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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窗上吊着一盆天竺葵。突然,她阳台隔壁的百叶窗嘭地打开,使她惊觉地转过头去。“膝盖”出现在窗口,上身脱得精光,手膀,肩头和胸部都是鼓鼓的肌肉。拉发利低下头,喝他的可乐。
等他再度抬起头时,老妇人仍在那儿,“膝盖”却不见了。拉发利一边喝可乐,一边等着。他提醒自己得回去睡会儿觉,因为晚上还要当值。再说他已有足够的情况向斯布拉吉亚特派员汇报了。可他胸中又浮现出那个没了膝盖的14岁的小姑娘,于是他又继续等了下去。
德里斯·哈莫走进了广场。他径直走入挂房间出租牌的那个门洞,就是拉发利监视的那个住北非人的门洞。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膝盖”跟在他后面。
拉发利将钱放到桌上,等“膝盖”和哈莫走出广场,急匆匆地穿过一条弯曲的小巷不见后,才起身跟了上去。
第十八章
德里斯·哈莫和“膝盖”——他叫卡马尔。吉亚特,是来自开罗的埃及人——在尼斯的旧城中停了四处地方。停的地方总有一块招揽游客的招牌。这些出租的房间都很便宜,而且总是在一幢旧楼房的二层或三层楼上。每到一处,哈莫便进去带出一条汉子,而另外的人则在外面等着。四下望风,看是否有人跟踪。
他们没有发现拉发利。拉发利精通盯梢这一行,而且对旧城特别熟悉。很多时候他还能预料到他们要走哪条路,自己先绕到他们前面去等着。他总是混杂在街上的人群当中,与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些汉子每个都是他在过去几年中必须辨认的那种人:年轻的阿拉伯小伙子,神情紧张,行动中露出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痕迹。他们租的房间都带家俱,彼此离得很远,但又都在旧城圈内。
现在跟哈莫在一起的已有5个人了。哈莫领着他们急速走出旧城,穿过太阳喷泉周围的橄榄园进入跟体育场大小相仿的马升那广场。他们沿广场一侧18世纪建筑的边拱顶急急地走着。拉发利则在另一侧与他们平行,隔着广场中间停放的成百辆汽车监视着他们。那些人在广场的另一端向左拐了,他立即穿过广场跟了上去。
他们在法兰西大街上拐进一条胡同消失了,这时拉发利离他们有整一条街区远。他从大街的另一边走过去,见哈莫站在胡同口望风,另外5人进了胡同顶端的一个门洞。拉发利装作在街角的一个报摊前浏览书报杂志。
这时哈莫也转身跟着那5个人进去了。突然,拉发利想起来胡同里那道门是个穿堂门。他一边咒骂着,一边过街全速跑着绕到街区那边。等他跑到布法街和默叶伯街的汇接处时,一辆白色的希姆卡1100型汽车已从布法街上的一座车库里开了出来。拉发利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它向他这儿驶来。
是“膝盖”在开车,哈莫和另外一人坐在他旁边,其他三人坐在后面。这辆希姆卡拐上默叶伯街,往火车站那面尼斯城外的山坡方向开去。拉发利眼看着它离去,周围又没有出租车,无法追赶。于是他只好趁它消失在街上的车流中之前,死命记住它的车牌号。
那辆车开走后,拉发利突然感到一阵疲乏。他应该在两小时前就睡觉的。他对自己感到生气,因为那些人用了这么一个基本的反监视手法就把他甩掉了。他忿忿地回身往省府厅走去,虽然两小时前他才从那儿出来。
阿尔卑斯滨海省省府厅设在一幢宏伟的建于300年前的萨沃伊公爵官邸中。正面一色大凹窗,共四层,占了广场的一整边。楼前栽着高大的棕榈树,楼顶竖着巨大的天线。拉发利朝大门口木岗亭边穿制服的卫兵点点头,进了门,经过棕榈树,走上大楼进口处宽敞的拱形门廊。里面镶大理石的接待厅足有平常的三间屋子大小。拉发利穿过悬挂水晶枝形吊灯的大厅,推开后面一扇厚厚的橡木大门。
