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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引子
(白)三千年前你一睡不醒
你在地底潜伏
我在人间等候
你吐丝作茧自缚
我望眼欲穿孤独
任沧海换了桑田
石烂海枯
一场梦做了三千年
惟有誓言永远不变
相约在蝴蝶公墓
(白)在这个冷酷的夜
我走进荒凉废墟
看见墓碑上
刻着一对美丽蝴蝶
刹那间月光掉下眼泪
打开传说中蝴蝶公墓
今夜灯火无比灿烂
你身着七彩蝶衣
走遍茫茫尘世翩翩飞舞
打开传说中蝴蝶公墓
但愿时间就此凝固
你我用翅膀祝福
走遍前生今世梦魂几度
(白)三千年后,你从梦中复活
“今夜,他将复活。”
“你说谁?”
“嘘——”牙齿间发出哆嗦的碰撞声,在漆黑的病房里清晰可辨,一个幽幽的年轻女声吟道,“他来了……”
房间里立刻鸦雀无声,几个人全都缩在了被窝里。
一秒钟,十秒钟,六十秒钟,那个声音渐渐从走廊里传来——“笃、笃、笃”,准确地飘到柳笆的耳朵里。她将脸深埋在自己的枕头里,生怕会有一只手掀开她的被子。
“咿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那个脚步声进入了病房,隐隐有道光隔着被窝亮起,但谁都不敢睁开眼睛把头探出被子。
少女柳笆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她感到那个影子就站在她床头。影子凑向她的枕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身体。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却能感受到那双冰凉的手掌。
半个身体都要被冻僵了。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将头伸出自己的被窝。
刹那,时间凝固。
幽暗的光芒猛刺入瞳孔,如猫眼般急速扩大,将那影子完全摄入脑中……
十秒钟后,病房里恢复了一片漆黑。只是房门还敞开着,诡异的夜风呼啸而入。
有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道:“柳笆,你看到吸血鬼了吗?”
“我看到了。”
“上帝啊!”另一个人也颤抖着睁开眼睛,“吸血鬼长什么样?”
柳笆依然睁大着眼睛,灰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波光,嘴角微微翘起——
“非常迷人!”
“愿主宽恕你!”一个满头白发的病友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让吸血鬼下地狱去吧。”
十八岁的柳笆穿着睡衣下床,来到子夜的窗户前,在病友们怨恨的目光中,她打开了紧闭的玻璃窗。
窗外是一片墓地。
她看到了数百个十字架,密密麻麻地树立在空地上。有的泥土早已被雨水冲走,露出了地下浅埋的棺木。一片奇异的白雾笼罩着墓地,几块高大的墓碑宛如站立的死人。她的心里重重一沉,这也是病房的窗户永远紧闭的原因。
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猫头鹰发出可怕的叫声,飞向墓地里肆虐的老鼠们。
柳笆抬起头,一轮明月异常明亮,月光轻轻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也照亮了这片荒凉的墓地。
月光也照亮了她的嘴角,隐隐有一道红色的血迹。
两年前,十六岁的柳笆搬进了这个病房。卡申夫院长说她得了肺痨病,必须要在医院长期休养,否则很难活过二十岁。面色苍白的她经常咯血,她常常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院长女儿伊莲娜是她惟一的朋友。有时她半夜偷偷打开窗户,看着外面荒凉的墓地,感到有个黑影从地下爬出来,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
他是吸血鬼。
白昼在坟墓中睡眠,夜晚爬到人间作恶,骗取少女们的爱情,吸取少年们的精血——他就在我们中间。
是的,柳笆看见他了。
看见他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同样苍白的脸上,有一对鲜红诱人的嘴唇。
她还要再见到他,投入他的怀抱,轻吻他的红唇。
柳笆光着脚丫走出病房,穿过那道悬空的“天桥”,月光从玻璃顶棚落下,将她冷冷地沐浴了一遍。
正在她等待他的出现时,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几声惨叫。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夜空,如锋利的手术刀划破胸腔,取出心脏时的啸叫声!惨叫声还在继续,死亡的空气从病房里迸裂而出,飞溅到医院每一个角落。
她的心似乎也被挖了出来,扑通扑通在破裂的胸腔外颤栗。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颤栗在继续,惨叫声在继续,吸血鬼在行动。
终于,柳笆挪动步子回到走廊,循着最后那声尖叫的方向,来到有大壁炉的房间里。
壁炉里燃烧着绿色的炭火,照亮了她的眼睛,也照亮了那个“人”。
“晚上好,柳笆!”
一张微笑着的嘴唇,一抹淡淡的血迹,一双幽深的目光。
四分之一秒,在柳笆恐惧的尖叫声中,锐利的金属刺破了她的心脏。
生命的第一层:卵
命运,犹如眼前没有尽头的道路。
子夜12点整。
车窗外是茫茫黑夜,只有零散星光点缀。对面偶尔开来一辆卡车,灯光晃过令人目眩。这辆3。0的越野车一路颠簸,后排的数码摄像机也晃得厉害。
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回过头来,脸庞居然是暗绿色的——原来夜视灯正对着她,女孩长得还不错,长发围着二十岁的脸颊。
雨点砸在风挡玻璃上,大光灯照着双向四车道的路,两边是郊区的绿化带。十字路口既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路牌。开车的小伙子放慢车速,犹豫间作出了选择。
“确定左转吗?”
越野车里有两女一男,坐在后排的女孩端着DV,用夜视模式摄下这一切。
突然,前排的女孩回头喊道:“冰雨,你快看!我们九点钟就经过这里了,现在还在这鬼地方转圈——开进黑煞阵了吧?”
