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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剑身在自己的衣服上轻拭了几下,灵璧朝着已然碎裂的神像骂了句:“是非曲直不分,这样的真神,我不尊重你。”
说完一股温热的血再度涌上喉头,灵璧咬牙咽了下去,神佛的威压也不能让她屈服。
将另一把剑也拔了出来,两手双剑,杀神一般的威风凛凛。只见她左劈右砍,不一会儿接近半数的神像倒在了地上。
还要再向一尊神像劈去的时候,膝窝一痛跪在了地上。两把剑扎进了石板中,起了缓冲的作用,可刺痛的感觉仍然从双腿向上蔓延。
要不是有剑撑着,灵璧此刻可能连跪坐都困难了。几近半数的神像倒下,如今剩下的也不多。再相信只要给人茧一段时间,定然可以找到贼道的。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门外传来信徒们的山呼,叩头的声音都便的整整齐齐,砰砰砰的响声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没时间了。”
虞山道士将手中罗盘一扔,从虚空之中抓出自己的拂尘,看似轻飘飘的点在神像上头,威力丝毫不输灵璧的双剑。神像应声倒地,虞山面色惨白转向另一尊神像。
那些人茧见状,纷纷效仿,反正也活不成了,还不如死个痛快。
一尊又一尊神像倒下,一个又一个人茧跟着破碎。
灵璧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神像仅剩下十余尊了,只要坚持一下,再稍稍坚持一下。右手握住剑柄,灵璧咬着牙借力起身,最近的一尊距离自己只有三步。
一步,持剑的手像是被数人撕扯。
两步,双腿仿佛被什么东西抱住动弹不得。
三步,剧烈的痛意自心口蔓延全身。
青虹剑好似能够感知到灵璧的心神一般,铮铮作响,一剑刺过去,威力比平时还要巨大。
神像的脑袋掉落,滚到了灵璧的脚下,露出了中间黑漆漆的骨头。
“是他的一具替生。”
坛子里的替生到了何处,现在算是有了答案。下头的卢致远终于坐不住了,赤手空拳跳了上来,跑到了虞山道士身边,跟他借了一样法器。
上面已经打作了一团,寒松却像他的名字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锡杖,目光沉沉只是看着。
余光里看着寒松,灵璧觉得奇怪。和尚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啊,怎么现在就是不动呢?剩下的几尊里也没有佛门的罗汉菩萨了,他还有什么可忌讳的呢。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门外信徒门店额呼声一声赛过一声,神殿内也暗了下来,若寒松不加入的话,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可惜,来不及向寒松问问清楚,灵璧前方四五步距离处,一尊神像自己碎裂开来了。裂缝从面门向下延伸,啪啪几声,一条裂缝变成数条。尚存的人茧,在裂缝出现的同时,纷纷化成泥块碎裂。
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灵璧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尊神像上。垂到肩头的耳,细长的凤眼上挑,眉目柔和,是一派慈悲的模样。可当面门上的彩绘碎裂,露出了下面的一张脸,一张甚是年轻的脸。
人茧之术果然神奇,不仅能脱胎换骨,还可以返老还童。
这张脸和百子尊者有几分相似,不,是甚为相似。双眼睁开,给灵璧带来的压迫感远远胜过元婴期的百子尊者。
“我修道不易,几位道友为何要坏我的好事呢?”
声音温和,丝毫不像是害过诸多性命的魔修。
挣扎了几下,想从里头出来,可或许是时辰未到,只挣开了一条手臂。
一条手臂的威力也不容小觑,虚虚朝着虞山道士抓去,下一息便倒在了神像的脚边。
“还有长石观的后辈啊?封龙师弟可飞升了?”
封龙道长是如今长石观的观主,竟然被此人用熟稔的语气提起,叫虞山心里一惊。
没有等到回答,道人扁扁嘴:“瞧你这模样就知道还没有。”
碎裂的声音再度传来,道人另一只手也从泥塑里挣脱出来了:“今日我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他,他师兄我成仙了。”
话音一落,剩下束缚着他的部分也跟着裂开,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道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远比同属道门的虞山来的更加仙风道骨。
伸了个懒腰,道人瞥了眼口吐鲜血的灵璧。
灵璧被他这么一瞧,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拖着自己满是伤痛的身体,往后躲去。
嘴角扬起笑意,微微的摇摇头:“勿怕,贫道还是第一次遇上怕死的剑修。”
“修炼飞升,要历百道雷劫,我资质不如封龙师弟,恐今生无缘大道。”
绕过灵璧跳下神台,道人手中凭空出现了拂尘,搭在右手的臂弯处,继续缓步走着。
“叛出师门后,我寻了不少法子,九世重阳本该是最好的,可我那小徒弟……”
言及徒儿,道人的脚步一顿,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灵璧的发现寒松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余光在神殿内找了许久,都不曾寻到他的身影。难不成和尚是有什么打算?
道人已然站在门前,只要一抬手便能走出去,灵璧脑子一热,想要拦住他。
“我在秘境之外见到您的徒儿了。”
“哦?”
道人转过身来,简直和白子尊者一模一样,叫灵璧生出几分仍在百子城的错觉。
“他还活着?”
“活着!我可以带您去寻他的仇!”
不知为何,灵璧那种女修特有的直觉涌上心头,只要自己再拖延一下,寒松就能找出法子,将道人打作飞灰。昧着良心说了胡话,百子尊者早就死透了。
“寻仇?”
