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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高行天浓眉微锁,眉心立起一条深长的皱纹。
愤怒如刀的深纹。
陆无归看在眼里,忙道:“高兄切莫动气,杀他事小,坏了窝内规矩为大。”
“杀他,只怕污了我的刀,我连借刀杀他都不屑。”高行天想了想,道:“你说杀手如果再雇佣杀手,那又如何,我们杀人就罢了,如果还做着中间人的营生,那又算什么?”
陆无归冷笑道:“也不是没有。我们蚁窝就有这种人,遇到难杀的人就雇人行凶,简单的才自己动手。”
高行天诧异道:“这样的人也能入窝?”
陆无归道:“他实力也不弱,并且家财万贯。自然能打通进来,所谓财气杀人嘛。”
“财气杀人寇寿题?”高行天道:“我知道这个人,不过据说寇寿题跟屈洒不和,几日前出窝了。”
“他和蚁王不和已久。”陆无归沉声道:“你可知他因何事出走?”
高行天摇头。
陆无归的表情很凝重,缓缓道:“因为他拒绝接手一个任务。”
“公然抗命?”
陆无归点头。
高行天道:“我刚回窝中,对此事确是不知。”
“高兄,我不能推测蚁王的任务内容,但是任务一般是按次序排的。一个任务不发出,下一个任务就不能下达。镇里每人每年都要接受窝内公派的任务。”
陆无归说话时眼神很亮。
高行天略一思量,道:“你的意思是说……”
“根据时间的安排来看,寇寿题没接手的任务,就是蚁王委派给高兄的任务了。”
陆无归的话语斩钉截铁,寇寿题不接任务负气而走,屈洒就找上了刚回窝中的高行天。陆无归随后被征召,对其中明细深为知晓。
高行天面上现出古怪的表情,似嘲似笑又带点难以捉摸的冷。
第十一章不悔
陆无归问道:“高兄想到了什么?”
高行天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近乎一字一句的断然道:“我,再问一次,你这次是配合我、还是其他?”
他每说一个字,眉心如怒刀的深纹就一跃,像是有把小刀在印堂上跳斩一般。
这已是他的第二次逼问,高行天绝少重复两次话意。
篝火在晃动,映得两人面目多少有些阴沉。
陆无归与高行天曾经共患难,也算救过高行天一次。镇中与高行天关系最好的也是他。
不过两人的关系始终无法上升到朋友的层次。
他们可以说是老熟人,但并不是朋友。
这次问话绝非寻常。
陆无归知道不答可能连熟人也不能维系,他平淡道:“去取回盒子。这只是我任务的一半,剩下再不能说了。再说,我也要像寇寿题一样回不去窝。”
高行天眉间的怒纹渐渐消散,平淡道:“我知道,也相信你的一半任务。现在给你我的信任,我此行是去刺杀官府之人,但是目标是谁则不能说。”
陆无归立刻道:“足够了。”
交换秘密在于份量同等,如果超出了界限就成了负累。
两人再次默然不语,但是气氛已和上次大不一样。
“什么?取盒子!杀官!”金寒窗已经游荡了回来,心思烦乱的他听到这两个秘密,震得几乎跳了起来。
取盒子?必定是指他家的盒子了。
镇魂匣之称的清明时节。
盒子已落在无双门手中,要想取回谈何容易!
等等,还要杀官?
这更是震撼他的听闻。以高行天的身手,要杀的一定是非同小可的命官。
有过亲身经历,他对这两个字异常敏感。
刺杀命官,他疯了!
金寒窗一脸的惊疑不定,少年忽而对上了高行天、陆无归的冰冷目光。
这是在警告,什么是知道杀手秘密的代价。
金寒窗不自觉的高举双手,紧张道:“我是无意听到的,绝对不会对别人说起,我发射!”少年一激动就说错了字,连忙改口道:“不,不,是我发誓!”
