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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兰暮转看楚红玉的眼光阴毒无比,如不及时抽身,他的左臂经脉就算是废了。
楚红玉不是要伤他而是要废他。
废掉一个江湖人的武功,远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这狠毒婆娘!
屠兰暮恨恨道:“楚红玉,你竟出手残杀同门?”
楚红扶着井沿淡然道:“残杀你又怎样。”
屠兰暮寒声道:“你连家人都不顾了么?”
楚红玉冷笑道:“我早就没有了家人,你以为能拿他们威胁我吗?”
“看来你是一心想着唐门的小白脸,完全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哈哈,别做白日大梦了,唐门怎会要你一个不干不净的荡妇。”屠兰暮邪笑道:“‘八琼’的滋味如何,尝够了就别玩了,还真以为自己冰清玉洁?你怎么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组织里可是人人皆知。”
屠兰暮心想既然撕破脸面,那就往狠里走。楚红玉不奉组织号令,不杀人,不回归,不听调,皆是死罪。
她即先动手,那就杀了她,她中了“青蛛”难尽全力,正是恰好时机。杀掉楚红玉,取而代之,升高位,清门户,不会有人说二话。
王巨的“青蛛”逢怒发作,屠兰暮就无不挑着楚红玉的痛楚讥讽,逼发毒力不惜把话说死。
岂料眼前女子展颜一笑,楚红玉坦然道:“我走过什么样的路,自己心中当然清楚。作为‘一家亲’的杀手,如果不肮脏,不无所谓,怎么能够脱颖而出?形势如此,人不由己罢了,想往上爬只能趋炎附势,只能同流合污,我不是白莲花,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为了完成任务,有些杀不了的,我拼着色诱也杀了。你说我残花败柳,我却告诉你,我更阴毒狠辣,废了你,不过是给纯一陪个不是的事情,拿我家人威胁,你们还未够资格。”
楚红玉话中全是杀机,不带一丝怒气的杀机,她玉颜清澈、耀目,杀气纯粹的像晚空的万里晴。
她竟不怒!
屠兰暮阴声道:“那你是一心要叛出组织了?”
楚红玉奇道:“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了?你可知构陷上位者,组织会如何惩办吗?”
屠兰暮心下顿时发虚。
王巨忽道:“姑奶奶,小可的‘青蛛’凭怒发作,但没有怒气牵引,药气也会随着真气渗到血脉。怒时药气散得快,只是眩晕解毒罢了。可是若慢慢引发,渗到血脉就伤元攻心了,小可只是想劝姑奶奶回心转意,不想伤了姑奶奶玉体,请姑奶奶三思。”
楚红玉收了穿绕斧子、柴盾的链镖。她摇起井口辘轳,打了一桶清水上来。
屠兰暮与王巨疑神疑鬼,不知她要做什么。
他俩新入“一家亲”,初见楚红玉敬称有加,自认给足了楚红玉面子。对方待罪之身,依旧冷言冷语拿架子,两人心中便不服气,结果一交手屠兰暮几乎废了一只胳膊。二人这才知道楚红玉的确非同小可,愈加慎重起来,是以楚红玉提水时身形一斜,像是毒力发作,两人也没敢有所举动。
楚红玉挽起左手衣袖,现出她的独门兵刃,“红眉”锁链密匝缠绕着玉臂,链子被月光映着,泛微微红泽,链端的镖成叶锥状,像是伊人描到尽头的一点眉,美人伤到极处的一滴泪。
红镖末端,一滴鲜血滑下。
楚红玉划破中指,将手没进清水之中。
须臾,桶内就起了雾气。
这回连屠兰暮也看出楚红玉是要解毒了。
他想阻止,又胆怯。
王巨却是不慌不忙。
他仍是面目朝下,却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给沉不住气的屠兰暮。稳稳的一指,像要发指劲一样,这一指不光指给屠兰暮,也指给楚红玉。
屠兰暮看过去就笑了,笑得像一只毒蛇,坐山观虎斗的毒蛇。他侧着面目,一笑即收,再望已是充满了恭敬。
那方向是村口最后一家住户。那里是茅屋,屋外也是围着篱笆院墙。
从农舍里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员外。
一个身着绣金绸衣,脚踏银丝亮靴,腰围玉带,帻佩明珠,十根手指十枚枚翠玉指环,无处不穿金戴银、遍体不珠光宝气的员外。
最为显眼的是他背上的剑。
黄金剑柄,黄金剑鞘,甚至连剑穗都是金丝,俨然一把黄金剑。
楚红玉回头看到此人,觉得贵气之余,更觉和气。一团和气笼着逼人的贵气,和气生财,“财气杀人”!
