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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会儿的功夫,一人才慢悠悠打马而至。此人一身薄衣,外罩软甲,头顶银盔,肩挎一张暗红色的小弓,背上一只装满箭矢的箭筒,那头盔顶部插着三根翠羽,其座下马却重甲覆体,铁罩遮面,马头部位只露出了鼻眼。来者看来年纪较轻,约莫三十许人,凤目朱唇,面如冠玉,生的颇为好看。
翠羽默然分立两旁,于让出路径的两旁单膝跪拜。铁面重甲马缓慢前行,穿行过翠羽,最后喷出一记浓重的鼻息,停在杨老大的面前,马上人倨傲道:“尔等小卒可认得我?”
杨老大那里识得此人,但看一眼那银盔上的三根翠羽,心底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随七名翠羽军士一并单膝跪下,他双手抱拳,异常恭谨的应道:“下官参见校官大人。”
这杨老大能得到哨官的位子除了会使银子,心思也是奸猾。翠羽营的官衔可不是易得的,他深知这般年纪便能坐上翠羽营校官的只有两种人:一者是能力卓越罕有,乃是从那万众军士中破格提拔起来的,不知经历了多少铁与血的洗礼,另者则是仗着家境雄厚,凭借族系力量越级上升,仕途早就有人打点好了。这两种人都得罪不起,别看翠羽营的校官看似官爵不高,只是个从六品,但能在四大营中混出头的,将来迟早有机会拜将。所以杨老大可以跟翠羽营的普通的副官顶撞几声,那是告诉对方你强龙难压我地头蛇,可是他绝对没有面对校官也敢猖狂的胆子。
那校官面无表情道:“你本是死罪,只是情势从急,本官暂且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倘再不听调遣,违反军规,本官定斩不赦。”
杨老大吓得叩头不迭,他不想这人如此聪慧,未问一言就明白了双方对峙的原因,更是随口就定了死罪,此下更不敢辩解。
只听那校官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也不难为你,你就自断五指吧。”
杨老大闻言大惊,汗涌如浆,颤声道:“大人高抬贵手,小人知错了,小的定效死命。大人饶过小的,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校官冷笑一声,道:“翠羽营代表的是皇家威仪,你以为冲撞的是什么?你不敬的是天子!大不敬之罪依律当判族诛,斩首已是从轻发落,何况我只要你五根手指!你还有何说道?快些动手,不要误了本官的时间。”
杨老大顿首再三,不断讨饶,其身后百名兵卒无一人敢吱声。
那校官见此人仍死皮赖磨就再不废话,脚跟轻敲马腹,一抖缰绳,那铁面重甲马嘶声立起,杨老大惊骇欲绝间,马蹄踏落,捣浆糊般一下砸烂了他跪撑的右手。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长夜。四周许多熄灯未睡的人家传来婴童涕泣的哭声,侥幸睡着的人也悚然梦醒。那些小卒们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下意识攥着手掌,如同这一马蹄是砸到了他们的手上。几名翠羽悄然起身,面上并无一丝表情,翠羽营戍卫禁宫,职责重大,赏罚分明,这等小事对翠羽来讲根本算不上大刑罚。
潜伏于屋檐的楚红玉运动真气已沿着伤处行了几周,正自闭目调息,听这一声叫唤也皱了皱眉,她觉得经络舒缓的时候也萌生去意,借着杨老大超长时间的惨叫,伊一双清澈杏眼没于屋脊之下。
第三一章怒放与凋谢(四)
那校官的心神丝毫没有沉浸在碾碎杨老大手骨的快感中,在那漫长的惨痛嘶吼中,轻微的屋上瓦响勾动了他超乎常人的听觉。这一声响听在他人耳中不会觉得有何特殊,只会当是长风拂层瓦,沙砾蹭面墙,可是这声音进入他的耳朵就被立刻抓住,从这一点声音起,犹如顺藤摸瓜一般,那浮空振衣、落地缓步,链锁滑动的声音一丝不差的被他搜集监听。
由于正好是这片区域,他一时间就联想起叶东风紧急交代的事情,当即甩开马镫,踏着马背纵起,立在了楚红玉藏身的屋顶。
屋顶月光荡荡,并无人踪。
屋下众人皆仰首看去,却见那年轻校官缓缓闭上了双目,一只手摘下肩头的暗红色小弓,另一只手从箭筒中拈出四只箭。诸人皆知状况有异,但惟有几名翠羽清晰的知道,何校官天生神耳,能夜听八方,此时弯弓搭箭,四周必定是潜伏了逆党贼子。
场中静悄悄的,杨老大几乎昏厥过去。
屋顶人五指挟四羽搭上了小弓,暗红色的小弓像是一轮邪月迅速盈圆,这校官的一心多箭乃是仿着南疆的那位箭术大师而来,在禁军中亦有不小的名气。他随着耳中追踪到的那个声音渐移步姿,正当一道褐影掠出巷坊间阴影的时候,他手指急速划拨,一心四箭,箭羽离弦而出。
铮!铮!铮!铮!