他第二次也没说清楚,舌头打结“射”与“誓”跟本捋分不清。
高行天与陆无归对望一眼,神情间透着默契,充满杀机的默契。
金寒窗心里悸动,暗骂道:这俩杀人不眨眼的,不会真把我灭口了吧?
对于陆无归,金寒窗是有几分放心的,至于高行天?他还真拿不准这个人的想法。
金寒窗连退数步,身后是溪,再无多少余地。金寒窗如此紧张,不全是因为怕。无意听见两人的秘密,心里也是发虚,怕只有三分,理亏引发的慌张倒是占了七成。
面色阴沉的两人却一同站起,步步紧逼。
陆无归拔出短剑,高行天擎刀在手。利刃的寒芒把一路金寒窗迫到了河边,金寒窗踩着发软的河岸,失声道:“你们?不会吧?啊?会吗?”
两个杀手冲了上来。
陆无归与高行天一左一右侵进。
金寒窗俯身,探手。
糟糕,伞竟不在。
锦瑟伞先前被撇在篝火旁边,他竟一直忘了未取。
某人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才记起要带伞。
金寒窗就是常常如此的苦恼。
这下完蛋了。
陆无归与高行天速度骤升。
他们先前的一侵很慢,像是怕打草惊蛇的样子。此际急速一掠,才见了真功夫。这掠速快到金寒窗心头刚浮起一缕苦恼,两人就已经和金寒窗擦身而过!
金寒窗扭头回顾,耳边已响起一声闷哼。
唉唉?竟不是对我动手,那却是斩谁?
陆无归一剑刺入柔软的河岸。
闷哼就来自这柔软的河岸。
河岸竟动了。
短剑刺入的土壤表皮一阵翻动,松动的土表拉出一道直线涌向河溪,那情形仿佛有一条巨大蚯蚓在地下急速攒动。
金寒窗没有看见陆无归的出剑,他回头时,陆无归已经刺伤了地底人。
地下之人虽然受创,仍迅速攒动而走。
一回头的金寒窗看到的是跃在半空的高行天。
“噗通”一声!
高行天人刀合一扎入水中。
地下蚯蚓着了陆无归一剑,逃窜入河。高行天入水紧追不舍。
这只蚯蚓很可能听到了陆、高二人的秘密,这是一只要带着秘密遁走的蚯蚓。
陆无归的表情并不焦灼,他反而带着几分期待。
他相信高行天一定能够得手,定能追得上受伤蚯蚓。高行天的水性极好,入了溪就和一只鱼没有什么差别。
问题是,高行天解决掉麻烦,要花多长时间,要出几刀?
在水中,高行天的刀法又怎样发挥?
是夜,远处水面光影与漆黑同存。即使水下见了血,也分辨不出颜色。
金寒窗惊问:“敌人?”
陆无归审慎答道:“敌人!”
金寒窗疑道:“蚁窝周边都有巡视的蚂蚁,这里也还没出蚁窝的地界吧,怎么就撞上敌人。”
陆无归望着河水,沉声道:“有身手高超的,不怕死的,躲过边哨暗桩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寒窗还欲再问,河水“哗啦”一响,一物自水中抛出,正摔在金寒窗、陆无归脚下,那东西骨碌了几圈停下,却是一颗首级!
金寒窗向后连退了几步,湿滑的首级仍在汩汩的涌血。
高行天在河边现身,稳步而行。
月光融进他湿透的衣裳,襟末下淌的溪水像是点点星陨离光。他脚踩河中淤泥,但步履稳如泰山。杀手的神情也是一样,出手之后无悲无喜,姿仪就像月下之虎泛溪而游,有着一种超然的威严。
金寒窗看到此时的高行天,才了解一个超卓的杀手是如何可怕。
这是一种近似于美的压迫感,让人无从抵御。
“小六,是那的人,能辩得出吗?”高行天已经上了岸。
陆无归蹲下检视首级,喃喃道:“脖际有六道暗纹,无疑是千秋帮地坤堂的精英斥候!”