她但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更令楚红玉惊诧的是,屠兰暮与王巨齐声称呼这华贵员外“叔父!”
楚红玉在一家亲被称为“姑奶奶”,是三号人物。在她之上的二号,就被称为“叔父”!
平日,楚红玉向上只接触一号人物,即“一家亲”的主脑李纯一。
这个二号人物叔父,她素未谋面,不想今夜也出现了。而这个人竟是他!
“财气杀人”,寇寿题!
寇寿题在丈外的一排老槐下站定,不温不火看楚红玉逼毒。
屠兰暮离远叫道:“叔父,她叛心已起,请当机立断。”
王巨亦道:“请叔父主持局面。”
寇寿题隐在一旁多时,岂会不知这里情况。
两人的提议是要探风向,组织安排今夜这一场说是要带楚红玉回去,可是上面态度却很暧昧,让人猜不透。
究竟是处置楚红玉的背叛,还是再度收容她?
王巨、屠兰暮看寇寿题不慌不忙、笑容可掬,看不出他的想法。
寇寿题抚弄着翠玉扳指,道:“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他语调异常和气,就像和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屠兰暮和王巨都噤了声。
楚红玉俏脸煞白,桶内水雾蒸腾,湿了垂下的发绺。她对寇寿题的驱毒示好,只发出一声冷笑。
寇寿题唤王巨道:“解药拿来。”
王巨翻眼上看,心中迟疑。
他略一犹豫,楚红玉已经站了起来。
寇寿题叹道:“你毒未尽除,强撑又是何苦?组织养你多年,你如今弃之如敝履,不也太心狠了么?”
楚红玉利镖一抹,断了被水气打湿的一段发。她樱唇一吐,口中又飞出一道血箭。楚红玉冷然道:“现在又如何?”
寇寿题摇头惋惜道:“你咬破舌尖,强行除尽余毒是自损真元。我不会对你动手,你也太多虑了。”
楚红玉道:“你听着,杀手没有回头路,我不会回去,你也别拿家人来威胁。寇寿题,我以前未曾见你,但你既然是二号,你的为人处世我敢不知晓,你就别惺惺作态了,要动手趁早吧。”
寇寿题哈哈一笑,道:“姑奶奶,看你口气如此生硬疏远,想必你判断错了。你自恃家中有唐表,可保无事,只要当下脱了身抑或杀了我们,大可和家人、情郎一起远走高飞,过你想要的甜蜜生活。可惜啊,可惜,你知道组织照看你家里多少年吗?”
楚红玉心里一颤。
寇寿题用极为和气、极为关爱的语调道:“为了爱护你的家人,我把过去的贴身丫鬟都安排给你哥哥做老婆,你说我考虑的是否周全呢?”