脑后破空之声疾响,遁走的楚红玉没有回首,那箭矢来得太快教她无法观察。楚红玉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沉,右手飞扬,“红袖”脱袖狂舞,链幕尽数拦截下箭矢。两只箭被拨歪了方向,另两只箭却是毫不客气的射上“红眉”这道链墙,势大力沉的箭矢震得楚红玉凝结起来的真气又有了涣散的征兆。
刚刚拦下这四箭,“咻咻咻咻”连响,又是连排八箭。这一排箭发得快而密,每一箭又着力极大,硬挡硬架的话,楚红玉知道真气说不定真就会衰溃,她心中一横,拼力而起,向着身旁院墙纵去,她知那人居高临下,唯有借了院墙的掩护,才能从箭下逃脱。
射来的箭矢早有预判灵,四箭钉在楚红玉甫离的地面,另四箭封了楚红玉纵起的方向,呼啸而至。楚红玉素手抖动,链幕掩身。一簇急响,夜色中溅起数点火花,三记箭矢被弹飞,扎进了巷侧的墙体,最后一箭虽受了“红眉”阻挡,却仍透过重重链幕射中楚红玉的左腿。楚红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竟是眼前发黑,就欲栽倒。楚红玉失算在没有料到这校官的听觉敏锐到如此地步,她已潜藏的很好,只因伤重的半身麻痹,下落前轻挪碰了瓦片就被发现,这个人虽然品级低于叶东风,但是其武功箭术绝不逊色于“雪、炎、夜、翠”四大营任何一个副都指挥,甚至在观感能力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千钧一发之际,楚红玉也无暇考虑翠羽营还有此等人物,伊无力施展高起高纵的身法,横下心催动保命的霸道心法,榨干仅余的体力、真气,贴着墙线踉跄奔逃。
街上百十来号人,痛的眼神呆滞的杨老大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这家伙哭吼着叫道:“快助校官大人拿下这逆贼。”
岂知那屋顶人抛下一句,“牵好我的马,谁也不许追来。”就一掠而去。
巷子里响着“嗒嗒嗒”的密集脚步声以及“哗啦啦”锁链拖地的响动。
何校官知道那个少女重伤在身,绝逃不过他的手心,这不,连消声敛气都做不到了。还跑?却往那里呢。他不急。他欣赏着,亢奋着。
少女像是一片掌握不了自身命运的飞絮,只管向前,但是连路线都跑不直,偏偏扭扭随时可能会倒下。
何校官记起第一次随父辈们打猎,追踪一只受伤红狐的事情。当时那只狡猾的狐绕来绕去,偏偏不肯躲回窝,被他一箭射伤,死于猎狗的犬牙。待找到狐窝,他看见几只嗷嗷待食的小狐方晓得那只觅食母狐的念头,而他的内心则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快虐。想及往事,虐杀几只小狐的手脚都有些麻痒难耐,这个暮望就像当初那个大大的猎场。他在翠羽营拘束了五年,平日做事谨慎小心,不敢半点怠慢,生怕辜负了前程。今夜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眼前的猎物很可口,他可舍不得一口吃掉,猎物已快筋疲力尽了吧,可是却还能跑出这么长的距离,那么顽强,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她?待会像碾碎那个哨官的手一样碾碎她的信念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校官的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好久没有享受了。
两人冲出富贵巷之后,兜着一个圈子向南城门反方向奔去,始终不脱离这片属于杨老大巡逻的区域。追击者不慌不忙,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少女绕着绕着便突然停了下来。
