看你,好像对赵二宝没什么兴趣。”
妈啦,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脑门上的筋彭彭的跳了起来。
“不是不是……”我赶紧摆手:“奶奶误会了!”
赵老太太坐起来,微微一笑,城府深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再塞上一枚羽毛扇,活脱脱是个诸葛亮胸有成竹的样子,锐利的目光让我一阵胆寒:“误会不误会,你和我心里都明镜似得。”
这个……我哑口无言,关键时刻掉链子……老太太笑着往我背后的梳妆台努努嘴:“你把那个盒子拿来。”
我回头一看,光洁的黄花梨木面上摆着一个古董首饰盒,镶嵌珊瑚和各色宝石,包浆十分光润,看器形像是早年间皇宫流出来的御用品,价值连城。
露华端详了端详,惊呼道:“小主,这个露华在后宫见过,真的是乾隆爷那会子的真东西。”
我吞了一口口水,乖乖拿了过来。
“打开。”老太太点点头。
这么贵重的盒子,得什么宝物有资格躺在里面。
我打开菱花扣,阳光正照在盒子里的东西上。
是一串华贵的祖母绿项链。
祖母绿颗颗有指肚大,毫无疑问,是用“顶级”二字形容,都有些觉得配不上它那无与伦比成色的货。
那祖母绿镶嵌成花瓣状,缠绕成花序,被阳光一照,那绿色宛如流动的春水,纯净至极又艳丽无比,我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却还是呆住了。
这么美的东西,大部分人也许一辈子见都见不到。
老太太注意到我的表情,笑的露出整洁的白牙齿:“老婆子看得出眉眼高低,这东西你喜欢,是不是?”
我吞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阖上盖子,说:“大概不会有人不喜欢。”
老太太狡黠的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果然轻松的多,既然你识货,那自然最好,现在它是你的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这难以估价的东西,要送给我?我耳朵里仿佛都听见全身血液奔腾翻滚的声音。
露华赶紧提醒:“小主,露华觉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太太这么大手笔,不知道要跟您换什么呐!可万万不要上了当!您忘啦!她来历还不明呐!”
露华的话宛如给我的热血泄了洪,我赶紧深呼吸几口免得缺氧晕倒。
没错,谁知道老太太怀揣着什么阴谋。
我赶紧说“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还是头一次登门,可实在不敢收……”
老太太眼珠一直在死死盯着我,见我拒绝,眼珠子一转,说:“老婆子送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不怕辜负了老婆子的心么?”
“奶奶的好意我当然照单全收,奶奶疼我,也是我有福,可是这东西实在太名贵,可超出了我的心里承受范围,奶奶您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小辈,可没法受这么大礼,折了福气可划不来。”我学着古装剧信口胡诌。
“折什么福气,难道老婆子会让你还礼不成?你人不大,心眼子倒不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确实东西老婆子不是白给你的,但你要付出的绝对轻松,只要你现在抬脚离开这个家。”
妈啦,是“给你一百万,离开他!”的经典桥段!我一介二货青年身价竟然也如此水涨船高,简直哈利路亚!
耳边听见细微的“卡啦啦”的撞击声,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捧着首饰盒的指头正在打颤。
这种简直是梦幻的诱惑,不知道普天之下几个女人能扛过去。
“我已经把钱预收了……预收了……收了……了……”
梅暨白的话秃鹰一般在我脑海里盘旋,要不是他,咱可又赚了一笔……
露华劝道:“小主,露华别的不懂,也常被嬷嬷教育说要诚信,小主的弟弟早收了钱,现在也抽不了身了。砸牌子不是小主最怕的事嘛!”
露华伶牙俐齿,倒说的头头是道,哎,做生意嘛,还指望细水长流呐!
我一咬牙,说:“奶奶这样赶我走,究竟是哪里不满意,我可以改!”
“啪嗒……啪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