楚红玉脑袋轰然一下,晕天旋地。
“青蛛”之余毒顿时借怒迸发。
楚红玉长吸一口气,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她单手抚额,几乎站不稳。
王巨、屠兰暮见势欲动。
尤其是王巨,他对“青蛛”熟悉无比,这点余毒发作时急,退去时快,只能起到暂时的眩晕效果,如不及时出手就再无良机。他昂起面目,拼命给寇寿题递眼色。
寇寿题恍然未觉,这一身金玉璀璨、财气迫人的杀手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牵耍着背上黄金剑穗,恬然道:“不光你家媳妇儿是组织的人,四周邻里也多是组织的人。许多不宜露面、不能露面的人,组织都给安排在这斑雨乡了,这里山清水秀好养人,正好让他们收敛脾气砍砍柴、种种田,顺便和你家人邻里和睦。他们可都敬楚家三分呢,组织和你本就一家,即入‘一家亲’那么永远是一家,怎能说分开就分开?只要你一天是组织的姑奶奶,你的家人就是斑雨乡的姑奶奶,你带不走家人的,更没必要带走家人。”
楚红玉的目光变得绝望,“青蛛”的余毒开始消散,她的怒气也无踪。
唯笑而已。
夜影覆在她面上像是另一种毒。
老槐一两片叶落无声,枝上数十点槐花蓓蕾初蕴。
寇寿题察言观色道:“和唐家少爷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梦总有醒的时候。你会因为自己的一个痴梦,就把全家人都葬送掉么?杀手终是杀手,你走不到别路上的,组织现在要用人,不计前嫌,正是你效命立功的机会。”
楚红玉空惘道:“机会?”
寇寿题温言道:“你见家中人一面也算团圆过了,可以上路了么?”
时间在这一刻再次漫长,没有选择,只有服从。
楚红玉开口欲言,只见那槐树中透着两点星光。
天上星,乱闪闪,亮晶晶,很陌生。
但这两点光是却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暖。
槐树中的星光,温柔的一眨就融到了柔情的月色里。
楚红玉吸一口气,低首道:“上路吧。”
第十八章花火
楚红玉说完“上路”就要送寇寿题上路。
她知道唐表在树上。
她走的时候没留暗讯,但是唐表还是来了。
或许晚饭时那四目一对,双方就已明了对方的心思。
有唐表在,两人就能联手杀了寇寿题。
彻底叛出组织吧!
楚红玉有种不惜一切也要试一次的冲动。
她双链齐出,红链兜起十数个圈圈,舞动的红芒像是月下漾起的一个个凄美的梦幻,一个个让人沉沦的漩涡。
寇寿题知道被任何一个链圈兜住都是死,飞来的是死亡圈套,是一个个噩梦。
他避开惑目的链镖。
他目光盯着菜田,单手迅疾探上项后黄金剑柄。
黄金剑出,金光大灿,剑鎏薄金,耀目无比。耀目的剑光连闪,封住链镖,挑上链圈。
链圈在精准的黄金剑下散破。
形破杀招不破,瞬时“红眉”链抻直如枪,连刺寇寿题衣帻、肩头、手腕、脚踝,几点没有一处是要害,但没有一招寇寿题不得不防。
寇寿题很难防这几镖。
不因楚红玉突然化链为枪的诡异、凌厉,而是对方这几枪不为杀他、不为伤他,只为缠住他。
既然动了杀机,为何却还犹豫不决?
寇寿题不明白。
她余毒仍未尽?
不是!
寇寿题处身槐下,心中警兆一起,就觉老槐铺地的阴影无比森冷,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
有人!
竟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潜到树上!
寇寿题大叫一声:“李!”
他恐惧身后桑槐,却向菜田而呼!
寇寿题一呼之下,就带起一声叹息,四道疾光!
叹息起自菜田,满带被人打断了愉悦之事的惋惜。叹息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以致从树上打下的暗器也瞬间折变方向。
四道疾光,两金两银!
两道银光分打王巨、屠兰暮。
两道金光本来激射寇寿题,此时分出一道直打菜田叹息之人。
王巨、屠兰暮一听叹息,暴起而上。
两道银光当即把他们打了下去。
银光即“杏叶”,乃是唐表的标志性暗器,不过这次却大为不同。
“杏叶”三叶重叠,看似一叶,却是叶中有叶。王巨、屠兰暮躲避之间,两片“杏叶”就各自三分。一分三,二分六,触物就变,贴身就显。
“三叶虫”!
王巨、屠兰暮猝不及防,各中一叶。
一叶打在王巨的肺俞穴,他顿时气血不继,经脉震乱。
一叶打在屠兰暮肩井穴,他瞬间半身麻木,摔跌于地。
两人被唐表独门秘技三叶虫重创,立失战力!
寇寿题的身位极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