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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昨日见过一面,行迹可疑的风寄娘。
风寄娘冲着雷刹姬嫣然一笑,屈膝一福,拖着九转十八弯的调子道:“原是郎君呀!”
第4章 九命猫(三)
“归叶寺风寄娘?”雷刹冷眼相对,双眸满是怀疑,不知这行止放荡的女子怎识得徐帅,“你一个女子,怎又寄住在寺庙?”
不待风寄娘回他,转身对叶刑司道:“十一郎,比对她户籍所录。”
叶刑司翻了籍册回道:“籍册记她入的仵作行,无父无母,寄住在城外悲佛山归叶寺,样貌记她左耳耳垂有红痣……”
雷刹还要问,风寄娘已上前一步,将耳边碎发别于耳后,侧过脸,柔声笑问:“副帅可要瞧个仔细?”
雷刹板着脸斥道:“简直不知所谓,你十指纤纤,哪有半分操持贱业辛劳模样 ?”
单什在旁瞧得有趣,抱着自己的臭脚哈哈大笑,被叶刑司横了一眼,这才悻悻收声。
风寄娘却不生气,又施一礼:“郎君对奴家心中存疑,也就罢了,莫非连徐帅也不信?”
雷刹哑口无言,他自不会去疑徐知命之令,收好荐书摁下心中不喜吩咐差役理出一间屋子,令单什仍旧守在城门拿着画影缉查过往可疑之人,又令叶刑司去查如夫人娘家可曾与人结怨,抬眼看了看风寄娘,道:“你随我与阿弃去趟侍郎府。”
风寄娘也不多问为何,只道:“副帅稍等片刻,侍郎府白事人家,奴家身上衣裳过于鲜艳,太过失礼,待奴家另换一身来。”
雷刹点头:“还算识趣。”
风寄娘轻轻一笑,笑里透着丝丝戏谑,似是叹惜般道:“唉,郎君实是个无趣之人。”
雷刹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倒是阿弃背过身在那偷笑。
风寄娘避入内间,不多时便换了一身玄色翻领袍,脚蹬乌合靴,头戴黑巾,腰系铁带銙,明明是英气装扮,穿到风寄娘身上偏反衬出无以言说的妖娆妩媚。
雷刹这个瞎子只看得见天不好,催促道:“天将雨,快些去侍郎府。”
风寄娘幽幽叹气:“郎君果然无趣。”
。
积云聚拢遮天蔽日,白昼如夜,天边隐隐几声闷雷,显又有一场雷雨。
风寄娘与雷刹、阿弃三人到了知仁坊,坊内武侯铺因雨天留人,收了兵器躲在屋中饮酒作乐,听到响动,其中一人懒洋洋探头一眼,便又缩了回去。
李府五进大宅,遍布白绸,门悬素白灯笼,凭吊的纸钱污烂在泥水中,纸马纸船潮破不堪,更添几分萧瑟。李家连着去世的老夫人,几日死了四人,更兼流言四起,一众仆役人心惶惶,门子许是久不曾好睡,白削的脸昏沉的双目,见不良人上门忙强打精神小心应对。
“几位稍侯,待小的喊人去回郎主。”门子躬身道
风寄娘环顾四周,长廊檐下遍是纸灯白绸,门役也是腰缠白布,一边案上吃剩不及收拾的吃食,蒸饼米汤一碟醋芹,不见荤酒,又听正堂处传来木鱼法铃与颂经声。
雷刹看门子是积年老人,便道:“侍郎至孝,老夫人仙去,又耽搁了丧事,侍郎怕是劳损心力,哀痛不已。”
门子点头:“郎主侍母极孝,日日过问,时时挂心,老夫人有福之人,寿终正寝安然而逝,不曾经了半点的苦楚。只可怜我家郎主,岁过半百伤心得几欲昏厥,才稍缓些,谁知家中又出命案,天子脚下,贼人这等张狂。”
雷刹度他话音,对李侍郎极为尊崇,对李老夫人却是平常,道:“侍郎待人和善,与老夫人倒不大相同。”
门子警惕起来,小心答道:“老夫人有了年岁,腿脚不便,难免孤僻,倒也并非苛刻家主。”
阿弃抱胸插嘴道:“那如夫人为人如何?”