少女只能用一条腿掌握平衡,另一条腿则斜屈着,那腿上的箭还未来得及拔下,除了滴淌的鲜血,一条红色链镖亦从袖中悬坠到地,与血迹并排拖出一条血路。
“我已下了命令,这个方向不会有巡逻的小队,所以只要你摆脱了我就可以逃走,你不想试试?”那年轻校官看着低头喘息的少女,皱眉表达着失望,这场追踪他尚未玩够。
楚红玉脸色苍白,覆额散发中的一双眸子却清澈如晴,她扫了敌手一眼,衰弱道:“留点自尽的力气。”
“被擒也未必就是死,说出我们想要的,指证我们要抓的,那么留下你这一条贱命并非不可。先前抓住的那个杀手扛不住,已经变成了白痴。自尽?因为怕逆鳞卫的酷刑?”那校官不介意多给楚红玉些喘息的时间。
少女感受着伤损的经脉,试图从中调出几丝真气,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语一般。
“不是怕逆鳞卫么?那就是你还有把柄在组织手里?‘一家亲’应该已经完蛋了,你还怕什么?”
少女不言,只是沉默。
“那……”他揣摩着少女的心思,颇为不解地问道:“那你怕什么?”
少女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微嘲道:“死了也是好的。”
是的,旁个女子皆喜欢英雄救美,独她只求速死。她爱唐表,但是过往的那些爱意背着沉重的负担,唐表对她的任何一点好都会成为偿还不清的压力。
那校官笑了,眉清目秀的脸孔笑起来阴柔,他觉得少女说话的语气再配上细弯白皙的脖颈像极了一只天鹅,他尤有深意的道:“你很美……你就不怕我?你就不怕落到我的手中吗?”
楚红玉对视那变得肆无忌惮的目光,那种目光她早已习惯,她甚至也习惯把自身过人的容貌当做武器,少女并无一丝慌张地说道:“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
“喔,你有自绝的勇气吗?你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贪婪,我只用你一次,一次就用废了你。你最好是活的,不过就是死了,我也可以要你。”校官看着虚弱如将息火苗、美丽如淡隐月光的少女,不自主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阴寒道:“记住了,我叫何必飞。”
话音未落,何必飞攫住袭扫过来的红链,瞬间侵进楚红玉。他感受到红链那一端的力道明显不足,是以猛地一抡链镖晃得少女重心不稳,然后兜腹就是一拳,这一拳迅疾结实的凿进少女柔软的小腹,让他几乎产生了深入的快感。得手后,何必飞昂然立着,昂然如他胯下早已坚挺至无法忍耐的事物,他对着蹙眉倒下,身躯弓成虾状的少女,鄙夷道:“像你这样的杀手一定有很多故事,所以你一定有牵挂着的东西。我知道你下不了死的决心。不过,待会儿你即使想死也死不成,我会成为你故事中最痛苦也最快乐的那一部分。”何必飞一边说着,一边俯下来搜身,这少女虽没了威胁,但是他可不想欲仙欲死的时候被突然蛰到。少女的身体微微流着虚汗,衣裳下的胴体细腻丝滑中带着迷人的弹性,何必飞只觉手掌传来的触觉是那样的惊心动魄。绮念丛生,何必飞匆匆确定少女身上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展颜一笑,随手卸下了楚红玉右臂的关节,相比禁制穴道,他更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楚红玉的左边身经脉受损,真气涣散,加之现在右臂脱臼、左腿中箭,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何必飞满意的看着处理后的羊羔,发现这个女子没有咬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