男人终于暴怒了:“你再敢说一句!我就对你不客气。”
这气势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越野车在午夜的路上开着,DV画面也稳定了许多,只有发动机在轰鸣。风挡玻璃上的雨点越来越密,雨刷像扇子刮来刮去。这样的野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老的奇怪传说。
前方,灯光渐渐亮起,路边出现了一些厂房,还有些高楼隐藏在夜色中。
“快到家了吧?”前排女孩忍不住说话了。
突然,车前灯扫过一个路牌。
后排的女孩叫冰雨,立即喊道:“等一等,看看路牌!”
男人本来已经开过去了,也马上刹住了车,把车倒回去几米。
终于,车窗边出现了那个路牌——
“黄泉九路”
孤独的路灯光线下,这四个字隐隐发出血红的反光,如墓碑铭文般醒目。荒郊子夜,雨点如飞虫般闪过,似乎穿入了冰雨心里。端着DV的手微微一颤,能听到牙齿间的颤栗。
越野车里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黄泉九路?”
小伙子对长发女孩忿忿地说:“快到家了?这就是你的家吗?”
女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地狱的第19层》里写到过这个路名!”冰雨说话了,她把镜头对准路牌上的字,“没想到真有这条‘黄泉九路’,我们来到小说里写到过的地方了!”
“不会搞错吧?怎么开到这鬼地方了。”
“别害怕,之所以我们会恐惧,只是因为‘黄泉’、‘九泉’之类的词罢了。其实有黄泉九路,就一定有八路、七路,笔直开过去就会找到出路的。”
“不管是哪一路,总之都是‘黄泉路’!”
男人也不管说话是否忌讳了,他转动方向盘向前开去。镜头迅速远离路牌,“黄泉九路”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又开过多少路口。两边大多是厂房,或者建筑工地,要么干脆就看不清,基本没见过人影。
“等一等!”
端着DV的冰雨叫起来,她调整一下镜头焦距,对准车子右前方。
果然,路边依稀有一个白影浮现,在黑夜笼罩下简直像UFO。
前排的女孩也注意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男人将车速放缓,车前灯打足了照向前方。
居然……居然是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没有撑伞,就这么站在雨幕里,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白色衣裙,像是终南山古墓派的传人。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随着汽车逐渐靠近,那女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挥舞了两下,做出拦车的手势。
“这半夜黑灯瞎火的,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路边拦车呢?”前排的女孩很是害怕,“我看她有些邪门,不会是强盗的诱饵吧?”
男人踩下了刹车:“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碰上坏蛋了?”
越野车停在白衣女子身旁。冰雨打开右后车门,将镜头对准车外,只见午夜幽暗的路灯下一袭白衣。
神秘的女子依旧垂着长发,弯腰屈身跨进了车门。
在车门打开的同时,一阵奇怪的风吹进车厢,将前排女孩的长发吹乱了。车外雨点也随风打在镜头上。
夜视镜头里,白衣女子的脸依然发绿,但要比其他人更浅些。这张脸很漂亮,一双大眼睛引人注目,眉毛和鼻子也很是标致。再加上一张年轻的瓜子脸,乌黑垂下的长发,一身如雪的白衣,真貌似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人物。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脸上有一些深棕色的血斑,嘴角似乎也有这样的血迹,双唇显出另一种可怕的颜色。
长发女孩战战兢兢地回头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半夜站在路边?”
白衣女子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隐藏的幽怨,透过镜头传递到了冰雨心底。
“有人欺负你了吗?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神秘女子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她真受到惊吓了,先送她去医院吧。”
开车的男子说:“我连这是哪条路都不知道,怎么找得到医院啊。”
冰雨在镜头后问:“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路吗?”
终于,神秘的白衣女子说出了三个字——
“黄泉路。”
冰雨的DV又是一颤,白衣的女子嘴角上扬,目光直视着镜头。
同时车子晃了一下,显然开车的男子也被吓到了。镜头好不容易重新摆稳了,车子也继续向前开去。窗外仍然是茫茫无边的雨夜,一些零星的灯光忽而闪过。
前排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衣女子依然只说三个字——
“鬼美人。”
这三个字说得异常清晰,车子又猛晃了一下,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行道树。
冰雨原本冷静的声音也颤栗了:“你说什么?鬼——美——人?”
白衣的不速之客微微颔首。
“你从哪来?”
神秘女子的眼神有些异样,忽然把头靠近了冰雨,眼睛几乎已贴着镜头了。
一个幽幽的女声——
“蝴蝶公墓。”
时间突然凝固。
几秒钟后响起了一阵啸叫,镜头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爬过。
前排的女孩尖叫起来,冰雨的镜头也天旋地转了——在黑色与绿色不断交替的光影中,男人与女人齐声惨叫,仿佛有人用刀子割他们的肉。
突然,风挡玻璃上出现许多深色污点。镜头前有什么飞来飞去,不计其数的小黑点,像夏夜里扑火的飞蛾,密密麻麻飞向驾驶座。
这时对面闪过一道强光,伴着男女凄惨的尖叫声,隐隐看到一辆大卡车,正穿破雨幕向他们冲来。
瞬间,眼前又一阵剧烈摇晃,同时响起巨大轰鸣。整个世界乱成了一团,鲜血般的液体喷射上镜头。
回到阿鼻地狱……
就在尚小蝶忍不住要喊“救命”时,液晶屏突然变作一团漆黑,耳机里也