门子迷茫道:“这位小郎,如夫人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有外出也不过照面,小的一个门子哪能知晓。”
阿弃不信道:“你们府中仆役这般嘴紧,私下便不曾有传言议论?你管着大门,你家娘子管着院门,不曾听过半丝言语?”
门子干笑,道:“小的一介下人怎好妄议主家。”
雷刹用拇指抚着刀柄上缠绕的红缎,道:“人命关天,你却推委忌讳,暗指另有玄机?”
门子倒吸口气连连摇手:“不不不,不敢相瞒,实无可议之处。如夫人生性温婉,待下人和气,对夫人更是恭敬有加,不曾听说有什么嫌隙纠葛。”
阿弃一挑眉:“李家上下倒是一团和气。”
门子生怕多说多错,垂首一侧赔着小心,再不肯多说半句。
说话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室内昏暗不明。门子诶了声,拿火折点燃油灯,豆大的火苗虚虚浮在灯芯上,像要飘忽忽地从灯上飘下来,摇曳间,人影晃动,满室交错扭曲的暗影,连带着各人的面目都变得丑陋可憎。
风寄娘坐在暗处,侧耳听了听,道:“有猫叫声。”
门子手一抖,险些将油灯摔倒,抖着声道:“这……位娘子……莫要胡说……哪哪来的猫叫?”
“听。”风寄娘摆手示意他悄声。
雷刹与阿弃都是耳明之人,凝神静听,果然又听到几声凄厉的猫叫,再去细听,猫叫声烟似得消散在了远处,只听闻屋外檐前滴雨成线。
门子脸色煞白,哆嗦着手去剪灯芯:“天暗,错听了错听了。”
雷刹将油灯往里移了移,故意道:“坊内多野猫,有猫叫也不足为奇。”
门子连连点头:“郎君说得是,坊内野猫找食,扰得各家各户不安生。”他是家生老仆,心里害怕也勉强遮掩,看廊外了有人提灯过来,暗松一口气道:“郎主那定有了回话。”
原来李府内管事得了吩咐过来引路,雷刹与阿弃与他打过交道,倒不陌生,李管事揖礼,见了风寄娘,不由面带疑惑,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娘子也是差人?”
雷刹道:“她是司中仵作。”
李管事吃惊,勉强道:“仵作行人污名贱业,倒少有女子入行。”
风寄娘答道:“我是无来处之人,六亲断绝,孤绝不祥,宜事死之事。”
李管事自知失言,连连赔罪。
一旁雷刹略有所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风寄娘,见她神色间无一丝为自己身世伤感,心里又添一丝疑惑。
天似浓夜,小厮缩肩含胸提着灯,管事在前面引路,院中纸扎奠仪沾不得水,被移置另搭的草棚中,栩栩如生的纸人两颊涂得通红,唇角微翘,凝固出一个带着恶意的浅笑。
电光雷闪中,了无生气的眼睛,像是活转过来,定定地看着来人去客。
小厮年小胆细,被吓得一个踉跄 ,险些扔了提灯,管事不满他失礼,碍于客在不好发作,硬生生忍了下来。
雷刹使了个眼色给阿弃,阿弃心领神会,风寄娘见他们眼法,识趣地收声跟在一侧。
她这般见机,雷刹很是满意,问道:“李管事,今日府上似乎格外冷清,也不见唁客。”
李管事叹道:“不瞒雷副帅,府中接连出事,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怎么应对,借着今日急雨郎主与族老相商如何理事,得个两全之法,大都四亲六眷暂避了开。 ”
雷刹点头:“原来如此!”又问,“敢问老夫人享年几何?”
李管事答道:“恰是古稀,老夫人福寿两全,若说有不足,也只身去后府中不大顺利,以致身后事失了体面。”
雷刹面带讥讽:“福寿两全?”