这儿原是一个大房间,如今用木板和塑料板隔成了一个个小间。拉发利穿过迷宫似的通道,来到官邸的后面。国民警察城市部队的车库和总部就设在这里。拉发利来这儿查询那辆希姆卡汽车的车主和地址。
等查到那个车主的名字,拉发利黝黑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他把姓名连地址一块儿抄下来,往回穿过官邸,沿狭窄的镶木楼梯爬上三楼,来到警务部刑警大队斯布拉吉亚特派员的办公室。特派员的秘书叫乔治。索尔,是一个上年纪的警探。他告诉拉发利说特派员出去吃午饭了。拉发利知道上哪儿去找他。他下了楼,从通往省会大街的后门出去。这条街通往附近的19世纪法院的帕莱斯广场。伊万。斯布拉吉亚正坐在帕莱斯咖啡馆街边餐桌边的条纹阳伞下就着普罗旺斯葡萄酒吃摊鸡蛋。
这位特派员年届50,身体壮实,麻脸,谢顶,一撮小胡子,神态拘谨。他略带惊奇地看着拉发利向他走来,一脸倦容地在他对面坐下。斯布拉吉亚一言不发,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不露声色地听拉发利讲述他下班后一上午的经历。
拉发利除了没说他是因为欣赏一个女郎诱人的桔黄屁股而注意上“膝盖”的外,其余的都详详细细地讲了。他把哈莫去的每一个地址都说了一遍,然后从笔记本上撕下这一页纸。接着他又念了那辆希姆卡汽车主人的名字和地址,他把这一页纸也撕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怡然自得地往椅背上一靠。
那辆希姆卡汽车的主人叫阿雅德。斯尔菲特。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斯尔菲特至少在为两个阿拉伯游击组织效力,关于这一点警方在两年前就有了证据。一年前,斯尔菲特的律师曾去内务部,抗议有人无时无地不在跟踪斯尔菲特,说他的私人权利和自由遭到了侵犯。于是阿尔卑斯滨海省警察厅遭到了斥责,斯布拉吉亚特派员至今还余疼未消。
于是他提醒拉发利:“你知道,阿雅德。斯尔菲德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生意人,住在我们国家也是合法的。跟别人一样,他也有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你来对我说他把自己的车借给了他阿拉伯同胞。他这样做是大方的表现,大方有什么不合法吗?”
“没有,但是……”
“而且,他那些阿拉伯同胞,”斯布拉吉亚打断他的话。“也同样有自己的私人权利,除非他们犯了法。当然不是所有法律,而只是某些法律。你对他们的私事感兴趣,跟了他们几个小时,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干了违法的事呢?”
拉发利不快地瞧着他。“没有,先生。但我本来想你会对这事儿有兴趣的。”
斯布拉吉亚优雅地耸耸肩。“关于我防区内一些陌生人的闲话确实可能令人好奇。但也仅此而已。就你所说的情况来看,完全没有引起官方兴趣的理由。我认为你应该回家去,睡上一觉了。你看上去很需要睡一睡呢。”
拉发利慢慢地站起来,垂头丧气。斯布拉吉亚拿起他那两页纸,仔细叠好,不动声色地放进他深色外衣的里口袋中。拉发利的脸上于是又浮起一丝微笑。他意味深长地向上司眨眨眼,转身离开,洋洋得意地回家睡觉去了。
斯布拉吉亚特派员将最后一匙摊鸡蛋送进口中,喝一口美味的葡萄酒将它冲下肚去。然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小广场对面的司法宫。6个阿拉伯人——其中一个是被从法国驱逐出去,不能再回来的——今天在尼斯会合,目的不详。从他们住的地方来看,至少有5人是最近临时来法国的。他们使用的车又属于一个早知是阿拉伯游击队联系人的。然而在法国的现行政策下,斯布拉吉亚对拉发利报告的情况又无法处理。