“千秋帮?哼,竟敢追到这里!几年前先是杀了他们副帮主齐万恩,这次复出却是他们帮主娄冬青死在我手上。”高行天推断道:“首领一死,帮众大乱,据说千秋帮已立下帮规,谁杀了我就可以继承帮主之位,果然急着来凑热闹。”
陆无归道:“此人能潜伏进来,必是依仗极为厉害的后援,如此来看,驿站口也并非全是些无名之辈。”
高行天道:“娄冬青虽然死在我手上,但其子娄听艳,其弟娄冬风野心勃勃,千秋帮若来,定少不了此二人。也只有他俩才能调动千秋帮的精英地坤堂。”
陆无归担心道:“向西通往云州的隘口是出窝的几个重要路段,这次只怕真的非同小可,蚁王也心存顾忌,不肯轻易动手清理,只是先求戒备。那条路敌手人多势众,我们倒也能走。但若想走得无声无息,恐怕就难了。”
高行天抱刀沉思。
“嗳,你们怎么看出有人伏在岸边?”
金寒窗拾回锦瑟伞,在一旁听了会二人谈话,终于忍不住发问。他自认武功不及陆无归、高行天,但只是稍微的那么一丁点不及而已。但是适才斥候就潜伏在身旁,他竟一点没有发觉。
有差距,但也不能这么大吧?
这让他心有不甘。
陆无归把手一伸,一脸漠然。
金寒窗楞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拿银子来。”陆无归柔声道:“人是我和高兄一起发现的。我嘛,凭着往日情谊自然可以悄悄告诉你,但是这样一来高兄就不乐意了,我总不能随口泄露别人的秘密吧,你起码也要给人家一点学费哦。”
金寒窗先是一怔,随之叫道:“你这算什么,你这是欺诈勒索!他不说话你却来要钱,还假以朋友的情谊,有脸吗?小六,你堕落了。”
陆无归笑道:“我这是保护高兄的杀手心得。”
金寒窗理直气壮道:“老子分文没有,你到底说不说吧。”
“那就办法了,喏。”陆无归一指河岸,“自己去研究吧。”
金寒窗转头就走,他在暗里冷笑。
有什么大不了的,还真把小爷看扁了。我请教你,只因一时走神,没有注意。小爷生来好学,不耻下问,权当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让我琢磨,那我就想出来给你们看看。
他蹲在岸边,聚精会神。
脚下就是剑孔。
陆无归剑刺的地方离篝火不远,约有两丈,离溪水更近,七尺就到。
这里泥土松动,有道土线高如田垄,一直延伸到河中。
这个人精擅奇门遁甲之类的地行之术。
金寒窗记得这人在地底移动的速度。
极快!
虽说蚯蚓伤后急于逃生,施展近地遁行术,显露了行迹。但那速度也是非同小可了。
诡秘的地坤堂。
金寒窗知道千秋帮的地坤堂,地坤堂和金家颇有生意上的来往。
地坤堂的地遁术独步江湖,其中离不开金家精巧机关的辅助。
不过这人还是死了。
地遁之术也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金寒窗怅然捏了把泥土,黏黏的。
他心里灵机一动,扫了一下四周,篝火的微光还是能照顾到这里。
原来如此。
仔细看罢,金寒窗得意的撮动湿泥,向陆无归窃笑,样子活像一只撞上了鱼罐子的惊喜馋猫。
陆无归还以微笑。
金寒窗踱回来,悠然道:“此人潜伏已久,来时用的是远地遁行术。远地遁行术下潜极深,虽然速度慢,但几乎不露痕迹,绝难发现。他到了近前,心生忌惮,却不敢动了,藏得久,溪水自然顺着地底缝隙一路渗过来,将本该是干燥的地表淹成了湿土,土湿则色状皆异,你们大概就是从此判断有人潜伏的吧,老子说的可对。”
金寒窗言谈间眉飞色舞,“老子”二字说得意气风发。
高行天斥道:“低能加迟钝,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金寒窗一脸傲然道:“我原先未曾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