道人轻笑出声:“我不怪他。”
“我逆天而行,修行路上当遇天地人三场劫难,小徒弟在最后关头叛离,只是上天与我的劫罢了。”
他倒是胸怀宽广,提起百子尊者来,眼中丝毫没有半分埋怨,甚至还有几分思念。
“若真说起来,我这具肉身还是小徒弟的儿子呢,他与我还有恩呢。”
嘴角的笑意更浓,回忆起旧事,言语间竟然有几分赞赏在:“可真能生啊……”
手已经搭在门的把手上,只要轻轻一拉,便能见到外面的光。
“你们本该也是我的肉茧,既然天意让尔等逃脱,我也不做强求了。待我离去,金杯秘境的封印就会打开,你们出去便是。”
“还有……”
开门之前,道人回头望向仍在神台之上的虞山道士:“神殿下头有间密室,里头有我攒下来的不少东西,难得临走之前,还能遇到同门的后辈。你若喜欢,便拿去。”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魔修,做下了天地不容的事,眼前的这位道人更像是一个正派的大能。没有架子不说,还喜欢提携小辈。
“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道人面向紧闭的门,默默的念了一句。
神台上那些原本已经坍塌了的神像,自原地起了数道虚影。一束又一束的金光自神像中照了出来,聚合在了道人的后辈上。
门打开,神光耀眼夺目,晃的凡人睁不开眼来。只能更加虔诚的跪在地上,高呼:“诸天神佛,与我接引!”
天际一朵金色祥云朝着这间道观飘了来,云头上探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头虚影。
“这样也能成仙的话我要对天道失望了。”
灵璧强撑着朝门外望去,天上的祥云距离太远,是不是真的龙看不清楚。
抬脚迈出神殿的门槛,道人沐浴在久违的落日余晖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千百年来所追寻的,不过就是这一瞬啊……
“嘶……”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道人猛地睁开双眼,低头向下一看,一根几近腐朽的木棍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终葵?”
双唇微动,僵硬的回过头,道人对上了一双澄明的眼。
“施主勿怪,想来贫僧是你最后的劫。”
寒松手中的木棍,取自一座泥塑的罗汉,日日受人朝拜,是真神而非道人这样的肉佛。
“大圭长三尺,杼——终葵首,天子服之以辟邪。”
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卢致远跳了出来,手捧一部圣人语录,高声念到。师尊说了,书中有大道,果然如此!
云头上的金光洒下,沐浴的人却并非道人,而是手执终葵的寒松。
也有几道微弱的金光照在了灵璧和虞山道士身上,受的伤几乎在瞬间痊愈,功力还隐隐大涨。
“尔等有功,今日降下功德,待大道成时,诸天神佛前来接引。”
道人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功亏一篑,徒劳的挣扎了两下,反叫终葵伤的更深,无力的倒了下来、
“天劫雷火,没有劈到我。”
“九世轮回无入地狱胜似地狱,徒儿叛离当为地劫…”
“肉佛人茧,天意叫贫道人劫堪不破。”
一位跪拜的凡人信徒少年,偷偷抬眼去看金光下的寒松和尚。将他凶巴巴的面容,以及终葵的样子牢记在了心中。回去以后,照着和尚的模样,在门上贴了一副画像。
为避仙人名讳,舍掉了头顶戒疤,添上浓密的胡须与头发,逢人便说:“仙人钟馗,驱邪除妖,可厉害啦!”
芸芸众生,愚昧无知,总要信奉些什么。
而此刻,身后传来了一句:“真死了?”
第30章
瞧见寒松没有动静; 怕他没有听到; 再度开口询问了一次。
“真死了?”
身上的伤在转瞬之间完好如初,灵璧将两把剑别在腰上; 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那位长得与百子尊者极为相似的道人趴在地上; 身下一滩血迹蔓延; 与泥土融合成了奇怪的颜色。嫌弃的跳开,灵璧站在不远处; 双手扶着膝盖,满是探究弯下腰去看道人的脸。
一缕发丝恰好垂在他面上人中的位置; 若在正常呼吸之下; 定然会有起伏。然而他的那缕发丝却岿然不动,胸膛后背皆没有一动; 手指蜷缩着扣着地面; 指甲缝中也都是泥土。
寒松的身上压着厚重的功德金光,听到灵璧问话,却看不清人影。掐算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他抬腿朝着道人的腰际踹了一脚。
和尚的力气本来就大,这具身体算得上瘦削; 竟然被他这一脚踹下了两个台阶。
面门磕在一块石头上; 像极了百子尊者的清俊容貌也破了相。
道人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贫僧以为,是死透了。”
寒松结合这一系列的表现; 给了灵璧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道人光是在金杯秘境中便轮回了八世; 如此轻松便被你一根终葵弄死了?”
灵璧躲过地上血液流经的地方; 跳下台阶蹲在道人的尸首旁,指尖往他的眉心一点。
全然没有半分神魂存在,是真的死透了。
不知怎么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可又找不到什么别的证据,只能劝慰自己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台阶上。
此地凡人信徒数百年的时光里,都将这位道人奉为真神,如今瞧见真神死在自己的面前,可以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现在瞧见灵璧,也不敢叫什么仙子了。
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肩膀颤抖个不停,早先对仙人多有不敬,如今只能等着她发落了。
谁料灵璧摆摆手,朝着跪了一地的凡人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走,这就走……”
先前那位将灵璧和寒松绑起来的小胡子凡人,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招呼着乡里乡亲一起往观外涌去。
众人从这间道观主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