但他确实又对这事感兴趣。特别是当他将此事与那天奥利弗尔。拉马克传给他的关于一帮阿拉伯游击队离开马赛来尼斯的情报一联系,便更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文章。拉发利跟踪的这帮人很可能就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另一帮人,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也有可能是目的一致的盟帮。作为一个警察,斯布拉吉亚对此无能为力。但奥利弗尔。拉马克却已不再是警官了。
拉马克是他的前任特派员,那时候斯布拉吉亚还只是一个警长。他们相互尊重,友好相处。拉马克在开始帮助亨特后,斯布拉吉亚就是他深深信赖和依靠的人之一。对本地区任何阿拉伯人的动向,拉马克都极感兴趣。而且他已经退休,现在是平民一个,也许他能去就拉发利提供的情报做斯布拉吉亚所不能做的事。
他付了帐,起身穿过广场,登上法院宽阔的台阶。台阶顶端有三扇磨光饰面的橡木大门。第一扇门上方用镀金大字写着“自由”,第二扇门上是“平等”,第三扇门上是“博爱”。斯布拉吉亚站在那儿,有些好笑地想,如今“自由”和“博爱”都不大起作用了,只有“平等”还有点效果。于是他推开“平等”下的大门走了进去。他经过左边的玻璃门房亭,上楼梯来到三楼。
这儿有一条长长的倾斜走廊将法院后部与省府厅一侧相连。他顺这条走廊走下去。穿过一道门,便进入了能通到他办公室的那个满是隔间的大厅。乔治。索尔坐在他办公室外面的金属办公桌后面。他那儿有一些给斯布拉吉亚的电话留言条。斯布拉吉亚拿了这些纸条,绕过低矮的木间隔板,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坐到了深色的木办公桌后面。
他从里口袋中掏出拉发利的两页纸,在办公桌上摊平,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奥利佛尔。拉马克的家。拉马克的家。拉马克的女儿奥黛尔来接电话,寒喧几句之后,便叫来了父亲。
斯布拉吉亚将拉发利上午发生的情况告诉了他这位前上司。“似乎,”他不轻不重地说,“这个情况跟你们所感兴趣的那些事能对上口。”
“有可能,”拉马克同意道。“等一下,我去找纸和笔来……”过了一会儿,拉马克回来了。“继续说,伊万。”
斯布拉吉亚特派员将阿雅德。斯尔菲特的名字和地址以及那辆希姆卡汽车的存放处告诉了拉马克。等他记下来后,他又将“膝盖”和另外4人在旧城的地址告诉了他。
在隔间壁板的另一边,乔治。索尔在注意地听斯布拉吉亚打电话。索尔的妻子在一家私人开的精神病院住院,费用很高,还必须在每周初付款。他又没有儿子能挣钱帮他。只有一个女儿,嫁了个二流子男人,常常找不到活儿干,反倒来向他哭诉要钱。索尔的工资低,担负不起这些开支。而且,他很快就要退休,一旦只拿退休金,收入就更少了。因为他妻子生病的缘故,他没能攒下一分钱。
于是,索尔被逼得非去找外快不可。在过去几年中,他主要的外快来源是阿拉伯游击队组织。他向他们提供情报,他们付现钱。这时索尔不知道他的上司在给谁打电放,因为斯布拉吉亚没有称呼拉马克的名字|Qī…shū…ωǎng|。但另外的话他都听见了,很清楚地听见了。
索尔很紧张,他不敢冒险在办公室给阿拉伯游击队组织打电话,而且,他已经吃过午饭,下午再没有理由出大楼了。他得等到下班后才能去打电话向阿雅德。斯尔菲特报告。
下午5点以后,那辆白色的希姆卡汽车回到了布法街的车库。那5个突击队员都在里面,但却没了哈莫。开完会后哈莫就和贝尔·加拉一起回罗克布伦去了。
亨特、乌里和拉马克一起在街对面的一家小酒店里慢条斯里地喝着帕斯蒂斯啤酒。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