李管事思及李老夫人一生,噎了噎,道:“人生在世,富贵顺心,举家和美,这十全者也没几个,占得几样便是蒙天眷顾。”
雷刹凉薄道:“人心无底,十全者是没几个,知足者也不见有几人! ”
李管事勉强应道:“雷副帅偏颇了。”
回廊昏暗,两侧白纸灯笼发出萤火一般惨淡的光,不增明亮,倒添了几分晦暗,红漆廊柱走得近了才现出那点朱红来,雨声雷声颂经声混杂在一块,一忽近在耳畔,一忽远隔邻墙。
“管事,我看府中仆役护院行动有度,怎会被贼子扮作小厮摸进后院伤人性命?”雷刹忽问。
李管事微怔,稍一迟疑这才面露羞惭,悔道:“是老朽失察,这才被贼人偷了空。老夫人去得突然,梦中一睡不醒,府中没个准备,郎主悲恸伤心,夫人也跟着哀泣,内外乱作一团。许是贼子见有空可钻,便摸了进来,唉!害了如夫人白丢性命。老朽……”
雷刹疑道:“府中百数人,怎贼人偏害了如夫人的性命?”
管事皱眉,微怒道:“老朽又非贼人,哪知晓贼人心性。”
雷刹抬了抬眼,鲜红的唇弯出一抹令人不喜的弧度,他道:“管事莫要激动,不过一问。”
管事被气得胡子直抖,待要反唇相讥,忽闻身边阿弃大喊:“有鬼!”
引路的小厮吓得整人跳了起来,惊叫一声,将手中的提灯一扔转身一把抱住雷刹的腰,屁滚尿流道:“老夫人,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我,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干过,早上我还拜过您呐。”
雷刹生生扭曲了一张俊脸,捏着小厮的后颈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随手掼在地上,后退一步,用手拍了拍身腰际衣袍。
那盏提灯落在廊外积水中,湿了个透,烛火晃了晃,转瞬熄灭。
阿弃抱着刀似笑非笑地瞄了眼管事,伸脚踢踢瘫在一边的小厮,笑道:“风雨摇树,看错了眼,倒惊着了你。”
管事气急败坏,哆嗦着手指着小厮骂道:“你……胡言乱语,少不了一顿打。”
小厮抱着头缩成一团,呜呜直哭。
阿弃歪着头,惊异问道:“李管事,这小厮怎说是老夫人索命?莫非老夫人身过另有文章?”
管事胸膛起伏,强自镇定道:“小郎君何苦吓他?他鼠胆小人,不曾经事,见不得身故亡事,吃了一吓岂不胡言乱语?”
阿弃哦了一声,又好奇请教道:“那他怎不喊婢女饶命,如夫人饶命?”
管事气苦,拉下脸道:“你们不良人担着缉拿之事,不去寻那犯案贼人,只纠结这等神鬼之说无稽之谈,莫非侍郎府不入二位之眼,这才胡乱应付?”
阿弃大吃一惊:“管事怎说翻脸就翻脸?”又咕哝道,“怪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管事这脾气比李侍郎还大。”
管事被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板着皱巴巴的脸,瞪着老眼,半天说不出话。
风寄娘立在一侧,扶着廊柱,对着雨中庭院 ,忽道:“有猫叫声。”
雷刹立马过来,双眸扫过庭院草棚有黑影蠕动,对风寄娘道:“我不曾听到猫叫,不过这院中果真藏鬼。”说罢跃入庭中,冒雨揪了个人回来。
阿弃与管事一时怔愣,雷刹手黑,这人鬼鬼祟祟暴雨天躲在草棚之后,不是贼人宵小就是暗怀鬼胎,当下反剪了手,反转刀柄砸在他的膝窝处,该人唉哟一声跪倒在地。
管事借着虚淡的灯火看了看,吓了一跳,眼见雷刹要卸他胳膊,惊得魂飞魄散,为难他老朽沉重的胳膊腿这般敏捷,扑上来急声道:“雷副帅莫要动手,莫要动手,这是府中小郎君。”
雷刹一愣,低首细看手下的少年郎:一身粗麻齐衰,年不过十五六岁,白净玉秀,只是眼下被他摁跪在地,形容狼狈,衣袖上又甩上了斑斑泥点,脏乱邋遢。雷刹盯着那些泥点,鼻间闻到淡淡的腥味,仍使劲按着他。
“阿弃,取盏灯来。”
李府小郎君血红着眼,挣扎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